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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乔正岐在楼顶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是乔正岐的专属空间,张阿姨平时连让她上阁楼的楼梯都不肯,说里面都是乔正岐的宝贝,旁人碰不得,就连父母在家的时候没经过乔正岐的允许也不能进去。
原鹭当然也好奇过那个房间是什么样,只是她有着外来者觉悟,从不曾轻易越雷池半步。
y见她停下来不走了,回头连叫了好几声。
原鹭在阁楼的楼梯下望着上面那个亮着灯的房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去。
y停在阁楼楼梯的半道上,不知道原鹭为什么不上来,奇怪地歪着脑袋回头看着原鹭,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原鹭看着它这萌样,觉得可爱之余又想起乔正岐下午没经过自己的允许私自开了自己的房门,还那么光明正大地欣赏了她的睡相那么久,这会机会来了,她怎么也得好好回敬一下才是呀~
她扬起嘴角的笑,端着果盘,踩上她从未踏过的阁楼楼梯,揉了揉pony的小脑袋,说:“走,我们上去。”
房间的门开着,原鹭第一次上来,入眼一看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可以看出来房间很大,还被做了隔断,pony此时已经跑到隔断里面去了。
原来她来乔家第一天看见的那些后来不知所踪的乔正岐的奖杯和奖状都被移到了这里,隔断外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晶奖杯和金属奖杯,每一本荣誉证书都是斜三十度角立着被玻璃罩罩着。除了奖状和奖杯之外居然还有十几把弓和二十来个个箭筒。
原鹭的某个记忆点慢慢苏醒过来,好像当初和养母一起看家庭照片的时候确实看过乔正岐背着弓箭在马场骑马的照片,那时候的乔正岐大约七八岁的模样。
童年的乔正岐就在玩弓箭,她差不多大的那会兴许还在玩泥巴呢。
隔断是用一块单面透视的大玻璃做的,从外面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从里面看外面,一切清晰仿佛无物阻隔。
原鹭轻手轻脚地绕过隔断玻璃,终于见到了这个房间的真正面目,里面千奇百怪简直搜罗了所有趣味的玩物。
光是游戏手柄就有二十来个被堆到宽屏液晶显示器下,还有实验室的各种实验器材,各种型号的显微镜和流管看得原鹭目瞪口呆。除了这些墙上还挂着很多稀奇动物植物的标本,原鹭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些标本出自乔正岐之手。
不过还是没有见到乔正岐,原鹭继续往里面走,才发现一扇油画屏风后面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天梯。
y上不去,就在梯子旁边一直叫。
原鹭把水果拼盘放在了实验台上,抓着天梯的两边扶手慢慢蹬了上去。
她像是在一座迷雾奇幻的森林里不断探险,最终发现了一条通往宝藏埋葬之处的密道,欣喜、好奇,带着点新鲜,也带着点难以名状的害怕。
她爬了上去,才发现家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构造,圆弧型全方位覆盖着的玻璃罩,整个楼顶恍若赤/裸暴露在苍穹之下。
她看见了乔正岐,他正在一架天文望远镜前摆弄镜头。
他很专注地在搜索天空中的星宿,原鹭以为他不知道她来了,他却恍若无人地说:“今晚的星空很美。”
他直起身不再看星空,对她说:“你站在原地,抬头,可以看见你左侧上空有三颗明亮并排一线的星星。”
原鹭抬起头,按照他说的,果然看见了三颗比别的要亮许多的星星,而且还是三颗连成一条直线。
“那是猎户座的三星。”乔正岐继续低下头,专注地看着镜头里,缓缓地移动镜头的角度,找到猎户座的所在位置。
“你过来。”
原鹭走到他的身边,他转到她的身后,双手牵起她的双手,轻柔地牵引着她把手放到望远镜上,在她的耳畔温柔地吐吸:“你低下头看镜头,这就是你刚刚看到的三颗星星,望远镜放大后你沿着三星连线的左下方往下看,能看见一颗比它们还要亮上许多的星星,这是全天最亮的一颗恒星。”
“看见了,左下方,很亮。”
“那是天狼星,大犬座的主星。”
“嗯。”
“现在看三星下方,你会发现有一片亮斑,那是猎户座的大星云,疏散很美吧?”
“很美……”
乔正岐顺着她的视角仰望星空,淡淡地说:“仰望星空是一个人最孤独的时候,也是人类最孤独的时候,苍渺的宇宙里,即使渺小如尘埃,我们也确确实实地存在。”
原鹭听了这句话,不觉鼻子一酸。
果然此刻的她感觉到了孤独。她想起了亲生父母和那个小不点跟屁虫弟弟,不知不觉他们离去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明天就是除夕夜,他们三个在天上不知道会吃些什么年夜饭,阿妈烧的葱油鲫鱼该不要再放多了酱油才好。
原鹭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直起身来。
“想家人了?”他问。
原鹭不避讳地点点头。
乔正岐的唇抿成一条线,很久没有开口。
原鹭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也是我的家人。”
乔正岐盯着她的眼睛,好像一直要看到她的心里去一样,没有接话。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终于出声:“如果不止是家人呢?”
原鹭愣住,不止是家人会是什么?
乔正岐的唇边缓缓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嘲地说:“十三天,我的极限。”
“什么?”
乔正岐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十三天,离开你十三天。只差那么一天就是两个星期,可惜最后还是没忍住。”
原鹭彻底呆住。
他,他这都是在说什么?
乔正岐觉得她现在目瞪口呆的表情正如预期,却也真真正正伤了他的心。
他用嘲讽同时也自讽的口气,说:“原鹭,你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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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正岐说:“你下去吧。”
原鹭还没从他刚才的话里缓过神来,也没胆子继续呆在这里就赶紧溜之大吉了。
乔正岐的手搭在望远镜上,用他的手掌去遮挡镜头。
听见楼下传来的窸窸窣窣动静,他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那么慌乱急措的脚步,乔正岐不用看都知道原鹭现在比逃命蹦急了的兔子还要神速,她现在没给他来个前滚翻夹风火轮秒速撤离就不错了。
楼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乔正岐站在穹庐之下,确确实实地再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那种没有人能比肩并望星辰的孤独感,一直以来他都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是站在高处之人必须所承受的重量,而此刻,尝试过和另一个人并望星辰的滋味后,他开始变得不甘寂寞。
她手上的余温还残留在镜身的金属漆上,就连她发间的洗发水香气似乎都还萦绕在他的鼻尖。这种清冽的香气,这样同望星辰的时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重温。
高二那一年暑假的天文露营,有一个人对他说:“乔正岐,你一直看星空不会无聊么?看看我呀,我比你眼里的星空还要耀眼迷人许多。”
从没见过那样一个女孩,能把情话说得那般无遮无掩、理直气壮,好像他那时候要是不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去看她就会吃多大的亏一样。
彼时的陆时婧还是一个热烈大胆的姑娘,成绩优异、家境优渥,父母皆任其时的厅级高官,甚至连她的长相也属于学生时代被男生念念不忘挂在嘴边的那种。
他们的恋情在那个暑假某个湿热的夜晚萌芽生根。
雨天,露营队所有的队员都在帐篷里,天文勘测任务被一场倾盆大雨暂时搁置。
淋漓,芭蕉树下,他看着她被雨浑身浇透却还是一直面带微笑望着他。
她问他:“现在你的星空没了,是不是终于可以把你的眼睛用来只看我一个?”
他抿着唇角冰冷的雨水,说:“高三我会去美国,现在不是一个对的时间。”
只剩二十天他就要转学去美国,尽管那一刻的他有了心动的感觉,但那点心动还不足以磨灭理智,他委婉地拒绝了。
陆时婧听笑了,信誓旦旦地说:“你在哪我就在哪,天涯海角,一路奉陪。”
在她看来,全世界只有她一个能与乔正岐匹配,只有她有那种一旦认定就再也不会回头的决绝魄力,无论他去哪,她都有能力一路紧紧相随。
乔正岐静默地看着她,雨水浸湿了她的脸,眉角、眼梢、鼻尖、唇……
他忽然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走吧。”
她望着他在雨中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大声问:“去哪?”
“你说的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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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终只有乔正岐一个人去了美国,高三开学之初陆时婧的家里发生巨大的变故,父亲因被同僚检举受贿渎职锒铛入狱,母亲同时官司缠身身负检控。一夕之间陆时婧这样原本的风云人物也如微星般黯淡了下去。
陆时婧再也去不了美国了,搬出了原来的联排别墅,原本热络的亲戚朋友渐渐也冷淡如生人一般,爷爷奶奶相继病逝,就连在文化局任闲职的舅舅都对她避如蛇虫。
原本不可一世的骄子死在了父亲被判死刑的那一天,陆时婧的人生也从那一刻彻底被改写。
乔正岐曾经瞒着她回来过,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间主打湘菜的小饭馆里做帮工,整个饭馆被呛口的辣椒油烟熏得如同一片迷雾。
她一边咳嗽一边摆着凳子,饭馆老板娘单手靠着柜台,剔牙的同时瞥了她一眼,摇摇头说:“小陆呀,你这就吃不消了,还想着在我们这打长工,不是老板娘说你,这事儿是真不合适,要不你上别地儿看看?做完今天我把这几天的工资给你结了。”
乔正岐缓缓地捏起拳头,那一刻忽然就对她在电话里时所有的无理取闹、怨愤、牢骚彻底释然了。
曾经骄傲如一匹不受驯野马的陆时婧,此时此刻被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挑剔得一无是处,她还得不卑不亢地赔笑脸,说着卑微乞求的可怜话。
她眼神里的惊恐、胆小、懦弱被饭馆外的乔正岐看得无处可逃,乔正岐紧紧捏着拳头渐渐地松了下来。
他回美国去了,开始贴心地帮陆时婧定时充电话费,送她衣服、鞋子、包,学会关心她的低落情绪,试着包容她越来越敏感而猜疑的心,旦逢节日送的礼物则比平时要更丰厚上一层。
一段感情的开始,往往是情之所动,心之所向,过程未必全是甜蜜但至少不会从始至终都是一场双方的折磨煎熬。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陆时婧读研一,乔正岐似乎彻底习惯了争吵和猜忌才是恋爱的正常方式,以至于哪天陆时婧在电话里和声细语地与他道晚安,他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那感觉像是有一根发丝般细的尖刺深深扎在肉里,无法除去,却一直别扭。
他22岁那一年的夏天,父母用一通越洋电话通知他,他们要领养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作为他们的养女、他的妹妹。
乔正岐的反应平淡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父母以为他的沉默代表不愿意接受,于是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述说这个女孩的身世如何悲惨,家破人亡之后又被至亲利用陷入一场全城诛伐的新闻丑闻,她如何懂事,如何成绩优异,如何自尊自立云云。
乔正岐在电话里的那端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他竟荒唐地觉得如果不是命中注定要遇上陆时婧,那么一定是命中注定要遇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妹妹”。
他这个唯物主义者的世界观在那一刻第一次有了轻微的裂缝。
就算是牛顿和爱因斯坦,在最后证无可证的情况下也成为了有神论的信仰者。乔正岐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命运这种东西究竟是真的有一双看不见的神之手操控着,还是只是数学上的一次概率事件。
陆时婧和原鹭,两种完全对调的人生。一个从天之骄子一夕之间变为命运的囚徒,一个从一无所有一朝成为了众人眼里羡慕的名门养女。
那一年说的天涯海角,他和陆时婧谁也没有到达。
原鹭带他去的那个海南餐馆,名字却叫“天涯海角”。
他坐在“天涯海角”里问她很喜欢吃炒粉吗,她忍着眼泪无声地点头,嘴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着当年的事,尽管言语间不加任何委屈的描述,在他听来,他的心竟会跟着被刀子片一样地疼。
时光在倒流,时空在置换,坐在他面前的人,他开始分不清究竟是原鹭还是那个成为了命运囚徒的陆时婧。
斗转星移,苍穹不变。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周,每一个星宿都回到它原来对应的上空。
从原鹭带着他去“天涯海角”,在看见饭馆招牌上的名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原鹭是他今生无处可逃、逃无可逃的命运。
他在美国呆了六年,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回国开过一次学术研讨会。那一天雪下得很大,他站在g大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厅望着窗外熙来攘往的行人,一杯咖啡见底,他转身去续杯,回到窗前,却有一个女生正恍若无人地对着落地窗照镜子。
她裤子的膝盖处有雪印在上面,显然是刚在雪地了跌了一跤。
她对着窗里自己的倒影龇牙咧嘴,一点不顾及里面还有人望着窗外,大大咧咧地抖了抖膝盖上的雪块,照了照倒影里的自己,似乎满意了,走的时候好像还吹起了口哨。
乔正岐手里的咖啡原本十分烫手,一直被他握到冰冷,他仍旧站在窗前,连位置都不曾挪动半寸。
在波士顿六年,两千一百九十二天,他只回来一天,两千一百九十二分之一的概率;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八万六千四百秒,她不迟一秒,不早一秒,在他转身回到窗前的那一秒出现在他的眼前,八万六千四百分之一的概率;g大有一百五十一万平方米,没有偏差出一个平方,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和他仅仅隔着一扇玻璃的距离,一百五十一万分之一的概率。
这么微乎其微的数值,这么微乎其微的概率,除了能用“命运”这个虚无缥缈的词语来解释,就算是计算能力能与计算机一较高下的乔正岐这次也是彻底无解。
咖啡冷了,他却痛快地笑了。
今夜,他对她说:“原鹭,你不会知道的。”
是啊,她不会知道。这些连他自己都无解的事情,这些让他平生第一次尝到“糊涂”二字滋味的事情,大概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出差的前一晚,他替她小心翼翼地卸妆,动作轻柔严谨得仿佛对待一件极易碎的绝世珍宝。有那么一瞬,他想亲手捏碎这件美丽的珍宝,想要撕裂命运加之于他的枷锁,但却在指尖感受到她柔软的唇上传来的温度的时候,彻底缴械投降。
整整十三天,他尝试着变回在美国的那个自己,对她的一切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她的微信他不回,她的短信他不回,甚至连在看到手机屏幕上跃动着她的来电号码的时候,他都竭力克制住自己千万个想接听的冲动。
然而,尽管他如何想与她背道而驰,命运又一次把他牵扯进了轮回。
c城的年度青年圆桌酒会主办方给他的电子邮箱发了一封邀请函,邀请函下方的主办方合作媒体显示着:cstv。
乔正岐在看见这四个英文字母的那一刻,这么多天的阴霾忽然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cstv,原鹭的实习单位。
不知为何,那一刻的乔正岐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其说释然,其实更像是在千斤巨鼎的压迫之下偷得了一丝珍贵的喘息。
所以,他的尝试以彻头彻尾的失败告终了。
希尔顿的地下一层车库,她的车挡住了旁边白色别克的倒车位置,他前脚刚从接他到酒店的车上下来,后脚就碰上了同时下车准备给原鹭打挪车电话的别克车主。
出差时随手错装进行李箱里的车钥匙,正是原鹭前天晚上开的那辆英菲尼迪的匹配钥匙。
于是,乔正岐只能一边无奈一边自嘲地帮她挪车。
一切都那么正好,一切又是那么可笑。
这世界上唯一乔正岐解不出答案的难题,就是原鹭。
仅此一个,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