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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抿唇不语,眉宇间,全是阴霾和戾气。
话虽如此,但他和殿下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图治一倒,即便皇帝查不出什么,也势必会提高警惕,到时候,再想弄第二个图治进去,谈何容易?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燕卿,在虎视眈眈蠹。
既然此事是由燕卿引起,那么内务府总管大臣空出来的这个空缺,燕卿的二皇子一党,还有燕卿身后那不知名的黑手,必定,也会紧盯这块肥缺不放髹!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次,殿下受过这样的重创,吃过这样的暗亏,简直就是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等等……
想到这,影突然眼睛一亮,眸色却转深,深得似如深渊,“燕王妃!”
就在前日,殿下还要让他小心,让他去提醒国.舅爷,因为殿下听胭脂雪亲口提及了国.舅那些秘辛,难道说……
这根本就是胭脂雪声东击西,表面意味深长的提及国.舅,让殿下以为她是不是对国舅有什么不轨企图,想要从中挑出什么把柄,其实,暗地里,却早就把主意打在了被太子殿下忽略的内务府总管大臣图治身上的诡计!
倘若,倘若真的是她,那这个女人的城府心思,就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日头渐渐西沉,夜色渐渐来临。
此刻,也是宾客渐渐归席之时。
牡丹园中,流水长宴,极尽奢华之能事。
对号入座的胭脂雪,又端了一杯薄酒在手,目光,却满是玩味的看着不远处,正被侍卫带走的几位娇小姐和两位半老徐娘,“流苏。”
旁边的流苏有些埋怨的睨了胭脂雪手里的酒杯一眼,然后,才把目光循着胭脂雪所及之处看了过去,嘴里啧啧叹息,“这几位小姐,是内务府总管大臣图治家的几位千金,那年纪大的,是图治的夫人和弟媳。奴婢适才从那些多嘴的宫女嘴里听说了,因为皇上今儿个查出这个图治贪污国.库.税.银,全家九族,都要被抓入大理寺卿的天牢呢!唉,想想这图家百年家世代代官.员,都是皇上的包衣奴才,皇上待他们可不薄,没想到他们却作出这等家贼的行径。啧,只可怜那些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怕是从此就要沦为最下等卑贱的官.妓了……。”
“他图治既然敢做,就该做好会有今天此等下场的准备。”抿了一口酒水,入口炙热,却让胭脂雪所说出的话,没有沾染半分的热度,冷的比平日更刺骨了三分。
“王妃……。”打了个哆嗦的流苏,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突然有此冷酷感叹的胭脂雪。
“你这丫头,自己都是个小丫鬟的命,还有心情对别人的生存伤春悲秋。”噙着笑,胭脂雪戏谑的斜睇了流苏一眼。
见胭脂雪调侃自己,流苏适才那点子疑惑全都消失殆尽,嗔怪的哼了几声,“是,奴婢本就是奴婢命,哪里还能分出闲情去管别人的死活……。”
“你这矫情的死丫头。”笑骂一声,胭脂雪伸手在流苏手臂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然后,放下了酒杯,低头开始夹起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低垂的双睫之下,一双冰蓝眸子里,幽光大盛。
幸而流苏只是个不通权谋朝堂的小丫鬟,就算有再多的聪明,也只能在后宅深宫的斗法之中有些用处。
若不然,她还真是怕这小丫头,从自己这里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这一仗,她赢得漂亮,赢得舒心。
昨晚,她的点子,便就是在看到那些花灯时,就有了的。
皇城里的百姓可不比山高皇帝远的其它地方,这里的百姓可是在天子脚下生活,又有素来打着宽和仁爱旗号的皇帝陛下的庇佑倚仗,自是比其它地方的百姓更骄横胆大了几分。
所以,熟知子卿从不带银钱在身上的她,就在昨晚闹了这么一出。
没想到,这闹出的动静,真是比她预料的还要好,还要快。这老皇帝的雷利手段冷酷心肠,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呢。
燕煜啊,你如今少了内务府如此大的一个臂膀,一定,气的快要吐血了吧?
还有,皇后。
思及此,胭脂雪不由侧目,饶有兴味的斜睨向了牡丹园正北方,殿门紧闭的华清宫主殿。
你们母子不用着急,这才只是开胃菜,好戏啊,还在后头呢……
假山处。
听影突然提到胭脂雪,燕煜有些莫名,紧闭的眼睛睁开,袖子漫不经心的擦起了嘴角上的血迹,“无缘无故的,提起她做什么……。”
“殿下,您难道忘了,前日燕王妃无缘无故出现在了云渺茶楼,破坏了您的交易不说,还有意无意的说出了国.舅不可告人的秘辛。现在想想,殿下难道您不觉得可疑,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影直指其中的问题所在。
“你想说什么?”燕煜好笑的看了一眼影,“难道你想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个常年养在深闺中的十八岁少女策划的?”
胭脂雪斗智斗勇后宫家宅的女人的本事他见识过,她的一身武功,他也粗略领教过,但这些都好说,因为她毕竟是在太傅府那样的深宅中长大,在他的姨母和那些姨娘斗来斗去的无硝烟战场中,多少会有耳濡目染。
她的武功自不必多说,毕竟有莫千寻那样曾经叱咤江湖一时的玄冥宫掌冥使在那摆着,就算她会音杀,也只能说是她怕是得过什么江湖高手的指点之类。
而这些东西,与朝堂上的权谋斗争完全不相干,这些东西向来只属于男人。所以,这些都是一码归一码,怎么就,能把她牵扯到这上来面呢?
而他燕煜所看重她的,就是她对其它女人的睿智手段,这以后,他一旦登基称帝,诺大的后宫,确实需要她这样的女人来掌控。
见燕煜丝毫不信胭脂雪会有争权夺势的野心家男子该有的城府手腕,影也没有再辩驳什么,毕竟他现在也只是起疑,手里没有丁点的证据,只得搁下,“现在宴席怕是已开,殿下还是先去参宴要紧,娘娘怕是也已经听说了图治一事,有您在场,多少能镇着点。”
燕煜点了点头,难看的面色有阴了三分,声音沉闷极了,“填补库银一事,就全权交由你处理了,做的干净点,还有……。”
说到这,目光锐利的撇向影,“图治。”
影目光一闪,抱拳作揖,“是!”
虽然图治对殿下忠心耿耿,可人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只怕……
这个世间,还是只有死人,才最可靠。
华清宫主殿之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听到图治一家九族全被下狱的皇后,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内务府的图治,对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儿子的宏图伟业代表的是什么意义!
“娘娘!”赵嬷嬷与前来报信的得喜公公被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扶。
“娘娘您要息怒,息怒啊娘娘!”一边将皇后扶上软榻,赵嬷嬷一边忧心忡忡的劝慰。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啊,我的煜儿……。”对于赵嬷嬷的劝慰,皇后根本就听不进去,两眼都有了泪花。
十万兵马的吃穿用度,千名大小官.员打通关系所需的银钱,每年每月消耗下来的数字,那可是天文数字!
没了内务府库银,她的煜儿拿什么去养这些人?这无异于是彻底断送了煜儿的前程根基啊!
见皇后神情已经恍惚,还不断在呓语,赵嬷嬷只觉不好,连忙呵斥得喜公公,“还不快去请太医令过来!”
得喜还没见过皇后被气成这样的时候,被吓得双腿哆嗦,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奴才是要被拿掉脑袋的!故,当即一边应着是,一边连滚带爬的出了主殿。
“没出息的东西!”见得喜如此,赵嬷嬷鄙夷的啐了一口。
牡丹园中。
“王妃姐姐,这可是在借酒浇愁么?”挺着肚子,在一路千金小姐自动唯恐不及而让开的道路上,水玲落趾高气昂的朝胭脂雪走来,脸上写满了快意。
胭脂雪啊,你也有尝到痛苦滋味的时候……
斟满一杯酒,举杯在唇前,胭脂雪眉飞色舞,侧头,睨向走来的水玲落,绛唇微勾,“愁?本王妃为何要愁?难道妹妹没看出来,姐姐我,这是在庆祝么?”
施施然落座在胭脂雪的旁坐,水玲落手臂懒懒撑在桌面,掌心托腮,笑靥娇若桃李,“大家都是女人,姐姐何必嘴硬呢。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得了,要与自己的亲姐妹共侍一夫的羞辱呢?”
“妹妹说的是,说的……极是。”嘴角笑容加深,胭脂雪的眸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升起的宫灯火光的关系,竟跳动起了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