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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子玄公子的文才和心志,得到了辞鹤楼的认同?”
“有些不公平吧,不是我不喜欢子玄公子,只从诗文上说,明显是文松公子的《千年记》要更加大气,怎么可能排名还不如这首《登辞鹤楼》?”
“我浑浑噩噩活了半辈子,才发现如此一事无成,人生在世不去求仙,岂非真成了黄粱一梦?”
一时间,《登辞鹤楼》的排名引得众说纷坛,说什么的都有,有夸赞的,有质疑的,有不满的,也有艳羡和幡然醒悟的。
不过在大堂中,长柳和文松面色微变,最终还是面泛苦涩,强行笑着起身恭贺子玄公子。
“恭喜子玄兄了。”
“一首《登辞鹤楼》,最终排名也颇有意味,有连破三十三重天之意,真真是个好兆头。”文松率先平静下来,别有深意地道:“看来子玄兄,或许真有成圣登仙的希望,恭喜了。”
子玄面对两人,还是起身以道揖回应,却依旧只回了淡淡两个字,“承让。”
“师兄,这首《登辞鹤楼》有什么好的?要我看就是辞鹤楼品评不公,这种自大诗文,哪能比得上师兄《千年记》来得大气堂皇?”
“不仅是我们觉得不公,你听听四周的声音,很多人都在为师兄抱不平呢!”
“《登辞鹤楼》哪里比得上师兄的《千年记》?我不服!”
文松和长柳的师弟师妹们却无法平静,个个愤愤不平,为文松叫屈,都觉得这结果很是不公。
“噤声!”
谁想他们刚开口,就被文松厉声呵斥住了,转头严厉望向他们,“既然来参与诗会,就表示我们承认诗会的公正,否则何必来参加?”
长柳也是皱眉,随即认真告诫师弟师妹,“如若觉得不公,一开始就不该来,但选择来了,就该承认结果。输了就是输了,咱们坦然服输,才不会让人更看不起,如果愿赌不服输,才叫人不齿。”
眼见师弟师妹要么怔怔失神,要么神色黯然,都似霜打了的茄子,没了之前的劲头。文松和长柳互视一眼,都是苦笑,随后文松沉喝道:“你们都读了这么多圣人书,怎么还能拘泥于一时成败?”
他要把师弟师妹喝醒,可师弟师妹们还是沮丧。
“可是两位师兄,你们明明天资极好,还这么刻苦,为何还是败了?”
“我心里真不舒服。”
听他们的嘟哝,长柳忽而笑了,“世上天资好又刻苦的人,岂止我和文松师兄两人?须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才是现实。今日输了是坏事,可反过来同样是一件好事,它可以逼我们去更加用工刻苦,逼我们下次赢回来,不是吗?”
这话一出,师弟师妹们的脸色才好看起来,纷纷振作,“师兄说得对,这次输了,下次努力赢回来!”
“我们永远支持你们!”
“胜不骄败不馁,我们明白了!”
听着师弟师妹们稚嫩的宣言和鼓舞,长柳和文松相视间讶然失笑,终是淡去了之前的挫败感。
另一边,法家的学子也齐齐望向吴素三,因为只剩下他没有出手,此刻也不得不出手了。然而前面佳作连出,一首比一首排名更高,饶是他们对吴素三极有信心,此刻也难免忧心忡忡。
“师兄……”
听他们犹犹豫豫想说什么,吴素三含笑打断,“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他就在无数人的注视中齐整衣袖,扶正了法帽,这才从容起身,提笔沾了金芒墨汁,大步走到了巨柱前,略微沉吟,已是认真落笔。
《万里迢迢》
为求道法真,拜入师门下。
法理人世情,烛鸡笔墨书。
照见民间苦,求法为明朝。
辞别师亲故,行往灵原来。
万里山河远,诚心不苟为。
只问尽一世,可否换天明?
写到这里,独有楼外看不见诗文的跃疆城百姓嘈杂声音不断飘入,楼里早已寂静无声。吴素三犹豫一阵,似有未尽之意,可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提了落款,朝四方拱手为礼,回了原位。
一些年岁尚轻的学子虽然有所感触,却更多疑惑,可是看到他们的师兄,子玄、文松、长柳和不少人都神色怔怔,忽然有些发懵。
“不苟为?”长柳失神喃喃。
文松身心齐齐微颤,“尽一世换天明?”
“好一个法理人世情,烛鸡笔墨书,寥寥十字,道尽了天下学子苦苦求学的模样,饶是出身道家的我,竟也感同身受,素三兄的文笔真真了得。”
子玄目绽精光,夸赞一句却是话锋一转,陡然厉色,“敢问素三兄,当今人世在素三兄眼中,竟是毫无光明可言吗?全是黑暗?需要素三兄尽此生一世苦功换天明?”
这诗十分浅显直白,似乎写的是吴素三此生二十余载的经历。
为求学问拜名师,洞察法与理,人、世、情,每天过着笔墨书和夜间烛火、破晓鸡鸣相伴的苦读日子。等着年岁渐长,又出世看到了无数民间疾苦,开始思索以法理来创造更好的明日。到近些天,辞别了师父、亲友和故旧,远跨万里山河前来灵原,诚心不愿苟活一生,但求有所收获,然后尽这一世的心血,换一个明朗乾坤。
然而子玄抓住的地方,就是他诗中所写,仿佛天下尽墨、没有一处光亮的意境,立时喝问。
面对他的喝问,吴素三平静道:“在我看来,即便灵原也处处有贪赃枉法之辈,鱼肉乡里之徒,何来天明?我法家立志为天下求太平,为国家求安泰,以法治国,有何不妥?”
他反问如平地惊雷,句句犀利非常,让子玄一窒。因为吴素三所言,正是法家的真谛,无数法家中人孜孜不倦所追求的理想,即便他身为道家弟子,此刻敢说一句不对,法家中人立时敢群起攻之!
别的不说,单说学派真理之争,没人敢轻易挑起战端,他子玄更没有这个资格。一旦敢在这上面挑错,道家怕是不会为了他和法家开战,只会牺牲他平息法家之怒。
“好,好一首法诗。”那边见到子玄激怒,怕他冲动之下酿成大错,文松赶忙开口打断,含笑赞叹起来,“吴兄的大志向,也更叫人钦佩。”
长柳沉默片刻,也起身拱手,“素三兄为天下子民求天明的大志,令某受教匪浅。”
子玄也及时醒悟过来,闭目间努力平息羞怒,再睁眼已平静了,也是起身为礼,淡淡道:“素三兄大志,受教了。”
谁都听得出他这话并非出自真心,实则并不服气,随后他不等吴素三回礼就先坐下,挑眉间似笑非笑,“那就让我们看看,素三兄的宏图大志能破几层楼吧。”
三方之争,不动声色间已让四座众人有种惊心动魄之感,一时间竟是无一人再敢轻易出声,寂静得诡异。
吴素三和子玄对望片刻,忽然笑了,“一起看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