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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楚豫勃然大怒。按照燕秋尔这话所说,燕家还成了天岚国的功臣了?没有了燕家天岚国的百姓还活不下去了?谬论!
然而楚豫的话音刚落,齐鸣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依小郎君所言,商贾轻贱,却是必不可少啊。”
燕秋尔眨眨眼,心中对齐鸣生出几分敬佩来。不愧是朝中官员,竟还把他的话上升了一个高度。
“正是如此。”燕秋尔笑道,“士农工商,虽身份地位有别,却各有所长,士行不得工,农亦经不了商,各司其职,各尽其事,方才能国富民安,时和岁稔。”
“各司其职各尽其事……”齐鸣将这八个字重复一遍,突然抚掌大笑,“说得好!没想到商贾之家中还有小郎君这般有大智慧之人,齐某不虚此行!”
“齐大夫过誉了。”大智慧?他只是捡了对燕家有利的话说而已,哪有什么大智慧?
“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出发了?”笑过之后,齐鸣的脸色也不复之前的阴沉。
燕家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相互点点头,便都站了起来,走出腾远堂,走出燕府大门,与管事们、齐鸣、楚豫和左宁一起上马,打马出城。
城门外,肖何已将商队人马聚齐,其他就等着燕征了。
“金豆,东西给我。”翻身下马,燕秋尔便向金豆伸出了手。
“是。”金豆立刻从怀里掏出三个锦囊,交到燕秋尔手上。那锦囊是燕秋尔之前根据前世零碎的记忆写下的。
燕秋尔握住锦囊,大步走到燕生身边。
“四哥。”
“五郎?什么事?”燕征转身,不解地看着燕秋尔。
燕秋尔将锦囊递到燕征面前,难掩目中担忧,道:“这是我替四哥准备的锦囊,不知是否有用,但若在突厥之地遇到了危险,四哥便打开锦囊看看,希望这三枚锦囊能保四哥平安。”
“多谢。”燕征看着那绣工精致的三个锦袋,眼眶泛红,没问燕秋尔他为何会写出锦囊,燕征只是在燕秋尔的注视下将那三枚锦囊小心地收好,“五郎也要多加小心,燕峰一直对你怀有敌意,之前你一直住在世安苑,又有我与三哥都替你挡着,他拿你没辙,可开了春、入了夏,阿爹与三哥就不常在府里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燕秋尔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家里的事四哥不必挂念,我等四哥回来再请我喝酒。”
“好。”燕征笑着点头。
“四郎,”燕齐也走到燕征身边,将一把匕首递给燕征,“大哥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只这平安符是我前几日去庙里求的,希望能保你一路平安。”
“谢大哥。”符咒这些东西,燕征从来不信,但也将燕齐送的这个塞进了随身的锦袋里。
燕征再一转眼,就见燕元和燕新堂也在身边。
“四郎从未去过突厥和回纥,二哥便将这副金丝地图给你,这上边绣着的正是北地,虽不细致,却山河尽在,你若用不上最好。”
“谢二哥。”
“呵!瞧他们送的东西,都文绉绉的,来!三哥送你个好东西!”说着,燕新堂将一把匕首递给燕征,“这匕首是我以前去南方时特地找工匠打的,削铁如泥,送你保身。我可告诉你,你只有半年的时间一去一回,待入了秋你可赶紧赶回来,不然少了你跑腿,咱们可要累死了!你若偷懒不回来,当心我揍你!”入了秋,便是各地粮食收获的季节,是燕府郎君们绕着天岚国四处奔波的时候,若少了一个人,便意味着其他人负责的区域又将扩大,这他们可受不了。
燕征默默地接过匕首,此时已说不出话,只觉得一开口眼泪便会与话语一同涌出。
“别哭啊,下属们都在呢,你这一哭可要颜面扫地了啊!”燕新堂用力拍了拍燕征的肩膀,抱了抱自己即将远行的兄弟。
“没哭。”燕征狠瞪燕新堂一眼。知道他就憋在心里不行吗?非要说出来?真是没五郎和大哥贴心!
“这臭小子!三哥关心你,你还瞪我!”燕新堂佯怒捶了燕征一拳,方才那沉重的气氛也随之缓和几分。
“几位郎君,酒已经准备好了。”
听了梁成的话,最小的燕秋尔便从梁成手上拿过酒碗,依次递到哥哥们手上,而后接过酒坛,一一斟满。
另一边,梁成也给与燕征同行的商队之人发了酒碗,倒了酒,唯独不知规矩的燕峰早就被金豆以一句“与郎君无关”挡在了外边,与齐鸣三人站在一处不明所以地看着。
人手一碗酒之后,燕齐举起酒碗,扬声说道:“你们到过倭国,去过天竺,是燕家经验最丰富的行者,是燕家最勇敢的开拓者,此去回纥,燕家对你们的要求一如既往——活着回来!能做到吗?”
“能!”
“以酒壮行,保重!”
燕齐话音一落,常安城门口的数十人便齐齐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燕秋尔喝过一碗之后,又向梁成讨了第二碗,而后开口道:“主君有事不在,却是惦念着诸位,故而昨夜临走之前有句话要我带给诸位。”
梁成挑眉。主君何时留话了?他怎么不知道呢?五郎君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主君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为燕家尽心尽力,谢谢你们如今依旧不离不弃,主君说了,等你们回来,他定将这酒补上,这酒局他定好了,你们不得违命,一个都不许少!”说罢,燕秋尔便将这第二碗酒一饮而尽。
欢呼声四起。燕生为人自制,除非应酬必要,不然滴酒不沾,因此燕生常与外人对饮,燕家上下却从未有人与燕生共饮,这些一心敬重燕生的追随者们早就盼着一个与燕生不醉不归的机会,而今日,他们终于得了这承诺,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爬回来喝上家主这口酒!
“齐某似乎明白燕家何以发展至今日这般势不可挡的地步。”看着商队渐行渐远,齐鸣踱步至燕秋尔与燕齐之间,沉声说道。
燕秋尔和燕齐同时偏头看着齐鸣,燕秋尔突然撇撇嘴,道:“从齐大夫的口中听得此言,秋尔还真是高兴不起来啊。”
齐鸣收回视线看着燕秋尔,好奇问道:“为何?”难道他的称赞就不是称赞了吗?
燕秋尔叹息道:“齐大夫这是在提醒燕家收敛锋芒,缩减家业啊。”
齐鸣一愣,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小郎君果真有趣。”
他哪有趣了?燕秋尔抿嘴,对齐鸣的评价不置可否,瞄了眼黑着脸站在后边的楚豫,低声向齐鸣问道:“齐大夫就这样晾着太子好吗?”
闻言,齐鸣也瞄了楚豫一眼,冷哼一声,不屑道:“圣人一生英明,唯此污点,终生不可去。”齐鸣摇头叹息一阵,复又说道,“奸佞相伴,人心已失,靠山将倒,富贵将尽啊。”说完,齐鸣就转身走回楚豫身边,冷着脸不知说了什么,便带着楚豫和左宁离开。
奸佞相伴,人心已失,靠山将倒,富贵将尽……燕秋尔眯着眼睛看着齐鸣的背影,暗忖这十六个字是否是一种暗示,暗示即使无人相害,太子也保不住其地位?这十六个字他还是告知秦九的好。
快马回府,燕秋尔有些担心不知何时会回的燕生,回到燕府走过垂花门的瞬间,燕秋尔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对的。
前院里,燕生跌跌撞撞地跑在前边,燕浮生欲哭无泪地追在后边,周围还有些仆婢跟着,都是一脸紧张的样子,那场景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燕府极其不相符的混乱。
此时的燕浮生简直是连大哭一场的心都有了。今日为了送四郎远行,阖府上下都起得早,而郎君们离开燕府出城的时候,燕浮生本也想去,可想着府里也不能一个人都不留,若是来个客人弟妹们岂不是完全应付不了?于是燕浮生就留下了。可燕浮生没想到的是,她没迎来客人,倒是迎回了醉得一塌糊涂的燕生,而燕生醉酒后的行径又极其另类,燕浮生这都追在后边跑了半个时辰了。
阿爹到底在找什么啊?说出来她去找还不行吗?!
“阿爹!阿爹您要去哪儿啊?!”燕浮生生平头一次对燕生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