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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莲的死,让整个理国公府显得死气沉沉,理国公自那天扶着红梅回了房间后,就再也没来看过理国公夫人一眼,也不知他猫在屋里做什么,也多日没有去衙门公差。
理国公夫人虽说吃过解药,但到底幽魂之毒不同一般,加之那日又被理国公打过,伤毒一起,快去了半条命,这几日赵妈妈看着日渐虚弱的理国公夫人,不知偷偷哭了几回,这天,她端了碗银耳莲子羹去给夫人,夫人正半寐着,赵妈妈轻手轻脚把碗放下,坐在夫人床前又抹眼泪儿。
理国公夫人这几日就没真睡着过,听见脚步声就微睁了眼,见赵妈妈又在抹泪,苦笑:
“又端了什么来了?我喝不下!拿走吧。”
“是银耳莲子羹,太太就喝一点吧,这么着下去,真的会……”赵妈妈边说眼泪又止不住往外冒。
府里头从来不少燕窝,自己病成这样了,燕窝却没喝过一回,赵妈妈天天想着法给自己炖补品,却都是些普通药材,以她的忠心,如果不是红梅那贱人作梗,自己又何苦连燕窝也喝不到?
“老爷还在那边院里?”理国公夫人反常地想要坐起来,赵妈妈高兴地扶她:
“好几天也没见着出来,怕是有什么事情吧。”赵妈妈生怕说了实情让太太心里更难受,言语间还想遮拦。
“他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或者巴不得我早死了好扶那贱人上位,如今正好她能给他生儿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我赵家扶持,他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地位和富贵,一个为了富贵连亲兄长也敢杀的人,我还能指望他什么?我就不应该对他有期望。”理国公夫人边骂边咳着,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满眼的恨意让她整个人都显出狰狞来。
赵妈妈看着心疼,忙拿水给她喝:“太太,您先顾着自个的身子吧……”男人指望不上,如果自个再不珍惜自个的身子,那可就真要如了那对狗男女的意了。
“呵呵,这身子已经破败了,宁儿走了,彩莲的孩子也没了,我还苟活着有什么意思?”理国公夫人凄然地看着窗外,眼神黯淡如死灰。
“太太真要这么想,最高兴的莫过于侧夫人。”赵妈妈忍不住道。
“我不会让她高兴太久的。”理国公夫人冷笑着挣扎起来,赵妈妈忙去扶,她也不管,自成自地抓到床头,打开多宝格里的一个小抽屉,自里面拿出一个黄布包来。
“这东西你去给二太太,她总觉着是我害了睿儿那孩子,呵呵,看了这个,她就会明白的。”
越妈妈皱眉道:“若是让老爷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杀了我?哈哈,我这样活着,又比死好了多少?他要真敢一剑杀了我,倒好了,正好给了阿奕一个灭他的借口,免得别人说他弑父。”
赵妈妈一想也是,在外头,别人都以为理国公夫人是二少爷的生母,如果理国公真敢杀了夫人,儿子为母报仇,失了理智打死父亲,虽说也有罪,但骂名会小很多,何况理国公宠妾灭妻,就是该死,那些个文人义士之流只会夸赞二爷杀得好。
而红梅屋里,理国公正双眉深锁在地屋里走来走去,红梅正喝着丫环送上来的血燕,放下碗问:“老爷自回来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有心事?”
理国公顿住脚,双眼精亮地看着红梅,问道:“你曾帮阿奕掌管着财物,你可知,他的钱财来源?”
红梅怔住,过去种种铺天盖地一样向她涌来,她自十岁开始就守在冷奕勋身边,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体贴细心,照顾他,替他打理偌大家业,那时,他最信任,最倚重的就是自己,墨竹几个,根本没法跟她比,原以为,他会纳她为妾,可到头来……
“你还想着他?别忘了,你已经是快要做娘的人了。”红梅的失态让理国公很不舒服,冷声道。
红梅冷笑:“妾身现在巴不得他早死,免得他抢我孩儿的爵位。”
理国公的脸色这才缓了些,“我一直没摸清,阿奕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无官无职,手上的钱财比我这个理国公还富余……”
“任家的钱!”红梅眼神幽远地看着窗外道:“当年任家被抄家灭门后,皇上却暗地里救下了任夫人的弟弟,后来还暗中将任家大部分产业还给了任家人。”
“怎么可能!任家如果还有人在,为何没有与我联系,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理国公大怒,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红梅轻蔑地看了眼理国公,唇角勾起一抹讥笑:“老爷当真以为,二爷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可知,妾身和墨竹几个,是谁给二爷的?”
理国公怔住:“谁?”
“是皇上,妾身和墨竹几个,全是皇上让任老爷给二爷的,当时,二爷也才十岁。”
理国公顿时,感觉背后冷汗潸潸,心虚道:“莫非皇上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看着理国公苍白恐惧的脸,红梅敏感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理国公心虚地别开眼,喃喃道:“怪不得,那嬷嬷会那样问我……”
红梅捉住理国公的手臂:“什么嬷嬷?她问您什么?”
“她问,孩子可保住了。”理国公道。
“孩子?什么孩子?”红梅有点迷茫。
理国公却不肯再说,自己做的恶事,就算最宠爱的女人在身边,他也不愿意表露,他喜欢红梅,除了任夫人,红梅是他难得的知已,红梅的稳重,聪慧,温柔娇美都让他深深的着迷,但他年纪比红梅大太多,他知道,红梅喜欢的阿奕,尽管那个疑问在心里缠磨得他日夜难眠,寝食难安,他很想有人来替他解惑,商量,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在红梅心里留阴狠毒辣的形象。
那宫嬷的语气,好象那孩子不是大哥的,而是……
以前他也怀疑过,阿奕有可能会是皇帝的儿子,但那时他很快就否认了,因为如果任夫人怀了身孕,就算犯了事,也会母凭子贵,被赦免。
现在知道皇上的子嗣现状,他不得不怀疑,皇上是为了保住阿奕,才不任由任夫人和阿奕流落民间的。
如果阿奕真是皇上的血脉,很多他想不通的事情,他现在才想明白了。
为什么皇上会对阿奕特别宠爱,包容,甚至超过了对仅存于世的七皇子。
七皇子身世可疑,刘美人与人有染,而阿奕,他的确有与皇上有几分相似,而且,任夫人的性子刚烈坚贞,皇上可能更相信任夫人一些。
越想头越痛,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如果阿奕真是皇上的儿子,阿奕自己心里清楚吗?
他不由得回想这些年,阿奕对待自己的态度来。
好象,阿变从没真正拿自己当父亲待过,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冷,带着一股轻蔑。
如果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是不是也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知道任夫人的死因?
赵氏身上的幽魂毒是哪来的?何人给她下的毒?
莫非,阿奕已经查到,任夫人是死于幽魂,怀疑是赵氏所为,所以在她身上下毒?
回想绯云先前一系列行为与言语,理国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汗水如豆一样在额头上滚下。
红梅见他半点不言不语,陷入沉思,突然脸色大变,不由担心地问:“老爷,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理国公猛地捉住红梅的手:“小梅,阿奕是不是很讨厌我,很恨我?”
红梅怔住,她跟随冷奕勋十年,冷奕勋的心思藏得很深,轻易并不表露,但她爱冷奕勋,对他一举一动都很关心,他藏得再深,她也能察觉得到,二爷他,讨厌国公爷,讨厌夫人,很少有亲生儿子会对自己的父母如此厌恶冷淡的。
“老爷,您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红梅隐隐感觉害怕起来。
“如此说来,阿奕他……他真的恨我?他肯定知道了,肯定知道了。”红梅虽没明说,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理国公。
理国公顿时如坠冰河,浑身冷得发颤,那小子狂狷冷厉,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世情俗礼在他眼里屁都不是,一切只凭心情喜好来,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杀死了任夫人,还害死了冷清华,他会不会……
不对,他应该还只是怀疑,怀疑任夫人的死是人为而非疾病,他肯定还不确定是自己害死了任夫人。
可是,赵氏没死,还吃下了正确的解药,这说明什么?
可见阿奕已经排除了赵氏的嫌疑,绯云那丫头最会抽丝剥茧分析案情,如果这件事有点眉目了,那么,阿奕很快就会查到自己的头上来,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但阿奕现在最得皇上的心,又手掌军权,皇上明摆着将他当继承人培养,加之阿奕武功高强,自己如果用武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下毒……有了任夫人之事,阿奕早有了防备之心。
理国公越想越坐不住,红梅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老爷,你在发抖了。”
她娇美的脸色有点苍白,大眼里布着血丝的惊惶,这个女人正怀着他的孩子,她与绯云那丫头早就成了死对头,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都死无葬生之地……
“别怕,一切有我。”理国公反握住红梅的手,将她扶到庆边坐下:“你先歇着吧,我出去办点事。”
“这么晚了,老爷,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去办?”理国公的紧张感染了红梅,她没来由的也感到害怕和恐惧,刚怀上孩子的女人最容易患得患失,她没爱过理国公,但是,他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他是她的依靠,她暂时不想失去他。
“我怕迟则生变,你什么也不用想,安心养胎就好。我去去就回。”
理国公安抚了一会儿红梅,起身出了门。
宁王最近总有点心神不宁,皇上一改往日整个愁眉紧锁,郁郁寡欢的样子,早朝时,总是精神饱满,神彩奕奕,好象遇到什么天大的地喜似的,按说,七皇子身世已经被揭穿,他后继无人,母后和大臣们又一直在逼他在宗亲中选皇储,他很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应该很愁闷怨怼才是啊,为何一点也不担心这件事情了呢?
而且,皇上似乎还在暗暗筹划着什么事,最近常常会把庆王爷和北靖侯召去上书房,长谈至深夜,自己身为亲王,位高权重,却不得参与,这让宁王有种被防备,被排斥的感觉。
莫非,皇上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察觉到了什么?
“王爷,理国公求见。”宁王收拾心事,正考虑该去哪个妾室的屋里歇息时,管家来禀道。
“你说什么?理国公?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不见!”宁王想也没想拒绝了。
“王爷,奴才原也是想打发他走,可是,他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密报您。”管家道。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个靠女人上位,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本王才没空听他闲扯蛋,赶紧打发他走。”宁王轻蔑地说道。
“不是,王爷,他说,他知道皇储的事。”管家凑近宁王,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皇储?宁王心头一怔,挥手道:“那让他进来。”
理国公刚才宁王书房离开,就听到身后一阵巨响,不知宁王砸碎了什么,肯定很值钱,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狞笑,阿奕,别怪爹心狠,爹其实也期盼过,你会是皇上的儿子,这样,爹怎么也是新皇的养父,将来你登基后,怎么着也要能爹封个亲王吧,可惜,你没良心,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你根本就不懂各报恩,你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从来就没把爹放在眼里过。
秋季的月光惨淡地洒在紫禁城里,远处传来孤寂落莫的打更声,这个时辰,除了打更人,路上根本没有人走,大家早就进入了梦乡,可偏偏,通往皇宫的石板路上,传来一阵突兀的马蹄声,急促而沉重。
宫门早就关了,这个时候,谁来也不可能再开,但是,这不影响宁王爷的进入,整个紫禁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羽林军统林是他的人,就算皇帝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宁王也不怕,他有的是筹码把皇帝赶下台。
太后这几天身子不太爽利,很浅眠,宁王闯进来时,她正好要起夜,嬷嬷惊慌地将她扶起:“宁王来了。”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宁王虽然骄横,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深更半夜,不经通传,他不能进宫的,所以,太后有点不相信。
“母后,出大事了。”但宁王的声音已经从殿外直接传进了寝宫里。
他急切的声音差点让太后尿了出来,她什么也不顾,先扶了嬷嬷的手去了后堂。
宁王进到寝宫却扑了个宫,没见太后的人,正诧异时,太后从后堂转了出来,脸色微恼:“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宁王大手一挥:“都下去。”
嬷嬷有点迟疑,她是太后最贴身的人,从来都是不离太后左右,但宁王的意思明显是要她也走开。
太后也不高兴,就算皇上也从没有在她跟前如此放肆过,不过,太后也不是很生气,谁让宁王是她最心爱的小儿子呢,明明两个都是亲生的,可她就是觉得,宁王更聪明,更俊美,更英勇,也更贴心。
“纯兰不下走吧,她是……”
“让她在殿下候着也是一样的,母后,儿臣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宁王打断太后的话,不容置疑道。
太后只好看了嬷嬷一眼,纯兰嬷嬷低头退下。
但她并未走远,很机警地靠在门外站着,似乎在为太后和宁王把守。
殿里太后和宁王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纯兰还是听得清楚。
“母后,您该知道,阿奕是任清婉的所生。”
“他那张脸,谁也看得出,跟任氏很象,他不是任氏与理国公的儿子么?怎么了?”太后诧异道。
“理国公?哼,好的招偷天换日,竟然瞒了本王二十年,冷清华,早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本王早该在江南就结果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忠心皇兄。阿奕,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而皇上的骨肉,这是理国公亲口告诉儿臣的。”宁王咬牙切齿道。
“不可能,当年任氏根本就没有怀孕,皇儿,你不是不弄错了,如果阿奕真是皇帝的儿子,冷清华是不可能告诉你的啊。”太后也无比震惊,随即不解道。
“因为,他不是冷清华,真正的冷清华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理国公是冷清华的亲兄弟,是他冒名顶替了冷清华,并把阿奕带在身边,养了二十年,因为是他亲手下毒杀了任夫人,所以,他怕阿奕得势之后,会杀了他。”
“所以,他这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想借你的手,对付阿奕?”太后接口道。
“怪不得,老七被贬这后,皇兄只是伤心,却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意气风发,神彩奕奕,原来如此。”宁王愤愤地说道。
“是啊,怪不得,阿奕怎么也不肯娶安宁,而皇上也来找哀家求情,原来他和安宁是堂兄妹,堂兄妹怎么能够成亲!皇儿,你说,皇帝是不是知道了当年咱们做的那些事?”太后心头一惊,猛然站起来道。
“是啊,不然,他为什么那么早就布局,留下任夫人这颗棋,让她偷偷生下阿奕!”宁王也皱眉道。
“阿奕以一介布衣之身,却手掌左威卫大军,如今左威卫在庆王手里,皇儿,你……”
“不错,儿子现在情势很危急,如果皇兄真知道了儿臣这些年做的事情,保不齐,他会杀了儿臣的,母后,您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啊。”宁王不顾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还象个孩子一样,伏进太后的怀里央求。
“哀家当然会帮你,你别急,让哀家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哀家觉得,阿奕是皇子的事,皇帝应该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要不然,皇帝也不会那么看重老七,老七死时,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不错,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当年的那些事,怕是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宁王也点头道。
“对,如果他知道现在的理国公竟然杀了任氏,并是假冒的话,他早下旨诛杀他了,所以……”
“所以,儿臣应该先下手为强,儿子不能再等了,母后,父皇留给您那道圣旨可以拿出来了。”宁王眼神热切地看着太后道。
“你要杀了皇帝?”太后浑身一震道。
“母后,到了这个时候,儿臣再不先动手,皇兄会杀了儿臣啊。”宁王急切道。
“不行,皇帝的行为并没有危急江山社稷,也并没有谋害我们母子,清川,你不能谋害你的皇兄,母后答应过先皇,会让皇帝寿终正寝,绝不能让你谋权篡位……”太后紧定的摇头道。
“母后,这个皇位原本就该是儿臣的,皇兄平庸无能,你看看这些年,他有什么功绩?有没有疆扩土,没有建功立业?有没有改善民生?有没有让锦泰变得更加富饶?都没有!儿臣比他更有才能,更有魄力,更有能力,儿子才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宁王激动地吼道。
“不行,哀家可以让昱让继承皇位,但决不许你们兄弟相残,清川,你们可是亲兄弟啊,都是哀家的亲生骨肉,哀家虽然更疼你一些,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骨肉相残。”太后的眼泪夺目而出,虽然早知道皇家无亲情,权力之下,从来都是血腥和兽性,但是,她还是不能忍受,小儿子要去弑君夺位。
“母后……”
“住口!有哀家在一天,哀家就决不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你死了这条心吧。”太后怒而推开宁王道。
“可是,血肉相残的事情,母后这些年又少做了吗?皇兄后宫里那么多女人怀的孩子,不都是您的亲皇孙吗?他们,难道不也是您的至亲?”宁王冷笑道。
太后气得打了宁王一耳光:“放肆,那些都是哀家做的吗?明明是你……”
一句话没说完,太后感觉心口一阵绞痛,捂着胸退了好几步,宁王脸色一变,忙扶住她:“母后,儿臣错了,您哪里不舒服?您别生气,别生气。”
太后好不容易缓过一口劲来,对他挥挥手:“你……出去,让纯兰进来。”
宁王忙端了杯茶给太后,却并没有出去,但也大声让嬷嬷进来。
纯来一看太后的脸色,便知她心疾发作,忙拿了颗丸子服侍太后服下。
宁王自太后宫里出来,越想越气,他没想到,太后竟然还是偏袒皇帝,原想着,只要太后肯把先皇的最后一道圣旨拿出来,自己将皇帝赶下台,便不成问题,但是,太后竟然拒绝了。
太后一直不喜皇帝,对自己宠爱有加,这些年,自己在宫里的一些作为,都是太后默许的,甚至还帮了自己不少,要不然,皇兄的那些个儿子,也不会全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今太后这条路不通,那就只能如理国公所说,除了阿奕那小子,自己当不成皇帝,至少得让昱儿能继位,在这点上,太后是不反对的,再说了,阿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无凭无据,谁会相信?皇家血脉是那么好唬弄的?谁说他是皇帝的儿子就是了?
想到这里,宁王心安了很多,决定回去找儿子冷昱好好商量对策去,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除掉冷奕勋。
却说理国公从宁王府回来,刚走到理国公门口,一人提着灯笼突然出现,拦在前面,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时,才松了一口气:“三弟,深更半夜不睡觉,怎么在我府门口?”
“二哥……”冷二老爷是理国公的党弟,在族里是排行老三的,因为冷家双生子去了一个,冷清城不想让人知道,冷家曾经还有一个兄弟,便把排行给改了,让冷家老三变成老二,三太太也跟着排行成为二太太。
“我是大哥。”冷清城很不悦地斥道。
“二哥,夜深人静的,就咱们兄弟两,你怕什么,总让人叫你大哥,你也不怕大哥的魂魄回来找你啊。”冷二老爷似笑非笑地说道。
冷二老爷虽然没有爵位,但他是进士出身,如今也是户部侍郎之职,官居四品,说起来,实权比理国公还要大。
“你也知道深更半夜了,来找我有什么事?”理国公心里有事,不想与冷二老爷多啰嗦。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二哥,这个,可是你的东西。”冷二老爷说着,就拿出一个布包来,摊开给理国公看。
理国公当时脸色就变了,但他很快沉住气道:“这个……怎么会在二弟这里?”
“就是这个东西,要了睿儿的一条命,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手去的?”见他亲口承认,冷二爷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理国公还想狡辩,“睿儿不是溺水么?”
“你还说溺水?当年,你就是用这个法子害死了大哥,现在,又来害我的孙子!”冷二老爷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向理国公扎去。
理国公功夫不弱,又早有防备,哪里会轻易让二老爷得手,反手就揪住了二老爷的手腕,两人一时在大门口打了起来。
二老爷招招杀招,竟是不要命的打法,理国公虽说功夫不弱,但这些年却只顾着玩女人享乐,荒废了不少,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但他惜命,遇上不要命的打发,就有点束手束脚,很是吃亏,不多时,身上便被划了好几条口子。
绯云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急切的拍门声吵醒,等她披衣出来时,冷奕勋也已穿戴停当,立在门外。
“二爷,出了什么事?”绯云担心地问。
“你的计策可能奏效了,走,咱们出去看看。”冷奕勋牵起绯云的小手就往府门外走。
这当口,府门外已经灯火通明,二老爷杀红眼睛,不顾浑身血淋淋的,只往理国公身上扑。
冷奕勋纵身上前,伸指一点,制住了两个人,对围观的家丁道:“还不把两位老爷扶进去?”
家丁这才分别扶着两位冷老爷进了府。
“怎么回事?二叔,你为什么要杀老爷?”冷奕勋故做不知地问。
“他杀了睿儿,我这是在为睿儿报仇,阿奕,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也不是真正的理国公,他是你二叔,当年,就是他杀了大哥,冒名顶替的。”二老爷一边抹着唇角的血迹,一边指着理国公道。
冷奕勋眼里滑过一丝冷笑,脸上却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二叔,你说什么?他……他不是我爹,还杀了我亲爹?”
“是的,他杀了真正的理国公,还杀了我的睿儿,你不是刑部官员吗?将绳之以法吧。”二老爷愤怒地看着理国公道。
“阿奕,你别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是冒名的呢?若是冒名的,老太太也不会认啊……”理国公还想狡辩。
“当年,他杀了大哥后,很慌张,求我帮忙,大哥还是我帮着抬回来的,如果没有我帮他作证,老太太又怎么会相信,死的不是他,其实是大哥呢?”二老爷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说道。
原来,当年二老爷也是帮凶,这点,任夫人也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看着冷奕勋越来越冷的眼神,恐惧由心底涌出,理国公不禁打了个寒战,厉声道。
“我胡说,阿奕,你娘也是他害死的,他给你娘下了幽魂,生生将你娘折磨了半年才死,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魔,还冒充你爹二十年,二叔今天也算是为你报仇。”说着,二老爷再一次向理国公扑去。
理国公吓得脸都白了,刚想动,突然腰间一痛,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都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二老爷手里的小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又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他呆呆地看着鲜血象细泉一样汩汩自胸口的洞里往外涌,生命也随着血液而一点一点流逝,他有些不思议地看向冷奕勋,“你……你早就知道了……”
冷奕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全是轻蔑之色。
看着那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绯云微微叹息了一声,任夫人,你的仇,总算是报了。
二老爷也有些诧异,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得了手,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扔下刀,垂下双手,对冷奕勋道:“二叔杀了人,也自知罪孽深重,要如何处置,由阿奕你吧。”
这时,二太太这边也听到了消息,带着儿子媳妇一起冲进来,看到眼前一幕,她率先向冷奕勋跪下:“阿奕,阿奕,你饶了你二叔吧,他也是怒气攻心,失了理智啊。”
冷奕勋静静地看着二老爷,二老爷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脸色平静。
“起来吧,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说出去,就说老爷是急病暴毙而亡。”他说完,拉着绯云就走。
二老爷和二太太互看一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就听到一声美凄厉的尖叫由远而近,却是红梅正扑了过来。
绯云回过头看向那扑在理国公身上的身影,摇了摇头:她真不相信,红梅对理国公会有几分真感情。
两人刚走没几步,却被闻讯前来的老太太拦住了去路,冷奕勋忙要行礼,老太太满脸是泪,忙拦住冷奕勋,反而要向他行礼,冷奕勋托住了老太太,老太太紧紧握住他的手道:“阿奕,看在奶奶疼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红梅吧,他肚子里,是我冷家最后一点血脉了。”
冷奕勋怔了怔,将老太太搂在怀里,哽声道:“好。”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阿奕,难为你了,你是好孩子。”
冷奕勋道:“您还有我,我永远是您的孙儿,阿奕,一定会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的。”
老太太含泪点点头,松开冷奕勋,颤巍巍的去看理国公了。
说好了一会儿就回来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尸体,红梅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会是真的。
她得到信后,差点晕了过去,她说不上有多爱理国公,甚至一点也不爱,但是,他是他唯一的依靠,没有了他,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伏在理国公身上,哭了个天昏地暗,她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是为理国公的死伤心,还是为自己未知的前路难过。
突然,一只手轻轻摇着她,她不由得诧异地回头,却看到理国公夫人那张苍老带着病容的脸,不由瑟缩了一下。
“起来吧。”理国公夫人怜悯地说道。
红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理国公夫人。
“你还怀着身子呢,孩子要紧。”理国公夫人又平静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红梅警惕地问。
“你我都是可怜人,起来吧,莫哭了,以后,守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吧,别再起别的心思了。”理国公夫人又道。
红梅迷茫地看着理国公夫人,一时回不过神来,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着。
“阿奕和绯云都是良善的人,罪魁死了,只要你不再作恶,他们是会善待咱们的,起来吧,跟我回家,咱们关起门,好生过日子。”理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
红梅呆呆地起了身,凝目看向远处那对手牵着手的人,女子娇俏可人,男子飘逸如仙。
以前,她怎么也不肯承认,绯云配得上二爷。
可是,紧牵的十指,和偶尔侧目相视一笑,画面那样默契,那样温馨,她就算再嫉妒,再难受,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在一起,是那样的和谐甜蜜。
另一只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红梅回眸,就看见墨竹板着的脸:“你还想怎么着?难得太太心胸如此宽扩,很放过你。”
“我……”红梅没想到,墨竹还愿意理她。
“我什么我?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你以后还是这个府里的侧夫人,好生养着胎,有了孩子,你就算有了依靠,别辜负了小云的心,也别辜负了太太的心。”墨竹扶起红梅道。
红梅眼泪又要下来,墨竹不耐烦地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我先走了。”
“墨竹,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以二爷的身份,他将来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记住,一定不要象我一样,嫉妒小云,只要你对小云好,我相信,你还是会有机会的。”红梅对着墨竹的背影说道。
二爷是皇帝的儿子,这是红梅在理国公离开后,悟出的真相,当皇帝,就一定有三宫六院,就算二爷挑剔,后宫也至少得有几个妃子,不然,皇家也不答应,墨竹比她命好,比她聪明,是她太沉不住气,太容不得人,如果,当初也一直本本份份守到现在,就算当不成妃子,至少也能成为二爷的女人。
墨竹的身子僵了僵,顿住步子迟疑半响,但还是头也没回地走了。
绯云离得不远,把红梅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还被包裹在冷奕勋的掌心里,温暖干燥,厚实柔和,以前,只要被他牵着,她都有种整个人都被他捧在心里疼着的感觉。
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有一点,这只大手里,还会包住更多的小手,有纤柔的,有修长的,有柔软的,当她老了,容颜不再时,还会有更鲜嫩的小手争着抢着伸进这只大手掌里,享受它的温暖与厚实,分享他的温柔,到那时,自己会不会也象任夫人一样,痛苦而无奈,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想着,要如何才能逃出那金碧辉煌,人间最华丽,最高贵,却没有自由和自己的囚笼吗?
想着想着,她的手心不由得冷汗潸潸,仿佛那一天,就在明天,即将到来。
她下意识就想要挣脱,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你看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虚汗?”冷奕勋将绯云的手提起,眼睛,却看向她娇俏却显苍白的脸,清润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与温柔。
“没有。”绯云避开他的目光,不想自己内心的恐慌被他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