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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琢又和德妃说了会儿话,宫人催她该离宫了。
德妃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到殿外。
萧玉琢跟着宫人往前朝去。
景延年这会儿也该同圣上说完了吧?
宫人引她到圣上殿外,叫她候在外头,宫人进殿禀报。
不多时,见那宫人出来,“郡主,圣上宣您进去。”
萧玉琢看那宫人一眼,“可是景将军还在里头?”
宫人摇了摇头,“是圣上要见您。”
萧玉琢微微皱眉。
她这四舅舅和她气场不和,每次见面准没好事儿。伴君如伴虎,见他还得提心吊胆的,若不是为了看看他的精神状态,她可一点儿都不想见他。
“郡主请。”宫人又催促了一遍。
“适才不是已经向圣上请了安了……”她小声咕哝了一句。
可圣上召见,岂是能够推诿的?
萧玉琢不情不愿的小步向殿门移去。
她的几个丫鬟自然没有面圣的资格,都被挡在了殿外。
萧玉琢进的殿中,不抬头先问安,“圣上万安。”
殿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合上。
可殿中却并没有人回应她,也未叫她起身。
萧玉琢心下一紧,她连忙抬头,偷偷往上位瞟了一眼。
却见圣上根本没有在御座之上!
她豁然起身,大觉上当,正要出门。
却听得里头传来幽幽一声,“过来。”
萧玉琢听得心头一麻,“谁?”
里头传来一阵呵呵的笑,“朕的殿中,除了朕,还能有谁?”
萧玉琢凝神听。是圣上的声音没错。
但是圣上不好好的在御座上坐着,装神弄鬼的是要干什么?
“朕这会儿头有些疼,不太舒服,你过来,到朕面前来。”圣上的声音从屏风里头传来。
萧玉琢闻言,眼眸一凝,头疼,不舒服么?
那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圣上的身体,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玉琢连忙提着裙摆,向里走去。
屏风后头的内间,摆着一张床榻。
供圣上平日里处理公务累了的时候躺卧休息。
如今圣上正在那榻上躺着,目光有些昏沉,脸面略红,嘴角却挂着奇怪的笑容。
“圣上这是怎么了?可要为您传太医?”萧玉琢福身说道。
圣上摆了摆手,“来,过来,朕看不清楚你。”
萧玉琢小心翼翼的靠近两步,“小女是萧氏,玉琢。”
圣上呵的笑了一声,仍旧招手,“来,来朕跟前。”
萧玉琢心生警惕,在圣上五六步开外的地方,再不肯向前。
她怎能靠近圣上?
一来男女有别,二来,除了圣上身边伺候的人,但凡靠近圣上,都有袭君之嫌,说重了是要掉脑袋的。
她可不想凭白惹上这种祸事。
圣上见她福身不动,似有些不悦。
他忽的从床榻上坐起,赤脚只穿着一双白袜走下床来。
萧玉琢低头,只看见一双象牙白绣着金龙的袜子,在行走间,那金线绣的龙像是活过来一般,熠熠生辉,栩栩如生。
难怪皇位是如此吸引人的东西,圣上用的,便是袜子这样平日里瞧不见的细枝末节,竟都精致到如此程度。
这袜子上的精致绣活儿,倘若能保存到现代,也绝对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吧?
她思量这一会儿功夫,圣上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停下脚步。
“抬头,叫朕看看。”圣上沉声说道。
萧玉琢被这语气吓了一跳。
她并未动,也没有抬头。
圣上轻哼一声,忽而伸手握住她的肩头。
萧玉琢如遭雷击,“圣上!”
圣上却忽而用力,要将她揽入怀中。
萧玉琢惊得大叫一声,“四舅舅,我是萧氏,我是玉琢,我是您的外甥女啊!”
圣上却愈发收紧了手臂,不管不顾的低头朝她脸上亲来。
萧玉琢心头泛冷,她猛地抬脚往圣上脚趾头狠劲儿踩了下去。
圣上唔的痛吟一声。
他手臂稍微一松。
萧玉琢就立时挣脱出来。
她扭头就往外跑。
圣上看起来昏昏沉沉的,动作却是不慢。
想当年,圣上还是襄王殿下的时候,每次随先帝爷打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猎手呢。
他从后头拦腰抱住萧玉琢,猛地把她往地上一掼。
萧玉琢只觉得自己腰都要摔断了。
圣上却转脸欺身而上,将她压在地上。
“竹香——”
萧玉琢一面大叫,一面提膝撞向龙根。
圣上躲避之时,偏了偏身子。
萧玉琢这会儿发现,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浑浑噩噩的,好像神志并不清明。
眼前之人毕竟是九五之尊,便是他犯浑,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如果这事儿传扬出去,最多有礼教之人对圣上口诛笔伐一下罢了。
且还得是那为了名声,不要命的才敢笔伐圣上。
可于她来说,那就惨了。
她要是不来个自杀什么的,就得被人耻笑死。
萧玉琢思量到这儿,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抬手就是两个打耳光“啪啪——”的抽在龙脸之上。
圣上被她抽的一懵。
萧玉琢翻身从地上爬起。
未见圣上清明,却见他眼中更显恼怒,“小野猫,竟然敢打朕!”
“去他的小野猫!”萧玉琢破口大骂,“老娘是你外甥女!还是你儿媳妇!”
……
萧玉琢在殿中惊叫一声的时候,竹香梅香离得远,并未能听见。
倒是守在殿外的内常侍梁恭礼听到了。
他眉头一蹙,立时就想往殿中去。
可圣上并未传召,他这么进去可是不妥。
他朝自己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
那徒弟机灵,立时转去茶水房,端了碗茶汤就来了。
梁恭礼亲自接过漆盘,转身要往殿中进。
没曾想,殿门前守着的侍卫,竟拦住了他。
“圣上未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内。”
“大胆!我乃圣上身边常侍,伺候圣上日常起居,你们难道比我还了解圣上的习性么?圣上许久未曾饮水,这会儿定然已经渴了!等圣上渴了再去添茶,是我们这些伺候的人失了分寸!”梁恭礼板着脸,厉声说道。
门口守着的人,却并不通融,“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圣上不传召,就放了人进去,那是我们这些守卫的人失职。”
梁恭礼被堵了回来。
他没有继续和这些人磨嘴皮子,倒不是因为说不过他们。
而是有些时候,时间比旁的更为重要。
梁恭礼连忙转去茶水间,“快,景将军去了德妃娘娘那儿,刚好和郡主走岔了,你快去,看能不能追上景将军。就说,圣上单独召见了郡主,情况似乎有异。”
梁恭礼的小徒弟得令,连忙飞跑出去。
看着小徒弟腿脚飞快的样子,梁恭礼的皱起的眉头并未松开。
景延年往德妃娘娘那儿去,还未到德妃娘娘殿前科,便听闻后头有人快跑而来。
宫中不许跑动,除非有急命在身。
景延年狐疑的转过身去,却见这人似乎是圣上身边的小常侍。
德妃娘娘听闻景延年也过来向她这“干娘”磕头请安,便亲自迎出了殿外。
远远都已经瞧见儿子的身形了,却见儿子站定了脚步。
不知那小太监又和儿子说了什么。
儿子连过来请安都不曾,转身就跑了。
且他跑起来快,如脚不沾地,御风而行。
德妃娘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愣怔迟疑的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未能说出来,只是长叹了一声。
景延年飞快赶到殿外。
那小太监说了,连梁恭礼都进不得殿中。
那便是他去,定然也会被圣上的带刀侍卫拦在外头。
景延年眯了眯眼,他熟悉前朝各个殿中的格局房屋形态。
且他虽然良久未曾带兵羽林军了,但宫中守卫的习惯,他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绕过巡逻之人。从殿后一株硕大的龙爪槐腾跃而上,借着树上的枝杈,跃上屋顶。
殿后有极高的窗户,离地面远,离屋顶却近,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翻窗入殿。
不过这种高窗,对景延年这般人来说,高矮都无所谓。
只是殿后守着的侍卫有些麻烦。
他在屋顶上蹲了片刻,忽而从屋檐角上掰下一小块儿灰瓦,瞧准了不远处树上站着的一直大喜鹊。
“蹭”那小块的灰瓦,像是从弹弓里弹射而出一般。
正打在那喜鹊的身上。
“呱——”喜鹊一声惨叫,从树上坠落。
侍卫一惊,皆向那喜鹊望去。
电光火石之间,景延年从高窗里一跃而入。
像一阵风。一道影一般迅捷无声。
他入得殿中,殿中甚大,且还有内外间,左右耳间。
听闻内间里有人争执打斗之声。
景延年面色紧绷,飞身而去。
待他到冲入内间,却是愕然一惊。
圣上和萧玉琢两人皆衣服头发散乱。
但这情形怎么看都和暧昧无关——圣上脸上的巴掌印子十分明显,额角不知是磕在哪里,还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了,竟破了皮,往外渗着血。
萧玉琢脸上原本得体的妆容,这会儿都花了,一根尖利的簪子被她握在手中。
圣上若不是死死的握着她的手腕,那簪子现在约莫也捅在圣上身上了。
矮几倒在地上,上头的茶碗也摔碎了。
景延年悄声上前。猛地一掌劈在圣上的后颈之上。
圣上本就迷蒙恍惚的眼睛,微微一翻,晕了过去。
景延年这才瞧见,圣上袖口上也有血迹,广袖下头的皮肉上,更是印着一个牙印子,牙齿尖长的地方把皮肉都给咬破了,往外渗着丝丝血迹。
“夫人好生生猛!”景延年低声叹道。
萧玉琢瞧见圣上晕过去,又抬眼看见景延年那一张俊脸,忽而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倒在地。
景延年弯身将圣上抱上床榻,拽过被子将他盖上。
问萧玉琢要了帕子,沾了茶水,将圣上额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袖口的血迹,手腕上的牙印,都被盖在了被子下头。
萧玉琢安安静静看着他做这些,她坐在地上,微微喘息。
景延年收拾好了圣上,连忙来到她身边,“你可有受伤?”
萧玉琢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这会儿已经不知道疼了,似乎是崴了脚,但不严重。”
“还能走么?”景延年问道。
萧玉琢眯眼看了看圣上,“若是能叫菊香来看看圣上就好了……”
景延年目光沉沉,“先走吧。”
他语气沉沉,低沉浑厚的嗓音里不知蕴藏了多少情绪。
萧玉琢看了他一眼,一时有些心酸不忍。
现在这情形。他心里定然比自己还难受呢。
一个是他亲爹,一个是他老婆……
萧玉琢倒觉得还好,毕竟倘若圣上真是服了什么奇怪的药,那这会儿神志未必清醒,一个男人的本能,不就是用下半身思考么?
再者说,她又并非真的郡主,跟圣上没有半分亲戚情谊。
便是趁着圣上恍惚,弄伤了圣上,她心里也没有任何的负担。
“你生气了?”萧玉琢低声问景延年。
景延年专注的给她收拾散乱的头发,拿帕子擦去她脸上花了的妆容,又抱她起来,低头为她整理衣衫。
保证她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仪容起码是得体的,免得叫人妄自揣测。
“好了。”景延年上下看她一眼,“先出宫。”
萧玉琢默默无声的看着他。
景延年沉着脸,“出去再说,你唤梁常侍进来,他应当可信。”
萧玉琢点点头,向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