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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帘子放下,廖长生才猛然抬头。
梅香看了竹香一眼,“要不我替你问问?问问他究竟要求娶谁?让他趁早向娘子求了?”
竹香连忙抓住梅香的手,“别!什么叫替我问?他要求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眉头紧皱,略有些黑的脸上,此时写满了忐忑。
“你怕什么?竹香,我还没见过你怕的样子呢?这倒是第一次!”梅香轻笑。
萧玉琢看了两个丫鬟一眼。
竹香坐正了身子,“这话可笑,我有什么可怕的?”
梅香暗暗偷笑。
萧玉琢轻咳一声,两丫鬟都闭嘴不再多言。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
梅香猛地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竹香原本坐着没动,目不斜视。
可随着马车越走越快,她忍不住,也扭头向外看。
月光下那人静默孤立的身影,渐渐远去。
马车一转弯,那人彻底看不见了。
竹香脸面微微一沉,嘴角都有些往下耷拉。
梅香轻轻推她一把,“早晚都要回来的。”
萧玉琢和关三爷一行,趁着夜色离开咸阳。
景延年目送马车离开以后,便回了咸阳行宫。
他离开的时候,圣上已经睡下了,他料想整个行宫此时都会很安静。
未曾想,他悄悄归来之时,行宫里却灯火通明,还有宫人来回走动。
景延年不由皱眉,他才离开这一会儿,行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他刚一露面,就有侍从请他去大殿,说圣上召见他。
景延年连忙往正殿去。
却见正殿里不止有圣上,还有一直在长安的纪王殿下。
景延年向圣上行礼,并对纪王问安。
纪王看他一眼,沉声道:“父皇在行宫,景将军却不在父皇左右,是去干什么了?”
“废太子并未被抓获,不知此时隐匿在何处。圣上下榻行宫,自然行宫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本将夜不敢寐,在未建成的行宫四下巡逻防备了。”景延年不急不慢的说道。
如今行宫守卫的,都是他从神武军中带出的人马,纪王还想向他发难?
纪王眉头稍蹙。
圣上轻咳一声,“纪王被困长安,如今总算能够出来,不知昭陵和咸阳的情况,难免忧心。年儿不必放在心上。”
纪王一听这话,心头微微一惊。
他堂堂王爷,圣上的嫡子,便是质疑景延年一句,也不算什么吧?
父皇还犯得着向景延年解释么?
他不由深深看了景延年一眼,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在心底蔓延。
“禀父皇,儿臣被困长安,却是想尽办法想要救父皇于危难!可儿臣手中没有兵权,神武军不听从儿臣调遣!”纪王拱手沉声道,“儿臣又寻那颇有势力的长青帮。以图突围救出圣上。没曾想那长青帮竟至大局与不顾,拒不相帮。”
景延年闻言立时拱手说道:“禀圣上知道,长青帮并非不愿帮忙,而是废太子起兵,长青帮只是民间团社,眼见祸起,便四散溃逃,并没有足矣对抗废太子兵马的势力。臣去寻长青帮帮主,亲眼见长青帮内人去帮空的景象。长青帮帮主甘愿派遣他身边近身护从,帮助臣突围,这才能赶到神武军调兵回援。”
纪王皱眉看了景延年一眼,脸色更为难看。
他去调神武军,神武军不搭理他。
他去长青帮借人,长青帮也不肯帮他。
而事情到了景延年这儿。就是他去长青帮借了人手,帮他突围到了神武军,调了神武军的兵马,援救了被困昭陵的圣上。
两厢这么一对比,不是更显得他没有本事么?
纪王眉头皱的死死的,“景将军既调出了神武军,怎的还叫废太子跑了呢?此次的事情,也是给儿臣等提了个醒,儿臣手中没有兵权,在关键之后,难以为父皇护驾,儿臣恳请……”
纪王要求兵权的话还未说出口。
行宫大殿外头,忽有侍卫疾步而来。
圣上和景延年都举目向外看去。
纪王的话说不下去,他也皱眉朝外看。
“启禀圣上!”侍卫拱手站在殿外,“长安传来消息,说越王殿下遭遇废太子一小股兵力,一直追击到长安城外。如今越王殿下已经兵临长安。”
圣上表情一滞,目光落在纪王身上。
纪王的话音噎了回去。
这越王的消息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早就奔长安来了!非得赶到他向父皇要兵权的时候,把消息传上来么?
他喘了口气,要兵权的话,怎么说?
圣上沉吟片刻,“越王在宛城,他带兵到长安作甚?”
“越王殿下说,听闻废太子举兵谋反,他担心圣上安危,遂挥师北上,以图救驾。”侍卫拱手回道。
圣上轻哼一声,“李恪造反,忽然起兵,朕尚且毫无防备。他远在宛城,挥师而来,倒是来的这么快?他的兵马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圣上怀疑越王动机。
大殿内站着的纪王和景延年都没有做声。
圣上轻哼了一声,“传朕旨意,朕已经平安离开昭陵,叫他速速退兵,离开长安!”
侍卫立即退下。
纪王看了景延年一眼。
恰景延年也看他。
纪王勾着嘴角,对景延年微微笑了笑。
景延年别开视线。
……
天亮之时,萧玉琢一行已经离开咸阳二百余里了。
寻了路边草木茂盛,且有水源的地方,一行停下休息整顿。
梁生来到她身边,送来些点心和热水。
萧玉琢连忙道谢,“匆忙上路。梁掌柜倒是准备齐全。”
梁生垂眸笑了笑,即便再匆忙,惦记在心头最紧要的事情,也不会忘。
“越王兵临长安,先太子藏匿,长安局势紧张,也不知会僵持到何时?”梁生低声说道。
萧玉琢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月余就能见分晓,也许年儿半载还在拉锯扯皮。不管他们怎样,让各地的商会积极屯粮草。靠西北边境的地方,暗暗招兵买马。长安乱着,朝廷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关注商会,这正是商会发展的好时候。”
梁生点头答应,“宛城的学馆基本上已经将人分布到各地,娘子回宛城。万一圣上和越王父子闹翻,越王定会逃回宛城,圣上讨伐宛城的时候,宛城也不太平啊?”
萧玉琢点了点头,“我回去接了重午,也有打算去看看江南风光,如今商会遍布大夏,我还怕没有地方去么?”
梁生闻言一笑,上午耀眼的阳光都没有他脸上笑容明媚。
稍作休息,一行人再次上路。
萧玉琢算好了时间,她定然能在重午生日前赶回去。
……
越王兵马在长安外头。
圣上一时并未从咸阳行宫起行。
他命越王撤兵。
越王却以废太子李恪并未被抓,尚在隐匿之中,担忧圣上安危为名。不肯撤兵。
圣上恼怒。
侄子装死这么久,突然蹦出来造了他的反不说。
儿子也带兵到长安,让他有皇宫却不敢回!
真是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纪王琢磨两日,凑到圣上身边,“父皇,儿臣倒是有一计策。”
圣上眯眼看着纪王,“你有何计策?”
“越王拥兵城下,他声称乃是为了父皇的安危着想,名正言顺的,父皇也撵不走他。不若招了他来咸阳行宫,不准他带兵马!”纪王说道,“他若是肯来,咸阳行宫这里,都是父皇的神武军。到了这儿,自然凡事都是父皇说了算。”
圣上微微皱眉。
“他若是不肯来……”纪王垂眸沉默了片刻,突然拱手道,“那必是他有不臣之心,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解难!”
这“分忧解难”四个字,辗转在纪王唇齿之间,被他说得意味深长。
圣上凝眸看了纪王片刻。
纪王直觉有芒刺在背,但眼下是摆在他面前的大好机会,他不得不冒险来试探圣上的心意。
越王若是有不臣之心,那趁此机会,他握了实权在手,打击越王的同时,也能为自己奠定基础。
怕只怕,父皇虽怀疑越王。却狠不下心来,再有所顾忌……
“可以一试。”圣上忽而说道。
纪王微微一愣,连忙抬头。
“来人,传朕旨意,召越王李泰觐见。”圣上沉面吩咐。
纪王松了口气,不怕他不来!不来他正好向父皇要兵马,讨伐李泰!
更不怕他来,来了正好来一招瓮中捉鳖!叫他有来无回!
纪王挺直了身板,勾了勾嘴角,心下得意,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李泰正在长安城外的军中。
圣上诏他觐见。
“王爷这下就落了被动了。”袁江涛叹道。
李泰皱了皱眉,“先太子太狡猾,他本来还能撑一段时间,可他竟跑了,藏匿起来。”
“他怕是想叫王爷您打头阵,他在后头捡渔翁之利呢!”袁江涛轻哼一声。
李泰垂眸沉默了片刻。
“传旨的令官还等在外头。”袁江涛低声道,“王爷您看……”
“我跟他去,你留在军中。”李泰忽而起身说道。
袁江涛吓了一跳,“王爷!您这么一去……”
那得多凶险啊!
李泰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去面圣意味着什么,我去了,我们毕竟是父子,虽然我有私自起兵的罪过,但我乃是为了救驾而来,他最多囚禁了我,还能杀我不成?我若是不去……才是抗旨谋反,那就没有退路了。”
袁江涛皱紧了眉头。
如今先太子李恪藏了起来,越王殿下自然就落了被动了。
不能让先太子等着在后头获那渔翁之利,越王殿下当然不能跟自己的老子,当今圣上硬抗。
他只带了二十来个亲随,便随令官一同去往咸阳行宫。
袁江涛握帅印,同周炎武留在军中。
听闻李泰到了咸阳行宫。
圣上立即召见他。
景延年自然第一时间便得到消息。
纪王殿下也叫人盯着,得了信儿,他便往大殿这儿来了。
他倒要看看,越王来了,有什么话说。
“儿臣记挂父皇安危,自然顾不得许多,纵然要被父皇怪罪私自起兵,只要父皇平安无事,儿臣也甘愿受罚。”李泰在殿内垂头说道。
纪王暗自冷笑,站在殿外拱手道:“越王远在宛城,昭陵这里出了事儿,你的反应倒比神武军还要快,这样快便兵临长安,真是反应神速啊!”
李泰不急不慢的看了他一眼,“不知纪王言下之意,是要夸我关切父皇至极,还是要讽刺神武军惫懒无能?”
纪王被他一噎,翻他一眼,“我言下何意,越王定然最清楚不过。”
“儿臣一颗心只担心父皇,儿臣远在宛城,不能实时在父皇身边尽孝,儿臣已经愧疚不已了,倘若父皇身处危难,儿臣却无所作为,儿臣还配为人子人臣么?只是没想到,纪王殿下,竟觉得儿臣来的太快?纪王殿下难道不担心父皇在昭陵之中的处境么?儿臣时时心急如焚!只恨不能再快些!”越王伏地对圣上说道。
他言辞恳切,还带着略略的鼻音,像是又急又委屈,一片赤诚之心,被纪王误解。
他痛心疾首,以脸贴地,不愿起来。
纪王皱眉瞪着他,这厮!去了宛城,多久不见?这是修炼成精了?以往就知道沉着个脸,不苟言笑的。
如今作戏做的这样足!
真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自己竟小看了越王了!
“父皇赎罪,儿臣只恨自己来的太慢,倘若能再早些赶到,定然能擒获李恪!绝不叫他逃脱!”李泰沉声说道。
纪王轻嗤一声,“你来了就能不叫他逃脱,这是说景将军所率的神武军没用?还是说景将军指挥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