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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沈予依旧在北宣整编军队、接管兵务,算算时间,他留在北宣已近半年光景。而云想容则越发谦卑,每日除了照顾女儿,便是抄写经文、吃斋念佛,十足的信徒。
也不知她从哪儿听说城郊的岚山寺香火鼎盛,便每日都往寺里跑,烧香拜佛添了不少香油钱。而每次从岚山寺回来之后,云想容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整个人也焕发出不同以往的神采。
按道理讲,这是好事。可出岫瞧见这样的云想容,总会生出一种不祥之感,抑或是一种别扭的感觉,对云想容也更加愧疚。
后来就连庄怡然都觉得好奇,私下里询问出岫:“那岚山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想容姑母每日都去参拜上香?”
“别说你好奇,我也好奇。”出岫淡淡笑回。
“母亲去过岚山寺吗?”
“没有。岚山寺是去年年中刚建造的,如今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时间,不过香火的确很旺盛。”
“听说……很灵验?”庄怡然忍不住再问。
“怎么,你想去看看?”出岫听出了她话中之意。
庄怡然赧然地低下头去:“不瞒母亲说,我嫁进来已经整整半年了,侯爷他待我很好,于子嗣之事也很上心,可我……一直没有动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你才不到十六岁,急什么?”出岫明白她是受云想容所影响,欲往岚山寺拜佛求嗣。不过出岫也不戳破,只笑道,“此事不能急,一急反倒不容易怀上。其实去外头散散心也好,你初来乍到对烟岚城不熟悉,去别的地方我也不放心,不若明日就跟想容一起,去岚山寺转转吧。”
庄怡然正是打算去祷告求子,见出岫如此善解人意,给她找了一个“散心”的借口,感动之余也连连道谢:“多谢母亲体恤!我这便去对想容姑母说,让她明天捎上我!”
言罢,庄怡然已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还没转身,又被出岫再次唤下:“按伦常讲,你唤想容‘姑母’没错。但如今你是离信侯夫人,而她只是云府庶出的女儿,嫡庶有别,在太夫人面前可不能这么称呼她,会让太夫人生气。”
出岫提点至此,庄怡然立刻会意,忙道:“是我考虑失当,她既已出阁,我在人前就称她为‘威远侯夫人’,私下再叫她‘姑母’。”
出岫点点头,又摆手笑道:“快去吧,早些告诉她,也好早些准备明日外出的事宜。”
“是。”庄怡然再次行礼,施施然出了知言轩。
一炷香后,她又重新返回,对出岫道:“想容姑母说,既然我随她一起去,不若也叫上您一起。她说岚山寺香火鼎盛,风景极好,即便不去上香,也可以游玩一番。”
去岚山寺游玩?出岫有些迟疑。
庄怡然却很期待,忍不住劝道:“母亲您随我们一同去吧,人多也热闹些,更有意思。”
出岫经不住庄怡然劝说,只得笑道:“好吧!我让云逢提前准备准备,明日咱们就在岚山寺用斋饭,不过不能太晚,太阳落山之前可得赶回来。”
庄怡然连连点头:“这等小事何须母亲操劳,我去对云管家说一声。”言罢,盈盈告退莞尔而去。
待她离开之后,出岫才轻叹一声,对服侍在旁的玥菀道:“怡然到底还是年轻。”
“谁没年轻过?您多教教不就行了?”玥菀笑道。
出岫没再往下接话,只望向窗外天色,良久又道:“岚山寺是谁出资建造的,你知道吗?”
玥菀想了想,回道:“既然是建在烟岚城外,莫不是诚王殿下?”
“不是诚王。”出岫面无表情作答,“是赫连氏。”
玥菀明白过来:“难怪您从来不去。”
翌日清晨,管家云逢来知言轩陈请出岫:“夫人,马车已准备就绪,可以启程前往岚山寺了。”
此时出岫刚用过早膳,想起膳厅剩下的一桌子菜肴,忽然生出一个主意,便对云逢问道:“府里的粮库,还有多少米面?”
云逢沉吟片刻,如实回道:“总有七八百斤不止。”
整个云府之内,主子虽没几人,但奴仆、丫鬟、护院等总计数百人不止,这几百人日日要穿衣吃饭,因而云府对于口粮的需求极大。出岫在心里大致盘算一番,才又命道:“既然去一趟岚山寺,便趁机做些善事吧。你去粮库里取五百斤大米出来,今日府里女眷要在岚山寺施米。”
“夫人宅心仁厚,是烟岚城百姓之福。”云逢诚心诚意地说了几句,便领命而去。不多时,他取了一本明细册子回来,对出岫道:“五百斤大米已经出库装车,请您签字盖印。”
云府的规矩是,中馈事宜皆要由当家主母亲自过目。不过如今庄怡然是新上手,因而真正的实权还在出岫手中。
出岫从云逢手中接过册子看了看,的的确确是出库五百斤大米,于是她取过印鉴盖上,细心嘱咐道:“别忘了让米行赶紧送些米面过来,否则府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云逢笑着称是。
由于临时决定施米行善,因此又耽搁了些工夫。其间云想容来催过两次,终是等不及了,便对出岫道:“我与岚山寺的法师约好,每日辰时三刻前去诵经听禅,眼看时辰将过,还是先走一步了。”
“也好,你先去吧,咱们直接在寺里会合。”出岫回道。
云想容未再多言,上了霓裳阁的马车而去。
此后云逢又忙碌一番,准备了五匹高头大马驮着大米,另有五十名护院牵马待命。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恰是辰时三刻。出岫携竹影和玥菀来到云府门口,见了这阵势,不禁揽袖而笑:“这排场倒大,知道的是咱们云府女眷上香行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举家搬迁呢!”
此言一出,几人都笑了起来。
此时但见云承也携着庄怡然,夫妻两人并步从府里走出来。前者一袭月白长衫,打扮如同寻常人家的富贵公子,却难掩清俊出众的气质;后者一身淡蓝衣裙,烟纱缥缈步履轻盈,沉鱼落雁淡雅脱俗。
真是一对璧人!出岫在心中默默赞了一句,这夫妻两人已同时向她俯身行礼:“见过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