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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来的这群人没敲门就呼呼拉拉进到了里屋。为首一个五十来岁干部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说:“老古,听说你们家来客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言语一声?”
老古头子有点难为情的说:“这是我本家一个表亲外甥,路过这里来看看我。他马上就得走!”
“你也有本家??”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不屑的挤兑着老古,说完走到虎子面前,“这位同志你好。我是这里的村长。老古从来也没说过他在城里还有亲戚,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别见外了。我们村虽然不富裕,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改,一家的客人就是大家的客人。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咱们一起热闹热闹。”村长话音刚落,跟在后边的七八个人也一块热情地邀请虎子。这些人中虎子见过一个,就是在路上遇到那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柱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把虎子进村的消息告诉村里人的。
虎子看看表,已经快五点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可他心里纵然有一万个不乐意,怎奈盛情难却。根本来不及拒绝,便半推半就的被这群人推到了村长家。
孙有财也跟在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还替虎子解释呢:“村长啊!我虎子哥还得赶末班车回去呢。就别留他在这吃饭了呗?我们马上就得走。”
村长眼珠一瞪教训起人了:“我说有你兔崽子这样的吗?你怎么那么丢人呢跟个拉拉鼓似地?这客人大老远来了,不吃顿饭就让人走?你不怕背后有人戳你脊梁骨啊。这是你们家亲戚,你愿意陪就陪,不愿意陪滚蛋。我们村虽然穷,还没出过你这样怂操行的。我说今儿也傍黑了,喝完酒在村里住下。明天我安排人套挂大车,给这位同志送到镇上。”
孙有才被村长劈头盖脸的这一顿数落,也不敢吭声了,夹着尾巴悄悄地跟在后面。
饭菜不算精致,却也别有一番农家的风。不得不说酒的确可口,村长说酒是自家酿的头锅,喝在嘴里醇香无比、后劲绵长。
几个人轮番敬酒,虎子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却之不恭,一来二去就有点儿晕晕乎乎了。可他始终抱着手里那个帆布军包,他全部的家当都押在里面。虽然一手捂包一手端酒杯这个动作极不自然,不过也没人多说什么。
孙有财可是个贪酒的主儿。平时见酒就喝,一喝就多,一多就说胡话。本来他还想帮着虎子打打马虎眼,赶紧把这个饭局结了好送他走。等三杯马尿下肚,这小子就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了:“我的这位虎子哥,那在北京城里可是财神爷一样的人物。我告诉你们,今天他就是给我大姨父送钱来地!你们猜他身上带了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们,我逗不告诉你们,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数?”
虎子虽然酒劲也上头了,可一直刻意的压着酒量。听孙友财这么吹牛,激灵出一身冷汗,酒也彻底醒了。他连忙咳嗽,想提醒孙有财祸从口出。孙有财被他一提醒,也知道自己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闭嘴收敛了。
虎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孙有财也不好意思,蔫头耷脑出去上厕所。他前脚刚出门,柱子和另一个年轻后生便也跟了出去。桌子上少了三个人,又让孙有财那么一搅和,酒桌上的气氛瞬间就起了变化。本来热热闹闹的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推杯换盏,可这一刻谁都不说话了。就这么僵了半天,村长才站起来打圆场:“这位胡同志啊,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招待不周。你以后以一定经常过来,我们村哪都好就是有点儿远,没人气。这也改革开放了,我们得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多和外边接触接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虎子尴尬的陪笑点头应和,没多说话,闹得村长也不知道该说继续点什么好了。不大一会,
孙有财和两个年青人一块回来了。刚落座,门外进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透着一股精灵。他进门谁也不找只跟孙有财说:“有财叔,老古爷爷说他心口难受,让你回去看一看。”
虎子心里有数了,肯定是老古头子在想办法替他解围啊。便连忙就坡下驴:“我得回去看看我表舅。”说完拉着孙有才告别了村长一众人回到了老古头子的家。
进到四合院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九点了。见到老古头子,孙有财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胡子哥。我害了你啊。都怪我这张破嘴没有把门儿的。”
虎子问:“咋地了有财?出啥差头了?”
孙有财一脸懊恼的说:“刚才我出去尿随,柱子和锁子那俩小子跟我说要晚上把你弄死,再把你包里的钱分了。”
虎子吓得大惊:“啊,那还了得!怎么说杀人就杀人啊,这胆子也太大了?”
老古头子解释说:“先生你住在城里不知道,这山里人野。天高皇帝远的谁都管不着,也管不了。以前没解放的时候,十家有八家白天种地晚上出去劫道,从来不活口,手黑着呢。”
虎子慌了:“那咋办啊?”
老古头子安慰道:“你先别怕。现在你们两个人马上就走,只要你们走的快村上的人就算发现了,天黑夜路也没办法追。”他稍稍考虑了一下又说:“有财,你去弄架车别套牲口,牲口动静大。你自己拉着两坛子东西现在就走,一定要给胡先生送到镇上你再回来。镇上有招待所,让他在那儿住一宿,明天早儿些就回北京。”
虎子一听忙点头,直夸老古头子考虑的周详,感恩戴德的把兜里的钱给了老古头子后,又和孙有财一起把两个沉甸甸的坛子装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挂大车上。二人连夜走山路,丝毫不敢停留片刻,终于来到了通小公共汽车的镇上。
到了镇里,孙有财恨不得给虎子磕头赔罪:“都是我害了你啊,虎子哥!我对不起你,让你差点把命都搭上。”
身处招待所里虎子总算松了一口气,说:“算了吧!今天也是有惊无险。有财,你也别走夜路回去了,就在这对付一宿吧。”
孙有财面露不安的说:“不行,我怎么也得回去看看。我怕柱子找不着我们俩,再为难我大姨夫。”
虎子表示理解:“那你赶紧回去吧,别再让老头吃了亏。过两天你去潘家园找我拿钱去。”
孙有财又是一翻客气,临走还管虎子借了五块钱,说是下次去潘家园的路费。拿着钱拉上大车回村了。
这一天过得可是惊心动魄。虎子走了一天的路,晚上又担惊受怕。身心疲惫的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再加上酒劲,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虎子花了两块钱,让招待所的服务员替他雇了个人,帮自己把坛子送到回北京的长途汽车上,悬了一天的心才算落地。
一回到潘家园,虎子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潘老板:“潘哥,潘哥。三千二百个袁大头到手了,你快来看看,这两坛子里只多不少。”
潘老板笑呵呵地从里屋出来:“行啊兄弟,能做大买卖了!”
虎子被他夸的还有点不好意思,傻笑了两声就去启坛子盖。坛子打开虎子伸手去捞里面的袁大头,可就在第一把袁大头被捞出来的瞬间,虎子和潘老板全都傻了眼。坛子里只在表层放了几块袁大头,底下满满登登塞的全是锡饼子!锡饼子中间还夹着一张纸条,写了四行小字:吃亏多是贪婪人,钱无影踪财无痕,若问君子出何地?机关算尽在班门!
虎子脑袋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八千块钱啊!
潘老板一嘬牙花子:“兄弟,你快给潘哥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虎子大脑一片空白,端起桌上的茶壶,也顾不得往杯里倒了,对着壶嘴一饮而尽,半晌才回过神来屡清了思路,把昨天碰到的事跟潘老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潘老板听罢摇头苦笑:“兄弟啊,我跟你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千万不要离开潘家园。你怎么就不听潘哥的话呢?你这是招了蜂麻燕鹊的蜂门儿啦!”
所谓“蜂麻燕鹊”,是旧社会江湖骗子们做买卖行骗的四种手段,也叫“风马颜缺”。
麻,有的人说是利用蒙汗药一类的麻醉药物实施骗术。也有说其实是“马”,就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行骗;燕,又称颜,指的是女人的美貌。一般对被骗者施以美女胭粉计,令其**熏心,再诓骗其钱财。鹊,亦为缺。专门针对清末时候流行的买官卖官,也叫捐官设计的方法——花钱捐到地方官职,轰轰烈烈走马上任,搜刮地皮上的民脂民膏达到敛财的目的。关于此间内容,有很多文学作品记载可查,就不再赘述多言,以免有少知卖弄之嫌。
而虎子中的这个计就是群蜂蛰人之计。江湖骗子组团忽悠,人物分工相互配合各司其职,如同演了一场惟妙惟肖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