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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肆!”赵宜琳莫名其妙被质疑、被冤枉,勃然变色,怒火中烧,扬手就是清脆响亮一耳光“啪”地甩过去,将周筱彤扇得大哭出声,赵宜琳厉声呵斥:
“本公主稀罕动你的破点心?甚么东西,喂狗都不吃!”
奶娘刘氏看看瑞王脸色,立即为长公主解释:“周姑娘,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且不论满口不敬的‘你我’,我们都是贴身伺候公主的,公主金枝玉叶,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理,绝无可能动你做的点心!请慎言!”
“二哥,看看,看看你的好表妹!”赵宜琳震怒,随手又抄起茶杯掷过去。
“啊——”周筱彤慌忙拿帕子掩面。但茶杯被二皇子挥袖挡开,他忍耐着,面无表情:“宜琳,你该消气了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究竟还想怎么样?”
“哥,哥,你说话啊,他们全都欺负我。”赵宜琳发作一通后,扑坐在兄长身边,又气又急又憋屈——她清楚自己是被冤枉的,可问题是旁人不信!这事儿说给十个人听,估计有九个半会认为周筱彤被欺负了。
谁让长公主声名远扬呢?
“你先擦擦脸,喝口茶,别动气。”瑞王安慰妹妹。他沉吟半晌,一时间无法确定:宜琳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碰点心,但以她的性子,指使宫女嬷嬷对付周家人是很有可能的。那么,点心到底是谁做了手脚?总不能是周家人故意为之、意图激怒宜琳失态吧?他们想搏得什么?
周筱彤哭得已不是梨花带雨,而是瓢泼大雨,但仍极力端着仪态,凄楚动人。她十分悔恨失言,导致骑虎难下,焦虑想:那点心是有问题的,不管为什么变成这样,本应想方设法糊弄过去——都怪那些贱/人讥讽嘲笑,才让我一时失了分寸,自乱阵脚。
二皇子心里痛骂表妹争无谓闲气、节外生枝,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过一碟子点心而已,看你们俩闹的,忒不像话!这种点心太软糯,估计是在食盒里磕碰变形的。”说着给周明宏使了个眼神。
“请公主恕罪。”周明宏只得拉着周筱彤,歉意道:“家姊一心想亲手做糕点向几位殿下赔罪,孰料弄巧成拙,让诸位见笑了。”
周筱彤迅速恢复冷静,柔柔跪倒在瑞王跟前,只说得一句:“请殿下恕罪。”而后就哭得泪湿丝帕,楚楚可怜。她腰背挺直,伸着修长脖颈,头微垂,身姿曼妙。
“周姑娘,起来吧。”瑞王略抬手。他蹙眉,觉得心口微微的不适:这屋里太喧闹了,乱糟糟的,他的病最忌劳累烦扰。
二皇子顺势搀起表妹:“你们姑娘家就是这样,丁点儿大的琐事,就哭的哭、喊的喊,不过几块糕点罢了。来人呐!”
“在。”庆王府的内侍从门外应声。
“赶紧把这乱七八糟的收拾了!另外,叫厨房多多地做几笼点心来,给姑娘们随便玩儿。”
“是。”
收拾清理,是下人的份内事。几个侍女内侍训练有素,手脚麻利地把山药枣泥糊连着食盒碟子收走,并换下桌布,快步离开。
赵宜琳怒气冲冲坐着,被奶娘和心腹宫女轮番安抚宽慰,仍恶狠狠瞪周筱彤,她何曾受过这样无辜冤屈的气?恨得咬牙切齿。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赵宜琳呵斥:“装腔作势过头了吧?不会厨艺做什么点心,失败了竟敢赖到本公主头上,简直匪夷所思!谁给你的胆子?”
周筱彤半句不还嘴,只是低头冲着瑞王默默流泪。她看见脏污糕点已被收走,料想只要离开众人视线,表哥的人就会想办法将其彻底销毁,神不知鬼不觉。于是便安心了,又恢复端庄娴静的神情。
“好妹子,别闹了。”二皇子状似头疼地摆手:“你看看你哥!四弟,没事吧?可是被吵得不舒服?”二皇子关切询问,顺势一叠声地喊:“御医呢?大夫呢?”
赵宜琳忙收敛脾气,凑前细细端详兄长气色,随即紧张道:“哥,你起来活动了这么半日,赶紧歇会儿吧。来,我扶你。”紧接着她又扭头斥责周家兄妹:“你们还不走?想赖到什么时候?滚,以后不准再来!”
“宜琳,你失礼了。”瑞王轻声提醒。他唇色渐白,今天确实太过劳心费神。
“好好好!”赵宜琳胡乱点头,苦着脸告饶:“哥,咱们不理他们了好吗?好好休息,否则三哥回来又该骂我打扰你了,他总是凶巴巴的。”
瑞王虽身体不适,但仍不忘歉意道:“二哥,失陪了,劳烦你——”
“嗳,亲兄弟这么客气作甚!”二皇子巴不得病秧子弟弟快回去躺着,大包大揽道:“这儿我会处理,你尽管放心歇着!”
瑞王朝众人礼貌点点头,这才被簇拥着回卧房。
一刻多钟后,周筱彤终于登上回家的马车。
马车宽敞豪华,心腹侍女低眉顺目,蹲坐小马扎,大气不敢出。周筱彤斜倚软垫,面若寒霜,满脸煞气,心事重重。她闭目养神,侧望显得下巴过尖,左脸颊被长公主掴的巴掌印红肿。
吱吱嘎嘎,马车行走在京城街头。
前面岔路忽然蹿出几个顽童!他们蹦蹦跳跳嬉戏打闹,你追我赶跑进巷口。幸亏车夫及时勒马,马车堪堪停住,却让周筱彤险些顺着惯性跌落软垫——
“姑娘!”侍女顾不得自己额角磕在车壁上,赶紧去搀扶周筱彤,措手不及之下,衣袖不慎扫到对方左脸,侍女大呼糟糕,正要跪下告罪时,只见刚坐好的周筱彤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啪”的清脆甩在侍女脸上,从牙缝里吐出字,冷冷问:
“连你也敢嘲笑我?”
周筱彤长到十七岁,还算顺风顺水,直到遇上长公主——她这段日子受到的屈辱比前面十七年加起来都要多。
“不敢,奴婢不敢。”侍女扑通跪倒,想哭却不能哭,反复求饶:“姑娘恕罪,奴婢怎么敢?长公主欺人太甚,百般折磨——”
“闭嘴!休再提那贱/人半个字,否则仔细你的皮!”周筱彤憋了满腔愤懑怨恨,瞬间爆发,伸手在侍女身上狠命掐,将对赵宜琳的不满发泄出来。
凭什么?她凭什么那样对我?周筱彤铁青着脸,想起来都气得哆嗦。
哼,刁蛮泼妇,哪天嫁到我周家来,你才知道怎么死!出嫁从夫,就算你是公主又如何?周筱彤越是想,面目就越狰狞、手上就越用力,沉默地歇斯底里。
“姑娘、姑娘饶命,饶命,奴婢说错话了,姑娘饶命。”侍女小声求饶,她强忍躲避的本能,规规矩矩跪着承受。
周筱彤胸口梗着一大团黑气,整个人阴沉沉。
半晌,马车继续前进,窗外传来周明宏的声音:
“姐,没事吧?刚才险些撞伤几个淘气小鬼。”
撞死得了,反正是他们找死!
周筱彤深呼吸几下,才柔声开口:“没事。街上人多,慢些吧,我们又不赶时间。”
“我知道。”周明宏骑马走开。
周筱彤闭目调息许久,面庞才恢复常态。她顺手拔下一根玉簪,递给侍女,后者知道这事暂时算过去了,忙磕头道谢。
“起来吧。”周筱彤重新靠着软垫斜倚,若有所思,闭目养神。安静许久后,才冷不丁发问:
“你看他眼熟吗?”
侍女茫然抬头,小心翼翼问:“奴婢愚蠢,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位?”
“罢了。”周筱彤摇摇头。她自诩记性尚可,可惜当年事发后,全家随父亲外放西川,三年时间,同龄人从十三四岁长成十七八岁、容貌多半变化不小,加之京城年年涌现不少新贵,回京短短两三月,她出席众多宴会,新朋旧友一大堆,记岔了也是有的。
——也许那姓容的小子是哪家新贵之后吧,之前与对方或其家人打过照面也未可知。
周筱彤猜想,自回家寻父母哭诉不提。
但这一场闹剧,远未结束。
赵泽雍直忙到中午才回来,管家匆匆迎接,脸上却不像往常那样舒展欢喜,而是十分凝重。
“何事?说。”赵泽雍大踏步地走。
管家欲言又止,明显为难。
“小九和四弟如何?容佑棠呢?”赵泽雍大方坦荡问起,随口猜测:“是长公主使性子了?”
“九殿下和瑞王殿下身体无碍,正在用膳。明日国子监开课,故容公子回家准备去了。长公主——”管家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赵泽雍意料之中地点头,提起那人就心情大好,眼底浮现笑意。但一想到赵宜琳,他就有些头疼,边走边说:“不必忌讳,据实上报即可。她今日又怎么了?”
“殿下,兹事体大,您这边请。”管家压低声音道。
赵泽雍有些诧异,但依言朝自己的书房走,那里是整个庆王府守备最森严处,堪称铜墙铁壁。
宜琳究竟何时才能懂事?
赵泽雍虽头疼,却并未太过担心,面色如常,以为多半是妹妹骄纵任性、吵闹撒脾气。
下一刻,管家呈上一小团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点心,谨慎详细禀明了事件经过。
赵泽雍整个人定住,难以置信地皱眉:
“这点心里有……春/药?”
管家郑重点头:“正是,悄悄请府里信得过的老大夫验过的,错不了!多亏收拾桌子的丫头警觉,她本想将这些脏污糕点交由厨房处理,半途却遇见二殿下的人套近乎,神态有异,她就留了个心眼,悄悄拿手帕抠些藏着交给老奴。”
赵泽雍无言以对,失望至极,摇头:“二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四弟的身体怎禁得起这种药?若真有意撮合,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相看,何必出此下作诡计?”
“老奴也想不通。”管家想了想,又试探着禀告:“还有,容公子——”
赵泽雍神色微变:“他怎么了?有话直说!”
“是。”管家又更凑近些:“其实只是猜测。今日老奴带人带人修葺中庭曲廊拱顶时,容公子带着几本书,说是替九殿下送给瑞王殿下解闷用的,聊来聊去,提及景平轩内的暖房……他离开后,老奴想起您吩咐过允许瑞王殿下出入花房,所以就去景平轩邀其观赏新开的兰花。”
赵泽雍哑然失笑,大概猜得出容佑棠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殿下,今儿闹得可厉害了。”管家唉声叹气:“您是没看见,因为这点心,长公主和周姑娘……争执得厉害。”
“唔。”赵泽雍略思考片刻,吩咐道:“切莫声张。今后要是周家再来人……若是求见四弟的,仍由他自行决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