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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月点头,说道,“皇上不知道,事情还有转机,早递消息给峻王才是!”
谢沁点头,正要唤人,就听殿外非儿回道,“主子,有位内务府的公公过来,说要见峻王妃!”
谢沁霍然站起,想一想又再坐下,向莫寒月一望,扬声道,“还不快唤进来!”
随着非儿请入的声音,一个小太监急急进来,给二人磕过头,向莫寒月道,“奴才是内务府的小勇子,峻王爷使奴才来,说今儿晚上在宫里留宿,请王妃先行出宫,明儿再去探望王妃!”说着抬头向莫寒月一望。
莫寒月会意,起身向谢沁行礼,说道,“天色不早,怕宫门落匙,十一今日先回,改日再来拜望姐姐!”
谢沁将小勇子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既然是峻王使来,必是峻王的人,也点头道,“妹妹慢走!”又向小勇子道,“劳烦公公送王妃出宫!”
小勇子忙道,“王爷已经吩咐过,有劳谢妃娘娘挂念!”向她辞过一礼,引着莫寒月出宫。
离开云翔殿,莫寒月才向小勇子问道,“此刻王爷在何处?”
小勇子回道,“王爷在和安总管饮酒说话儿!”
“饮酒……”莫寒月微愕,不禁暗暗皱眉,问道,“怎么王爷和安总管很熟?”
小勇子低笑一声,说道,“王爷自幼在宫里长大,就是建府之后,缺什么少什么,也一向是宫里配制,与安总管倒是常有来往。”
也就是说,或者有几分交情!
莫寒月心中微定,一时却猜不透这小太监能信任几分。
眼瞧着穿过御花园,前边就是恩泽门,小勇子见左右无人,脚步略缓,微微侧身,说道,“王妃,王爷说,皇宫落匙之前,是侍卫最后一次换防,请王妃速速去见罗大公子,请他设法,将问政殿到内务府一路的侍卫调往旁处,十天之内不要进宫!”
他这话说的极轻极快,可是却字字清楚,落在莫寒月耳中。
这是为了断去侍卫将消息走露的可能!
莫寒月大喜,忙道,“此事皇上一时还不知道,必要请王爷尽快设法,免得夜长梦多!”
小勇子点头,说道,“王爷知道,命奴才和王妃说,宫里的事有他,请王妃不必担忧!”
也就是说,他已经有法子救出扶奕!
莫寒月心中一喜,忙道,“多谢勇公公!”
小勇子忙道,“王妃客气,奴才不敢当!”送她到宫门外,行礼返回。
莫寒月已顾不上两侧侍卫的目光,一跨过金水桥,就向对面的马车飞奔,扬声喊,“快,快走!”奔到车前,也不等丹枫放下踏脚,手在印于飞手臂一搭,径直跃上车去,连声道,“快,去靖国公府!”
离宫门落匙不到一个时辰,御前侍卫统领可是刘易功,她无瑕去问罗越如何能调得动御前侍卫,只能按宇文峻的话,尽快赶往靖国公府。
跟在她身边一年,印于飞从不见她身手如此敏捷,不禁咋舌,闻言忙应,一跃上马,说道,“走!”
驾车的胡二也不敢怠慢,吆喝一声,驱车冲出宫前广场,向御街上驰去。
莫寒月心里不稳,掀帘向车外的丹枫道,“你先行一步,看罗大公子可在府上?若不在,快些请人去寻!”
丹枫向印于飞看去一眼,点头道,“是,小姐!”跃下马车,另带一匹马跃上,策马飞奔,向靖国公府而去。
有印于飞在,自然会保护莫寒月的安全。
马车一路疾驰,在靖国公府停下。莫寒月刚刚跃下马车,就见罗福迎上,说道,“王妃,我家小姐和三公子已在书房等候!”
莫寒月一惊,一边快步进府,一边问道,“大公子呢?”
罗福道,“三公子已使人去寻,请王妃书房里稍等!”
到此地步,也没有别的法子,莫寒月点头,跟着他进府,直奔罗越的书房。
听到传报,罗进、罗雨槐一同迎出来,问道,“出了何事?”
无帖登门,本就异常,又是先命丹枫心急火燎的赶来,只说要找罗越,却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莫寒月握住罗雨槐的手进门,见书房内除她贴身的丫鬟红翘之外再没有旁人,便道,“扶奕姐姐宫里出些事故,如今被扣在内务府,峻王已在宫里,要我来寻大公子相助!”
罗进、罗雨槐都是大吃一惊。罗雨槐脸色微白,说道,“她不是在宫中待选,能有何事,竟被带去内务府?”
莫寒月摇头,说道,“再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落匙,我们必须在宫门落匙前将问政殿到内务府之间值守的侍卫全部调走,峻王让我来求大公子相助!”
罗雨槐愕然,说道,“调走侍卫?大哥是骁骑营的人,怎么能调动侍卫?”
罗进听到“问政殿”三字,却脸色微变,皱眉道,“是扶大小姐误闯问政殿?”
莫寒月只能点头,问道,“大公子去到何处?几时能回?”
罗进皱眉,说道,“大哥一早去兵部,午间都不曾回来,方才我已使人去请!”
莫寒月急道,“若是不能在皇宫落匙前将人调出,恐怕要多费手脚。”
罗进微一凝思,向罗雨槐道,“你们在这里等候大哥,我即刻进宫……”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门外小厮回道,“大公子回来了!”
莫寒月大喜,一跃而起,快步迎住罗越,说道,“罗大哥,快,快进宫!”
罗越微愕,说道,“什么?”
莫寒月只得将扶奕的事重说一回,说道,“峻王请罗大公子设法将问政殿到内务府之间的侍卫调去旁处,十天之后再行调回!”说完不禁担心,向他细瞧一眼,轻声道,“罗大哥,你……你有法子吧?”
罗越扬眉,向她深凝一眼,点头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去见刘统领!”向罗进道,“你即刻进宫,看到侍卫换防,设法将那几队侍卫拖住!”说完向莫寒月又望去一眼,转身就走。
皇宫就要落匙,这个时辰,怕只有身为御林军统领的罗进还能进去。
罗进点头,说道,“大哥放心!”跟着他往外走,又回过身来,向莫寒月道,“天色不早,还请王妃回府,若有消息,我们必使人给王妃送信儿!”
莫寒月赶到门口,说道,“有劳二位公子!”看着二人大步走远,才轻吁一口长气。
终究是关心情切,虽说有罗越、罗进二人奔波,莫寒月仍大不放心,回府之后,仍不断使人打探消息。
眼看过了宫门落匙的时辰,还不见有人报信,莫寒月坐立不安,急道,“也不知罗大哥、罗三哥有没有赶上,若是不成,还要另想法子!”
手指在案上轻敲,思忖片刻,轻声道,“御前侍卫不比御林军,大多都出身寒微,换防之后,都是宿在泰和门外的侍卫营里!”
想到此节,命丹枫将牧野唤来,信手画一张图给他,说道,“子时之后,若是两位罗公子还没有消息传来,你前往侍卫营,到侍卫统领的帐中,将今日的值守名册偷来!”一边说,一边在图上指点侍卫统领营帐的所在。
牧野见她竟然对侍卫营地形如此熟悉,不禁微诧,也不多问,点头应命,将图收起。
丹枫担心,说道,“小姐,纵然我们知道名册,难不成能将他们一个个干掉?”那可不是一条两条的人命。
莫寒月望她一眼,不禁好笑,摇头道,“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如果罗越不能在那些侍卫换防之后直接调走,就只好从侍卫营中调人。只是那些侍卫换防之后,虽说大多数回营,可是也有一些会放纵在花街柳巷之中。
牧野离去约半个时辰,莫寒月已觉无望,向丹枫道,“一会儿牧野盗来名册,你再去一趟靖国公府罢,请罗大公子设法,按那名册调人!”
丹枫刚刚点头答应,就听门外小丫鬟回道,“小姐,印大哥来了!”
莫寒月精神一振,唤道,“快进来!”
印于飞进门,一边行下礼去,一边说道,“请王妃放心,那几队侍卫已经调出城去!”
莫寒月轻吁一口气,唤他起身,问道,“你可打探实了,就是我们说的那几队侍卫?”
印于飞点头,说道,“是罗大公子使人送消息来,因天色已晚,不方便进府,才使小人进来回禀,请小姐放心!”
丹枫一旁抿唇,笑道,“怎么罗大公子的人不方便,印大哥就方便?”
印于飞笑道,“靖国公府的人,自然较我们懂些规矩!”
二人心知事情办成,心中松一口气,随口说笑。
莫寒月轻吁一口气,点头道,“接下来,可要看你家王爷的了!”
不要说现在她无法可施,就算有千条妙计,宫门已锁,也万万救不出人来。
一夜不曾好眠,第二日也无心练功,闻报卫东亭已去上朝,就收拾起身,命印于飞宫门前去探消息。
宇文峻掌管礼部之后,已不是往日那个悠闲王爷,虽说依他的性子不会每日都去上早朝,可是隔三岔五总要应个卯。昨夜他在宫里留宿,又要设法带扶奕出宫,其后去上早朝,就是一个极好的掩饰。
果然,直到早朝散后,印于飞才回入消息,说道,“王爷说乏了,就不来相府,请小姐去王府坐坐!”
这是什么话?
莫寒月好笑,点头道,“知道了!”命他出去备车,唤夏儿来换过衣裳,带着丹枫向外去。
刚出后宅,迎面见卫东亭一身朝服回府,莫寒月福身为礼,说道,“十一见过爹爹!”
卫东亭脚步一停,微微侧身,受她个半礼,向她身上略一打量,皱眉道,“怎么这一大早又要出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只是点头,说道,“是!”
卫东亭摇头,说道,“虽说你年幼,可已经指过婚的,成日还往府外去,也不怕人诟病?”
被指过婚,就是待嫁之身,虽然不像已嫁妇人那样拘束,可也与无拘无束的女儿家不同。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十一纵不出府,难不成就不被人诟病?更何况,峻王不说,理旁人做什么?”说完向他施一礼,顾自而去。
“你……”卫东亭语结,只得眼巴巴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府门之外,实想不起这个女儿几时变的如此伶牙俐齿。
此时莫寒月心里只惦记着扶奕,又哪里去管卫东亭想什么,径直出府上车,一路向峻王府而来。
经过昨日她的径直闯府,峻王府前的守卫看到她来已不足为奇,齐齐躬身行礼,说道,“小人见过王妃!”
莫寒月点头,问道,“王爷可曾回来?”
守卫忙道,“王爷刚刚回府,请王妃厅里用茶,小人前去回禀!”
“不必了!”莫寒月皱眉,径直往府里去,随手指一个小厮,说道,“你,带我去见王爷!”
“王……王爷在寝室……”小厮结结巴巴的回话。
“带我去!”莫寒月再不多问,径直顺路绕过前院,往后宅方向去。
盛京城中,虽说各府构造不一,但这前后宅的布局总是大同小异,峻王府中,王爷的寝室,自然是在后宅。
小厮听她语气果决,又是这峻王府中未来的主母,哪敢说半个不字,忙躬身应命,抢在前头引路。
峻王爷没有大婚,垂花门处守着的也不是丫鬟,而是两个小厮,见到莫寒月进来,都是一脸诧异,瞪着她半天不知反应。
引路小厮机警一些,忙喝道,“瞧什么?这是我们王妃!”
唬的两个小厮连忙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小人不知是王妃驾到,多有失礼,请王妃不要见怪!”
莫寒月哪里有空理他们?皱眉向引路小厮一望。
小厮忙道,“王妃慢走!”在前给她引路,向宇文峻所住的院子去。
莫寒月见这峻王府虽说不大,可是建筑倒也精致,后宅中绿柳荫里,几处相连的池塘,里边水鸭声声,倒显的极为恬静。
绕过池塘,小厮在一处院子前停下,躬身道,“王妃稍等,小人去回禀王爷!”
“不必了!”莫寒月摆手,径直推门而入。
“王妃!”小厮忙随后跟来,向门侧服侍的奴仆指道,“还不去禀王爷!”
奴仆怔然回神,听他口称“王妃”,不敢怠慢,忙躬身连应,奔去正房门口,躬身回道,“爷,王妃来了!”
“哦!”里边传来宇文峻带笑的声音,说道,“请王妃厅里坐坐,本王即刻就来!”
还厅里坐?
莫寒月扬眉,她心里挂念扶奕安危,哪里能等得了,上前几步,一把将门推开,说道,“王爷,我进来了!”
寻常院子的正屋,外间一间厅堂,设一些起坐的摆设,再往里才是寝室。
可是莫寒月这一进去,却见诺大一间厅堂,正当中摆着一只极大的浴桶,桶内热汽蒸腾,峻王爷正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通通的泡在桶里。
看到莫寒月进来,桶边两名服侍的丫鬟不禁低呼一声,同时向前来阻,说道,“王妃,王爷还在沐浴!”
莫寒月也不往前,瞪眼向桶里的人瞧半天,才挑眉问道,“扶姐姐呢?”
哪有人在厅里沐浴的?这位峻王还真是和人不一样!
宇文峻见她竟然不闪不避,不由好笑,向两个丫鬟摆手,命二人退过一边,张开双手,问道,“王妃瞧本王的身子,较左大公子的如何?”
王妃还瞧过左大公子的身子?
退到门边的两个丫鬟不禁咋舌。
莫寒月微微扬眉,慢慢走过去,当真仔细将峻王的身子瞧了瞧,还低头瞧瞧水里,淡道,“小了些!”
这是说身形小了些,还是旁的小了些?
两个丫鬟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峻王爷却不禁脸黑,咬牙道,“丫头,你说什么?”
莫寒月挑眉,说道,“不是王爷教十一瞧的吗?十一据实以答,难不成王爷想听的不是实话?”
“你……”峻王瞠目,瞪眼瞧着自己的王妃,一时说不上话来。
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不懂,还是脸皮太厚!
轻叹一声,峻王只得认输,转话说道,“本王为你辛劳一夜,怎么这会儿见到,也不问候本王一句?”
莫寒月顺势福身为礼,说道,“王爷辛苦,十一谢过王爷!”也不等他唤,又直起身来,扬眉问道,“王爷,扶姐姐呢?还在宫里?”陪这个小毛孩子玩这一会儿,想来也够了。
这么敷衍了事,才说几句话,就两句问到扶奕。
峻王悻悻然仰身靠后,不满道,“怎么只记着你的姐妹?”轻叹一声,唤过一个丫鬟,说道,“带王妃去见扶大小姐!”
丫鬟应命,福身道,“王妃请!”
莫寒月大喜,说道,“你已带扶姐姐出宫?”也不等他应,转身就跟着丫鬟向外来,连房门都忘记带上。
宇文峻看着敞开的房门,不由微微挑眉,唇角却不禁掠过一抹笑容,轻声道,“没良心的丫头!”置身浴桶,对庭院里一院的奴仆浑不在意,唤另一个丫鬟服侍起身。
莫寒月跟着丫鬟出院,向客房而来,刚进院子,就见扶奕快步从厅里出来,一把抓住莫寒月的手,唤道,“妹妹……”话一出口,眼泪已忍不住滚滚而下。
莫寒月轻叹一声,向引路的丫鬟道过谢,握着她的手向厅里来,轻声道,“姐姐,不过虚惊一场,不必再怕!”
扶奕点头,挨着她身边儿坐下,低声道,“幸好有你,若不然……若不然……”虽然说没有受什么辛苦,可是在内务府关这一夜,又惊又悔,这一夜也甚是难熬。
莫寒月微叹,在她手背轻拍,说道,“幸好有谢姐姐,她一得信儿,就使人出宫报我,要不然,我又如何知道?”
扶奕微微咬唇,点头道,“妹妹说的是!”
莫寒月劝慰一番,见她情绪渐渐平稳,这才问道,“不知姐姐昨夜如何,可曾受苦?”向她上下打量,见她虽然神色不安,却并不见憔悴,想来并没有受伤,而身上穿的也并不是秀女的服饰,显然已换过衣裳。
扶奕摇头,说道,“他们……他们将我关在那屋子里,整整一夜,我……我……”想到昨夜的惊怕,心有余悸,声音微顿,才摇头道,“并未……并未将我如何。”
莫寒月点头,轻吁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只是不知道内务府的人可曾说什么?”
刚才走的匆忙,竟然没有问宇文峻如何救人。
扶奕摇头,说道,“这一夜,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想……只想我一死倒也罢了,还……还连累爹爹。哪知到了天明,就有两个小公公将我唤出,一路带来这里。”
说到这里,向厅外望去一眼,脸上皆是忐忑,问道,“妹妹,这里……这里是峻王府吗?”刚才回禀的丫鬟说的是“我们王妃”!
敢情她被峻王所救,还不知道这是哪里!
莫寒月点头,轻声道,“这是峻王府!”
“是啊,峻王府!”门外,清润的声音跟着响起,峻王爷推门而入,一袭湖丝软袍,松松的系在身上,露出颈下大段蜜色的肌肤,披垂的长发未束,还在滴下水来。
扶奕一眼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脸色微红,起身向他见礼,轻声道,“臣女见过王爷!”
莫寒月却忍不住皱眉,向他打量一眼,侧过头去。
这个小子,虽然说是在他的府里,可是来见一位小姐,竟然这个样子就跑出来!
峻王看到她一脸的厌弃,忍不住低笑,随意向扶奕摆手,说道,“扶大小姐不必多礼!”上前坐在莫寒月身侧,含笑道,“本王不辱使命,王妃可有什么奖赏?”
莫寒月挑眉,侧头瞧他一眼,起身端端正正行下礼去,说道,“十一谢王爷援手!”
“就这样?”峻王扬眉,懒懒的靠入椅中,向扶奕一望,含笑道,“扶大小姐可是还在本王的府里,你要用什么法子送她回侍郎府?”
是啊,扶奕虽说出宫,但是选秀未过,就这样回府,自然会引人瞩目。昨日宫里的事有一言半语传出来,落在各大府宅内眷的耳中,这话,恐怕是好说不好听啊!
再说了,如今救她的人,不是旁人,竟然还是臭名昭著的峻王!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在宫里勾诱皇帝不成,还险些获罪,关押一夜之后被峻王带回峻王府,若让旁人知道,又不知会如何说去。
扶奕听的脸白,咬唇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微微一默,噗的在峻王面前跪倒,低声道,“请王爷救我!”
莫寒月微微扬眉,问道,“依王爷之意呢?”
宇文峻耸肩,含笑道,“此事已经压下,所差的,不过是礼部报去的名册,本王自会料理,扶大小姐不必担心。只是如此一来,扶大小姐也不能即刻回府,要不然,就在本王府上再躲几日,等到殿选之后,对外称落选,再回侍郎府如何?”
峻王虽然立妃,可是还没有大婚,这个时候扶大小姐在峻王府住上几日,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这个小子!
莫寒月挑眉。若不是有扶奕在,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哪知扶奕只是脸色微变,咬唇垂头,默然一瞬,竟然点头,说道,“臣女听王爷吩咐!”
“啊?”不止是莫寒月错愕,就连峻王也不禁愣住。
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只是想逗丫头吃醋,怎么扶大小姐竟然一口答应?
片刻回神,莫寒月忙去将她拉起,好笑道,“这许多年,姐姐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说的话也能当真?”回头瞪峻王一眼,略略一想,说道,“你此刻果然还不能回府,倒不如跟着妹妹回相府住几日,等到殿选之后,再回侍郎府罢!”
相府后园,如今没有人敢轻易进自己那半边园子,不要说藏一个扶奕,就算把宫里的秀女全都偷出来,怕也藏得住。
扶奕微微抿唇,向宇文峻望去一眼,见他含笑不语,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失望,低头道,“姐姐此刻六神无主,只听妹妹和王爷的!”
这扶大小姐要跟丫头去相府,看来这几日自己就不能随意跑去她的香闺了!
峻王心里微觉遗憾,慢慢起身,向扶奕道,“既然如此,还请扶大小姐在此稍歇,本王还有事要和十一商议!”信手揽过莫寒月,向厅外去。
莫寒月匆忙道,“姐姐稍做歇息,一会儿妹妹来请姐姐同行!”话还没有说完,已被宇文峻带出屋子。
等走出院子,莫寒月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你如何说服内务府放人?扶姐姐的事,他们会不会泄露出去?”
宇文峻低笑一声,说道,“十一小姐聪慧过人,怎么这一回猜不透吗?”
莫寒月扬眉,说道,“我纵再聪慧,也必要旁人行事有迹可循,可是王爷行事向来鬼神莫测,十一又如何能够猜到?”
信口与他胡扯,心里却在暗想。
他请罗越设法将那几队侍卫调走,罗越竟果然做到,看来,是他知道罗越和侍卫统领刘易功之间有什么联系。
而他留在宫里一夜,竟然就顺利带扶奕出宫,自然是知道……
想到这里,莫寒月脑中灵光一闪,“啊”的一声低呼,说道,“若不是内务府总管安承江与你有过硬的交情,就是你拿到他什么把柄!”
扶奕的事,可大可小,可是私自放人,传出去,不只扶奕难逃罪责,私放她的人,更是死罪。
而此事昨日内务府当值的人全部知道,除了安承江,谁又能堵得住那许多人之口?
“聪明!”宇文峻点头称赞,含笑道,“此事虽说瞧见的人多,可也不过是值守侍卫与内务府的奴才,只要他们不说,此事自然就会掩盖。”
莫寒月点头,说道,“那几队侍卫调出宫几日,等到他们回来,选秀已经结束,他们纵然知道扶姐姐没有治罪,为了不给自个儿招祸,也会选择闭嘴。而内务府的人,自然是安承江最知道该怎么办,如今他和王爷绑在一条船上,自然会想尽一切法子遮掩,断断不会泄露!”
“不错!”峻王点头,望向她的眸子里都是赞赏,叹道,“本王今日一出宫就听说,昨日调遣侍卫之事,你还做了第二手安排?”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又不知罗大哥竟使唤得动侍卫统领,自然要做万一的打算!”
“依十一小姐的年纪,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当真是难得!”峻王淡语,不像赞叹,却似在确认什么。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低笑两声,突然道,“王爷昨日进宫,在内务府饮两个时辰的酒,也没有将扶姐姐带出,却在今日一早皇宫开匙之后就将事办成,看来王爷并不是与安公公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而是拿了他的把柄!”
“哦?此话怎么说啊?”峻王微微扬眉,却并不否认,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安总管与王爷若有过硬的交情,昨日就该放人,又岂会等到今日?既然王爷要与他耗到今日,自然是要拿他的把柄,而且,那把柄还是昨夜才查出!”
“丫头果然不凡!”峻王爷低笑出声,手臂骤然一紧,将她纤细的身子紧贴入怀,凑首到她耳畔,轻声道,“难怪老靖国公说,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鬼和你一对!
莫寒月翻个白眼,倒也不挣扎,只是挂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向他仰视,淡淡道,“王爷确定?”
这只小刺猬又要扎人?
峻王扬眉,悻悻将她放开,喃喃道,“放着本王如此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又对你疼宠有嘉的夫君不要,十一小姐可不要后悔!”
你还有更新鲜的词吗?
莫寒月翻个白眼,淡道,“十一陋质,又是奸相之女,恐怕不是王爷良配!”
“奸相?”峻王扬眉,微微俯身,直问到她脸上来,说道,“十一如何知道,卫相是奸相?他可是百官之首,皇上的辅国重臣!”
君是昏君,相当然是奸相!
莫寒月抿唇,微微扬眉,说道,“那依王爷之意,卫丞相还是忠良?”
他是忠良,那莫家又是什么?
“忠良?”峻王漫应,淡淡笑道,“当然!”
这小子究竟在说什么?
莫寒月瞠目,决定不再与他纠缠,问道,“不知王爷还有何事与十一商议?”
“什么事?”峻王扬眉反问。
“你……”莫寒月结舌,瞪眼道,“方才你和扶姐姐说……”
“嗤……”她话还没有说完,峻王已低笑出声,摇头道,“傻丫头,本王只是想与你说会儿话罢了!”携着她的手,慢慢向王府的后园逛去。
温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亲昵,令莫寒月心头不禁一跳,想要挥手甩脱他,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暖,却又觉不舍。
七日之后殿选,当日遣众秀女出宫,莫寒月问好时辰,同时送扶奕出相府,谢沁安排宫人接去,再送回侍郎府,对外称落选。
而另一边,峻王只以复选疏漏为由,将扶奕的名字抹去。如此一来,除知情人之外,旁人都道扶奕是在宫中落选,又哪里知道还有如此曲折?瞒天过海之计,做的天衣无缝。
而扶家势衰,皇帝虽知扶奕进宫之后未参加殿选,倒也不放在心上。
到选秀最终落幕,已近六月,皇帝殿上传旨,今年北行避暑,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伴驾。
这个旨意一出,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后宅,又是一片欢声,就连落选的小姐们,也阴霾顿去。
大选跟着科考,又是北行伴驾。
一切,仿佛和三年前一样,可是,又有多少人物暗换?
莫寒月闻讯,不禁低叹。
夏儿却噘着小嘴儿,一下一下,将丹霞刚刚理好账册翻的乱七八糟。
丹霞无奈,连声道,“小祖宗,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姐姐们替你出气!”
夏儿瞅一眼莫寒月,低声道,“别府的小姐北行伴驾,我们小姐要自个儿在京里呆着不说,还无人陪伴,岂不是无趣的很?”
丹霞微怔,跟着轻轻点头,叹道,“小姐已经是待嫁之身,平日出府已被人指点,也是峻王不计较,若换成旁人,怕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莫寒月好笑,说道,“怎么是我自个儿,如今傅姐姐亲事已定,也是待嫁之身,她一样会留在京城,我与她做伴就是!”
未来的峻王妃想的通透,峻王爷倒满心不乐意,第二日一早上朝,太监刚依例喊了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峻王就立刻抢着站出,大声道,“皇上,臣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不是有本要奏,这位纨绔王爷又要做什么?
这几年风调雨顺,整个大梁朝还当真没有什么大事,群臣听峻王一喊,倒都想图个一乐,所有的目光,一时都放在他的身上。
宇文青峰微微扬眉,说道,“峻王,你说的若是私事,待下朝之后再说罢!”
虽说朝上无事当真无趣,可是也不是任他胡闹的地方。
峻王却连连摇头,说道,“虽是私事,可也是朝政!”
什么私事还能与朝政相提并论?
宇文青峰不禁皱眉,可又不能说不听,只得道,“你先说来听听!”实在不期望这小子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峻王应命,说道,“皇上,皇上北行,可是国事?”
当然了,这大梁朝是皇上的,不要说皇上北行,就是皇上如厕也是国事!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你所说之事,与北行有何干系?”
峻王又问,“北行伴驾官员、家眷名单,是吏部会同礼部拟就,自然也是朝政?”
当然!皇帝北行,众臣伴驾,相当于将大梁朝的整个核心暂时移往行宫,当然算是朝政。
宇文青峰点头,见他连问两句废话,偏不说要求何事,不由有些不耐,皱眉道,“你想说什么,径直说就是!”
下边站着的小静安王谢霖、景郡王宇文青榕等人被他连问两句,也不禁留神。
这小子说话只要一绕弯子,必定又在盘算什么勾当。
果然,宇文青峰的话一落,就见峻王向上施礼,说道,“昨日皇上下旨北行,臣奉命与吏部拟定伴驾官员、家眷名册!”
“嗯,如何?”宇文青峰点头。
峻王道,“臣自然也要伴驾北行?”
宇文青峰挑眉,说道,“当然!”御驾北行,把他这个祸胎放在盛京,他又怎么能够放心?
峻王耸肩,说道,“可是礼部拟上的名单,十一不在其中!”
前边说话还算有板有眼极为正经,这最后一句,怎么就突然绕到刚指婚的峻王妃身上?
宇文青峰微微一愕,问道,“是吗?名单上没有她?”转头向礼部尚书宋达开望去。
宋达开忙上前一步跪倒,说道,“回皇上,峻王妃既已指婚,就是待嫁之身,论理就该留在府中安心等候大婚,不要说北行伴驾,就是平日抛头露面,也于礼不合!”
“哦!”宇文青峰点头,向宇文峻道,“宋尚书也言之有理!”
“皇上!”峻王皱眉,说道,“如今十一年方一十一岁,要等大婚总还要四年,这四年都将她拘在府里,岂不是将她闷坏?”
这位王爷不怕自己的王妃抛头露面,反而怕她闷坏,倒是有趣的很!
众臣闻言,都不禁莞尔。
宋达开却道,“王爷,古来的礼法如此,所有待嫁的女子都是一样!”
谁让你要选一个小王妃!
“礼法不过人定,又岂有不能更改的?”峻王皱眉,向上行礼,说道,“皇上,若是将那丫头拘上四年,她使起性子,也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受气的岂不还是我?”
这话有失王爷颜面,他倒是说的顺畅!
众臣一听,又不禁好笑,宇文青峰也忍不住笑道,“怎么,她还找你吵闹?”
峻王苦了脸,说道,“若只因峻儿选她做王妃,她就不能北行伴驾,岂有峻儿的好果子吃?”
那么一个小丫头,还当真治得住这位狂放不羁的纨绔王爷?
宇文青峰不禁挑眉。卫东亭却干咳一声,说道,“老臣自会善加引导,王妃又怎么会给王爷气受?”
峻王摇头,说道,“皇上,三年前北行伴驾,她如今说起还满是兴奋,此次若不允她同行,她无法无天,胡做非为起来,自个儿悄悄跟来,岂不是危险,臣请皇上恩准,携她同行!”说完磕下头去。
宋达开连连摇头,也向上行礼,说道,“皇上,这于礼不合!”
“什么于礼不合?”峻王抬身向他一望,说道,“四年前,宋大人也说庶小姐进宫伴驾于礼不合,如今哪一府的庶小姐不是如嫡小姐一样出入各大府门?于礼合不合,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罢了!”
是啊,在四年前,各府的庶小姐从出生直到出嫁才能离开后宅,而从四年前的中秋夜宴开始,庶小姐们也走出后宅,进宫伴宴。这四年来,更是出入各大府门,结识各府公子,更有许多觅得自己的良缘。
峻王一番话,众臣都不禁微微点头。武安侯萧枕江当先出列跪倒,说道,“皇上,臣以为峻王言之有理!”
有理?有什么理?
宇文青峰不禁扬眉,问道,“武安侯,此话怎讲?”
萧枕江向上行礼,说道,“皇上,宋大人所言,不过是自古礼法如此,可是自古的礼法,也存有许多的陋习,庶小姐之事,就是佐证!如今皇上开盛世之局,行变革之法,又岂能拘泥于礼法?”
不过是峻王妃伴不伴驾的问题,被他一说,倒成了盛世变革,好大的一顶帽子!
小静安王谢霖不禁好笑,但想着因为指婚,将那丫头拘在府中四年不出,也当真是不忍,当即躬身为礼,说道,“皇上,臣以为武安侯言之有理!”
景郡王紧随其后,说道,“是,皇上,臣也以为,峻王所请,虽在礼法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礼法可改,情理不可废啊!”
小静安王一听,不由暗暗点头。
还得是文武双全的景郡王,能说出这番话来,却不像自己,只会说一个“言之有理”。
除去四位亲王,朝中清贵,年轻一代当以这几人为首。这订下亲事的小姐伴不伴驾,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有谁愿意为了这种小事得罪下这几位?
最先审度形势的几人已连连点头,说道,“不错,武安侯所言甚是!”
“是啊,这也是开我盛世之局的盛举,小静安王目光如炬啊!”
小静安王只说了句“言之有理”,哪里看出目光如炬?
众臣闻言,都不禁好笑,可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总不能当着皇帝去盛赞他最忌惮的峻王和景郡王吧?当即纷纷应和。
老靖国公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皇上,这小夫妻,刚刚指婚,就分开三个月,也难怪峻王舍不得,不如带上!带上!”
还没有大婚就称小夫妻?若真的已是夫妻,十一小姐是御赐的一品诰命,还用得着费劲在这里争论?
可是这话众人只是在心中一转,又有谁会说出口来?都是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宇文青峰见众口一辞,想想当初北行,与哈萨族人赛马,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还颇给他争些脸面,不禁轻轻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带她同行罢!”
金口御言,形同圣旨!
峻王大喜,忙道,“臣代峻王妃谢皇上!”
萧枕江、谢霖、宇文青榕等人同时俯首,大声道,“皇上英明!”
众臣也跟着跪倒,说道,“皇上英明!”
众人声音刚落,就见萧枕江抬头,说道,“皇上既开此先例,倒不如将这鄙陋礼法废除,令订亲的小姐们与旁的小姐一样,岂不是更好?”
咦?这武安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峻王不禁挑眉,回头瞄他一眼,想刚才若不是他出言相助,要想替丫头请下旨来,怕也没那么容易,当即点头,说道,“皇上,皇上英明神武,开我大梁先河,留惠于万世,臣以为,武安侯所言有理!”
这小子说话,什么时候也一套一套的?
小静安王谢霖微微扬眉,却只是老实道,“皇上,臣附议!”
言之有理都懒得说了!
准峻王妃伴驾的话已经出口,武安侯又说那是鄙陋礼法,不废除,岂不是说他拘泥守旧?
宇文青峰点头,大袖一挥,说道,“准!”那神色气势,倒似是议定一件军国大事一般!
“谢皇上!”旨意请下,众人也就不再绞尽脑汁去奉承皇帝,齐齐磕头应命。
退朝出来,峻王脚步略缓,与武安侯并肩而行,挑眉道,“方才多谢侯爷相助!”
萧枕江微微勾唇,说道,“王爷不必客气!”
峻王低笑一声,说道,“本王一向听说,侯爷在朝上素来不轻易开口,今日此举,怪异的很啊!”
果然瞒不过他!
萧枕江苦笑,说道,“还不是傅家那个丫头,自从昨日旨意颁下,就闹的天翻地覆,说什么要先将亲事退掉,恢复自由之身,等北行回来再重新议亲。”
原来如此!
峻王不禁低笑出声,说道,“难为了二公子!”
萧二公子萧行波虽然出身将门,可是性子温文,遇上傅飞雪那个女霸王,自然是被整治的只有俯首贴耳的份儿。
萧枕江叹道,“二弟被她逼的没有法子,又不愿退婚,昨日躲到我书房里,说什么都不出去,今日幸好有王爷为王妃请命,臣趁机促成,要不然怕被她逼死!”话虽如此,想到那二人情状,唇角仍不禁上扬,露出一些笑意。
自己兄妹四人,大妹妹疯狂,二妹妹进宫,如今弟弟能得傅飞雪为妻,总算他萧家还有些一喜事。
二人相伴出宫,一个命人去军营速报萧二公子,另一个却径直打马直奔相府。
听峻王喜滋滋说完,莫寒月挑眉未语,夏儿倒喜呼出声,抓住莫寒月的手连摇,说道,“这下可好了,日后小姐再出府,看那些人再嚼舌根子!”
这是又在外头听到什么!
莫寒月浅笑摇头,不以为意,峻王却不禁挑眉立眼,说道,“怎么,本王王妃的闲话,也有人敢乱说?”
有什么不敢?你又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夏儿翻个白眼,噘嘴道,“都是王爷,要不然,小姐怎么会变成王妃!”
嗨!
峻王瞪眼。
你家小姐指为王妃,还是你家小姐吃亏似的!
莫寒月也忍不住好笑,向峻王问道,“你是说,傅姐姐也会同去?”
峻王耸肩,说道,“为了北行,她连退亲的话都说了出来,萧二公子岂能挡得住她?”
想到自从那两人议亲,就成日闹的鸡飞狗跳,莫寒月不禁抿唇轻笑,说道,“王爷说的是!”抬眸瞄他几眼,说道,“皇上北行,礼部想来忙的很,王爷倒有闲情!”
峻王耸肩,斜斜倚在榻上,淡道,“没有本王之前,礼部不也是好好儿的?如今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难不成还当真管事?”
莫寒月勾唇,说道,“王爷不管事,今日却在殿上做出这么大动静!”
峻王低笑,仰身凑到她面前,轻声道,“事关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多留些神,旁的事,就随他们去罢!”
这话说的露骨,却又半真半假,倒令莫寒月心中微微一恍,皱眉推他道,“王爷请回罢,你纵无事,我还要前头去见母亲!”
峻王挑眉,好笑道,“她是一品诰命,你也有一品诏封,何况君臣有别,怎么你还要去她那里立规矩?”
同样的一口诰命,可是峻王是皇室宗亲,就算是一个空壳子王爷,又岂是卫东亭一介外臣可比?在莫寒月面前,怕侯氏也要自称一句“臣妇”,又怎么敢让她立规矩?
莫寒月微微抿唇,浅笑道,“既要北行,府中自然有些事要处置,我不必立规矩,难不成旁人也不用?”
这丫头又打什么主意?
峻王扬眉,桃花眼微眯,向她审视片刻,却猜不透她想些什么,只得点头,不情不愿起身,说道,“如此,本王晚些再来看你!”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向夏儿道,“前几日你炖的桃花羹,给爷再备上一品!”也不等她应,顾自出门,也懒走院门,跃墙而过。
夏儿瞪眼,喃喃道,“这哪里是峻王要迎娶小姐,分明是他自个儿要嫁过来,竟将这里当成他自个儿的寝室!”
莫寒月“嗤”的笑出声来,推她道,“胡说什么呢,还不替我更衣?”
“小姐真要到前头去?”夏儿瞪眼。刚才听莫寒月说府里有事,还道是为了将那无赖王爷赶走。
莫寒月微微挑唇,说道,“可不是到前头去吗?”催她换过身儿衣裳,带着丹枫径直向园外来。
正房花厅里,侯氏正与侯楠、卫敬行二人说话,听丫鬟报进来,不由一怔,忙道,“还不快请!”心里却暗暗嘀咕。
自从莫寒月封妃,为了避免要给她称臣见礼,府里但有事要问她,都是遣侯楠去。莫寒月倒也似知道她的心思,轻易也不来正屋,这会儿亲自过来,又不知有什么事。
胡思乱想间,莫寒月已从打起的帘子下进来,含笑向她福身,说道,“十一见过母亲!”
侯氏忙将她扶住,说道,“臣妇不敢当王妃大礼!”
哪个给你施大礼了?
莫寒月好笑,顺着她的手在主位坐下。
侯楠、卫敬行上前行礼,说道,“见过王妃!”
莫寒月点头,挑眉问道,“母亲和嫂嫂、三哥是在商议北行伴驾的事?”
侯氏点头,说道,“方才听到宫里传出信儿来,王爷为王妃在殿上请命,恭喜王妃!”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伴不伴驾,十一原不放在心上,全是王爷的意思,只不知府里如何安置?”
她虽然是相府的女儿,如今却已有王妃的诏封,名字早一步随着皇室宗亲的名单报上,各府各宅的名单,却要晚一些。
侯见轻叹一声,说道,“三年前伴驾,府里只留着一帮奴才,至使生出那些事来!这一次,须当小心!”
指的自然是卫盈秀为恶,在莫寒月园子里设下机关的事。
卫敬行垂头,想起那日的事,仍不禁心惊,躬身道,“母亲放心,此次有儿子在,断断不会有事!”
莫寒月奇道,“怎么,三哥不去?”
卫敬行微愕,问道,“我?”
莫寒月点头,说道,“虽说大试在即,三哥也不必如此辛苦,何况此次伴驾的大人、公子,有不少饱学之士,三哥一同北行,岂不是正好与他们切蹉?”
去年卫敬行已通过乡试、州试,如今已是官身,今年秋天,要参加科举。
卫敬行微一迟疑,抬头向侯氏一望。
侯氏摇头,说道,“王妃,老三只是庶出,又如何能够伴驾?”
“庶出?”莫寒月扬眉,说道,“公子与小姐们不同,纵然庶出,三哥如今已是举人,有何去不得?”
卫敬行怦然心动,抬头向侯氏望去一眼。
北行伴驾玩乐还在其次,若是有三个月的时间让他和各府各宅的世家公子在一起,所得的益处,自然比在相府中埋头苦读三个月强些!
侯氏皱眉,说道,“原说让他守着府里!”
莫寒月抿唇,笑道,“母亲怎么忘记,这府里还有四哥、五哥呢!”
“老四?”侯氏皱眉,脸上带出些厌弃,说道,“他一个废人,这三年,全靠相府养着,还能做什么?”
莫寒月唇角微挑,说道,“只是要四哥暂管府里的事,做事自有下人,想来无碍!”
侯氏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让卫敬行伴驾,虽说心里不愿,也只得点头,说道,“王妃说的是理,那就将老三的名字也报去罢!”
卫敬行大喜,忙躬身应命。
莫寒月微微勾唇,又向侯楠一望,说道,“如今二哥升为都统,授四品衔,此次嫂嫂自然也同去?”
侯楠微微抿唇,向她施下一礼,说道,“回王妃,母亲是说,若都伴驾北行,这府里再无人照应,怕又生出什么事来,所以……”
想到三年前北行,自己满心想要嫁给皇帝,哪知道就是那次伴驾,竟将自己落入今日的境地,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酸是苦。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府中还有四哥、五哥,怎么会无人照应?”
侯氏点头,说道,“嗯,如今有老四,老五也已长成,倒是较三年前强些!”抬头看着莫寒月,试探道,“要不然,楠儿也去?”
莫寒月点头,含笑道,“嫂嫂出身世家,正该多与各府夫人来往,为二哥运筹,如此良机,自然同去!”转头向侯楠一望。
虽然隔着厚厚的留海,可是不知为何,侯楠只觉心底寒意骤升,不由轻轻打个寒颤,下意识想要说不去,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只当此事议定,向侯氏道,“母亲,既是商议伴驾,怎么十姐姐不在?难不成她不去吗?”
从她立为峻王妃之后,卫东亭就将十小姐卫盈璧的名字报入户部,养在侯氏名下,也已算是嫡女。
侯氏皱眉,说道,“虽说如今她也算嫡小姐,可是终究少些规矩,这北行伴驾不比进宫饮宴,只那几个时辰,小心就是。如今一去三个月,但有行差踏错,岂不是丢人现眼?”
原来又是为了颜面。
莫寒月微微抿唇,轻声笑道,“母亲说哪里话,这几年,几位姐姐可是学到不少规矩。十一听说,十姐姐的舞姿,连教舞的教习也称赞呢!”说完抬头望向侯楠,含笑道,“还是嫂嫂和十一说起呢!”
我几时说过?
侯楠咬唇,却也只能顺着说道,“是啊,母亲,教习说,十妹身子轻盈,舞跳的极好!”心里却不禁暗疑,当真不知道莫寒月又在算计什么?
侯氏挑眉,说道,“还有这等事,我倒不知道!”
莫寒月趁势道,“母亲,十一虽与母亲同去,终究有些不便,母亲身边儿,总要有人跟着才好!”
侯氏听她处处为自己打算,心里就有几分喜欢,拍拍她的手,说道,“有劳王妃惦记!”
莫寒月抿唇,说道,“也是十一贪图热闹罢了!更何况,三年前伴驾,只有二品以上官员家眷随行,这一次,可是四品以上呢,想来皇上也是图个人多热闹!”
听她把皇帝搬出来,侯氏更是连连点头,说道,“嗯!热闹些好!热闹些好!”向侯楠道,“那就都去罢,一会儿你去和十丫头说,也要她早些备着!”
侯楠福身应命,又不禁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莫寒月权当不见,起身向侯氏行礼,说道,“母亲还有许多事务处置,十一也不多扰,先请告辞!”
她坐在这里,不管是侯氏还是侯楠,都只觉得满身的不舒服,巴不得她快点离去,闻言都忙行礼,说道,“恭送王妃!”
卫敬行却道,“臣送王妃出去!”亲自替她打起帘子,跟在她身后出门。
离开侯氏的院子,莫寒月脚下微缓,回头向他一望,含笑道,“三哥可有什么事要说?”
这三年来,虽说不见卫敬行做什么,可是莫寒月心里却明白,因为三年前的事,他对她心中始终怀着一些戒备,这三年来,也不轻易亲近。
卫敬行微一迟疑,低声问道,“王妃,臣是想知道,墨三公子可会伴驾?”
莫寒月微微挑唇,说道,“如今他官居三品,又是身在御史台,这种时候,又岂有不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