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不知师从何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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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飞雪轻轻点头。

是啊,那个小小的女娃,本身就像一个谜,让人看不破,解不透,却又不愿强迫她剖露,一切,任他是谁,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她一点一点,愿意袒露自己。

易红珠却看的暗暗咬牙。

这拥月公主是自己先行结识,如今怎么反而和这个丫头如此亲近。

时不时插几句进去,拥月公主倒也不拒,含笑应几句,又自然而然转回莫寒月身上。

易红珠心中暗怒,纵目去望,见不远处公子们的营地内人影绰绰,突然道,“咦,怎么像是景郡王在唱歌?”

一句话将拥月公主吸引,侧头细听,果然是景郡王清润的声音在唱,“大雁排排成行,小鸟对对成双,草原上的牛羊,像那滚滚海浪……”

拥月公主大喜,叫道,“是我们的歌!”拉着莫寒月起身,笑道,“我们去瞧!”

大梁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此时那里男子饮酒歌舞,女子却跑去夹杂其间,有悖礼法。

傅飞雪等人不禁一怔,谢沁正要出言阻止,却见莫寒月已跟着起身,含笑道,“好!”目光有意无意向她一扫,跟着拥月公主向公子们的营地而去。

虽然看不到她留海下的眼睛,可是不知为何,谢沁分明感觉到她颇含意味的目光,微一沉吟,也跟着含笑起身,说道,“既然要去,就一同去罢,景郡王的歌声,寻常可听不到!”起身径直随后而去。

这一下,更是大出众小姐意料,不禁纷纷起身,却颇为踌躇。

要知不管谢沁有没有侍寝,身份上已是后宫嫔妃,一位已嫁妇人,大梁礼法,对少妇的束缚,远远超过小姐们。

此时谢沁不顾自个儿清誉,竟然跟着那个傻子胡闹,难不成自己也要相陪?

傅飞雪等人也是愕然片刻,各自互视几眼,又放不下谢沁、莫寒月二人,见有哈萨族姑娘来请,只得暗暗咬牙,随后跟去。

从参加赛马的人选定出,这十人已隐隐是众小姐之首,此时她们几人一去,已有一些小姐迟疑着跟去。片刻间,这边营地的人竟然走去一半。

谢霖、景郡王等人正与几位草原少年赌酒赛歌,见拥月公主与众小姐前来,微愕之后,都纷纷起身相迎。

拥月公主当先笑道,“我们正在那边说话,听到景郡王的歌声,忍不住来瞧一瞧!”

谢霖忍不住好笑,说道,“原来是被景郡王的歌声招来!”

景郡王听他取笑,也不以为意,说道,“好在招来的不是狼!”见众公子已自动让出一大片空地,侧身引众小姐入座。

这里围坐的除去伴驾而来的各府公子之外,另有不少草原各部的少年,见众小姐前来,都是纷纷上前敬酒。一位浓眉朗目的少年首先上前,第一个竟然就问,“不知哪一位是十一小姐?”

莫寒月微诧,只得站出行礼,说道,“我就是十一,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拥月公主笑道,“他是鄂多部的哲加王子,从听说那日十一小姐竟能避过风雨,就嚷着要结识你呢!”

原来如此!

莫寒月了然,含笑道,“原来是哲加王子!”

哲加王子见她竟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倒大为意外,不禁扬眉,大拇指一挑,赞道,“十一小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骑术,哲加佩服!”拿过酒碗双手捧给莫寒月,说道,“哲加敬十一小姐!”

莫寒月虽说不擅饮酒,却也曾听说,草原之人敬酒,是满怀的敬意,却之不恭。当即含笑接过,说道,“多谢哲加王子!”见他举碗,也双手捧着与他一照,饮头大大灌了进去。

她身形瘦小,捧着一只寻常的大碗,就像抱着一只大钵一样,谢霖看的心惊肉跳,正要上前挡酒,却被景郡王拉住,向他微微摇头。

哪知道莫寒月刚刚一口灌下,立刻呛咳,弯腰咳嗽不止。

这一来,十几位草原少年都是一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谢霖再忍不住,忙道,“十一小姐年幼,本不擅饮酒,哲加王子莫怪!要不然,本王代罚三碗!”

正要命人取酒,就见十一小姐含着呛出的眼泪抬起头来,皱眉笑道,“草原上的酒果然烈的很,十一失礼,只是身为男儿,才当如此酒!”说完,将碗中余下的酒一口饮干,抚胸勉强压下割喉般的烧灼,向哲加含笑举碗。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已有草原少年喝起彩来,说道,“好!好一个身为男儿,当如此酒!”

哲加点头,也大口将酒喝干,这才挑拇指赞道,“十一小姐如此豪气,才配做我草原儿女的朋友!”

“不错,十一小姐当真豪气!”另一位少年也跟着上前,伸手就要取酒。

这时景郡王缓缓笑道,“十一小姐虽然性情豪爽,这酒量可不怎么样,明儿还要看兄弟们各显身手,灌醉可就不好,还请各位兄弟手下留情!”

这话虽然在为莫寒月挡酒,可前有莫寒月饮酒在前,他又是以明日的大赛为由,说的入情入理,哲加等人见莫寒月一碗酒下去就已小脸儿通红,自然不是假的,不由都是哈哈大笑。

拥月公主笑道,“十一小姐,骑马我们还没有分高下,这饮酒你可不如我!”

莫寒月躲过一劫,悄悄吐舌,向景郡王望去一眼,仍笑意浅浅,与余下草原少年各自见礼。

谢霖见景郡王轻易解围,不由挑眉,低声道,“景郡王如何知道,那个丫头会死要面子?”

他结识莫寒月还在自己之后,倒似比他还要了解一些。

景郡王微微一笑,说道,“小静安王就不记得墨三公子立府那日的事?”

“墨三公子?”谢霖微愕,微一回思,才想起,那天莫寒月也曾在众人再三相邀之下,连尽三杯。不禁微微点头,说道,“还是景郡王心细如发!”目光扫向莫寒月,不禁微微一笑。

这个丫头,还是个输命不输阵的性子。

在场的都是少年男女,短暂的纷乱之后,各自寻处坐下,很快又再欢声一片。

拥月公主扯住景郡王衣袖,笑道,“景郡王,你方才唱的歌,就是前些时与我同唱的那一首,你是只会这一首,还是还会旁的?你可不要骗我!”

宇文青榕含笑,老老实实答道,“自然是只有这一首!”

“当真?”拥月公主似信似疑,侧头向他打量。

“自然是真的!”景郡王含笑点头。

“郡主不要听他!”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峻小王爷的脑袋从二人上方探过,笑道,“纵然此时他只会这一首,若公主肯多唱几首,他必然也多会几首!”

“就你话多!”景郡王无奈,抬头瞪他一眼。

“小皇叔何必自谦?”宇文峻耸肩,按着他肩膀在他身边坐下。

“小皇叔?”拥月公主挑眉,瞪大眼向他打量片刻,问道,“你唤景郡王小皇叔?你是皇子吗?为何我瞧着皇上年纪轻的很?”

瞧宇文青峰的年纪,养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噗!”一直留意这边的易红珠轻笑出声,说道,“公主,他就是峻小王爷,我朝棣亲王之子!”

不过一个亲王的儿子,皇室质子,和皇子天差地别。

“峻小王爷?”拥月公主哪里理会得了她的意思,闻言眸子一亮,忙又细细打量一回,诧异着,“你就是和十一小姐一同遇险,却毫发无损将十一小姐带回来的峻小王爷?”

“是啊!”峻小王爷笑的有些张狂,说道,“想不到本王的大名如此如雷贯耳!”说着话,两条眉毛还一挑一挑。

臭不要脸的!

莫寒月忍不住翻个白眼。

拥月公主却一脸理所当然,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那样的狂风暴雨,连我们草原儿郎都不敢轻易出行,峻小王爷竟然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是啊!那天可真是凶险!”峻小王爷连忙接口,手讲比划、添油加醋讲起那天遇险之事。

那天的情形,本就十分凶险,被他一讲,更是变成十二分,直讲的口沫横飞、风云变色。

拥月公主听的连声惊叹,其余草原姑娘、小伙儿也不禁留意,向这里慢慢聚来。

莫寒月听的抚额,只觉得老脸都被他丢光。

景郡王夹在二人之间,更是听的连连皱眉,趁着拥月公主不加留意,悄悄从二人之间抽身,顺手扯起莫寒月向人群外去。

直到听不到那个活宝的声音,景郡王才轻吁一口气,垂眸向莫寒月一望,微微皱眉,责道,“十一,你们怎么跑来这里?”

莫寒月微微耸肩,含笑道,“王爷就不见,这草原上的少年男女一向一同歌舞欢乐,我们何不入乡随俗?”

景郡王向她凝视片刻,轻叹一声,抬起头,望向篝火旁歌舞的男女,目光里终究露出些羡慕,点头道,“这草原上,自然比我们盛京城要自由许多,就连呼吸也会变的顺畅,只是……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去……”说到后句,声音不禁黯下。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王爷何不且活在今日?管日后做什么?”

“且活在今日?”景郡王微微一愕,忍不住又向她深望,注视良久,才轻笑出声,点头道,“好一个且活在今日,难怪小静安王说,你说出话来,常让人不以为你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是吗?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莫寒月微微抿唇,却侧头避过他的注视,轻声道,“或是十一幼失教养,行事太过荒诞不经,倒教谢大哥他们劳心!”

“自然不是!”景郡王摇头,却也并不想深谈,含笑道,“已有几次听你唤小静安王为‘大哥’!”

“嗯!”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从谢姐姐那里论,十一自然唤一声大哥!”想到那次深夜偷入谢府,阻止谢沁逃走,心中竟说不出是酸涩还是温软。

景郡王微微含笑,说道,“可是素来唤本王‘王爷’,是亲疏有别吗?”

他是来争称呼的?

莫寒月瞠目,微默一瞬,突然轻笑一声,说道,“从到草原上第一日,就是王爷扶臣女上马,这些日子,王爷更是臣女的教习,这声师傅,王爷当之无愧!”说着向他施下礼去。

虽说心底对他有些愧疚,却并不想牵扯上太多的关系。

“师傅?”景郡王微微错愕,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却仍然唇角含笑,摇头道,“不过是玩话,十一小姐不必当真!”心里暗叹,她对自己虽然也见亲和,终究不如与谢霖、罗越等人。

莫寒月仍然将礼施下去,这才起身,含笑道,“王爷当成玩话,十一却当真的呢!”

景郡王微微一笑,听她说到骑马,又不禁有些担心,问道,“这几日你成日跟着峻儿那小子乱跑,我也不曾见你骑术,不知学的如何?”

莫寒月含笑道,“峻小王爷教的极为用心!”说到这里,不禁暗暗吐舌。

这三日来,也就第一天他试过自己骑术,后来只是每日带着她在草原上到处奔驰游荡,一玩就是一整日,哪里有练习什么骑术?

景郡王仍不放心,试探问道,“要不然,这两日本王带你再练练?”

“王爷!”莫寒月好笑,摇头道,“明日大赛第一日,梓伊族长还有各部首领都在,王爷岂有不伴驾的道理?”

是啊,他是王爷,不是寻常的公子!

景郡王轻叹一声,说道,“你们是在第三日!”也就是说,中间还有一天的时间。

莫寒月笑道,“可是第二日的赛马,岂会没有王爷?”

从知道哈萨族赛马大会那天开始,宇文青峰就提出要一同参加,本就定的随驾的武将参赛。景郡王能成为小姐们的教习,这正式男儿的比赛,又岂能少得了他?

宇文青榕被她问住,默然片刻,终于一声轻叹,说道,“原想还有三日,如此一说,竟是就连练习都不成了!”

莫寒月微微抿唇,笑道,“王爷放心,臣女虽不敢说骑术如何,至少不会摔下马来,其余的,有谢姐姐、罗姐姐她们呢!”

不管是景郡王,还是谢霖、罗越等人,求的本来也就是她不要摔下马来。

宇文青榕一听,也只好罢了。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篝火那边拥月公主扬声大喊,“景郡王……景郡王……”率性肆意,没有丝毫的顾忌。

二人互视一笑,转身回去。

拥月公主一见,忙迎上来,笑道,“怎么说着话就不见你们,原来是自个儿躲起来,倒不知说些什么,可能让我听听?”

她声音说的极大,顿时有不少小姐向这里望来。

在拥月公主眼里,这二人私下躲开说话,再寻常不过,可是在大梁众小姐眼里,就是孤男寡女独处,有伤风化。

莫寒月于所有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浅浅含笑,说道,“十一向师傅请教骑术,看到时如何赢你!”

“这个时候才问,怕晚些罢!”拥月公主大笑,也不再多问,扯住景郡王衣袖说道,“景郡王,方才听说,景郡王的箫吹的极好,可能给拥月听听?”

景郡王的箫,只有他愿意的时候才会吹奏,等闲哪里是旁人求得来的?

众小姐闻言,都不禁向景郡王望去。

宇文青榕却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若拥月公主肯展歌喉,十三自当伴上一曲!”

也就是说,你唱得出,我就吹得出!

众小姐都不禁轻吸一口凉气。

拥月公主大喜,爽快点头,说道,“好!”放开他跳到场地中央,扬声唱道,“大雁排排成行,小鸟对对成双,草原上的牛羊,像那滚滚海浪……”

宇文青榕含笑,从腰后抽出玉箫,欢快一曲,跟着琳琳而出。

拥月公主见他果然吹出,大眼睛顽皮的一眨,不等一首唱完,突然唱道,“青青的牧草笑弯了腰,漂亮的马儿快乐的奔跑,马头琴声响起,伴着风的歌唱……”

箫声微微一顿,曲调从欢快变的悠扬,和她的歌声紧紧相随。

拥月公主眸子亮亮,开始边歌边舞,嘴里却很快又换一首,“美丽的草原多宁静,风里又荡起我的歌声,远方的阿哥问一声,可还记得阿妹的约定……”

一首接着一首,一曲跟着一曲,一个不停,一个不歇,歌声和箫声相融,竟然难分是谁伴着谁,是谁跟着谁。

最初众人都是含笑而听,渐渐的,这一边的小姐们的脸上开始露出震惊和痴迷,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痴缠在景郡王身上。

而草原上的姑娘们的反应较为直接热烈,开始纷纷站起,加入歌舞的队伍,张张笑脸,都带着满满的热情。

莫寒月抱膝而坐,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一幕,竟然觉出些从所未有的安宁。

前世,今生,若这个世界,处处都像这里,都如此刻,该有多好?

只是,夜深时,终会曲终人散场……

第二日,天还未亮号角声就已响彻整个营地。

莫寒月起身,唤夏儿服侍梳洗妆扮,含笑道,“发式不必繁复,首饰有几样就行,却要精致一些!”

倒是极少听她对衣着打扮提什么要求。

夏儿好笑,说道,“年节下小姐到各大府门饮宴,也不曾说的如此慎重!”一边说,一边将她亲自挑好的衣衫取来瞧,见上身是桃花云雾烟罗衫,下配云形千水裙,不禁一愕,低声道,“当真比过年还要看重。”

莫寒月镜子里瞧见,忍不住好笑,说道,“平日我们过年,不过是几个府里转转,都是日常见着的一些子人,有什么打紧?可如今是伴驾出行,今日虽不是我们过年,可却是哈萨族的大事,身上装扮,一则是朝廷的体面,二则也是对草原各部的尊重!”

夏儿听的似懂非懂,乐得自家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不再多问,连连点头,一边替她梳展长发,一边问道,“那留海呢?小姐可要梳起来?”

“不必!”莫寒月摇头,抬起头,隔着留海的缝隙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现在,她已经习惯将自己藏在留海之后。更何况,她今日刻意修饰无非是为了显示对今日场合的看重,并不想在什么人面前出头露脸。

夏儿却噘起小嘴儿,低声道,“小姐的容貌又不是见不得人,当真不知为何非要藏起来。”

可是知道她的性子,她定的事任谁也劝不过来,只得依言,仍把留海垂下,只将上边几束挑起细成小辫,以细碎珍珠结束。而脑后长发也是从头顶开始,层层小辫儿结下,直到脑后,中间结以珍珠,最后发际间以一支珠花绾住,就算完事。

丹枫瞧见,忍不住轻笑,说道,“小姐这么一打扮,倒和那位草原公主有几分相似呢。”

莫寒月揽镜自照,果然与拥月公主的打扮有几分相似,不由轻笑,说道,“如此就好,也多亏夏儿那双巧手!”侧头细望,见乌黑长发间,偶或闪有珠光,不禁抿唇,说道,“如此一来,旁的首饰也不用戴,再配一副珍珠的坠子就好,倒是轻省!”

她这里说着话,夏儿早已挑出一副珍珠坠子替她戴上,柔润珠光,顿时令她一张小脸儿增色。

丹枫也瞧的连连点头,说道,“还当真要夏儿妹妹才行,我就梳不出这样细致的发式。”取过衣裳,服侍她换上。

卯初时分,莫寒月出营向谢沁等人而来,罗雨槐当先瞧见她,不禁眼睛一亮,忙迎上去,含笑道,“十一妹妹如此一打扮,竟似大了两岁一般!”微微眯眼,一时竟错不开眼,心里不禁暗叹。

这位十一妹妹身上,自有她的端华之气,竟令人不去留意她那额前古怪的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