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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走失的是卫丞相的女儿,可是卫东亭并不如何担心,见御驾亲自散酒,自然陪侍一旁。如此一来,倒是一大批人呼呼啦啦跟着谢沁往一个方向去。
而谢霖、罗越等人听到莫寒月走失,都是大吃一惊,急命府中家人,三五成群,分往各方寻找。
梓伊见走失的这位小姐竟然令皇帝关注,也是不敢怠慢,急令各部人马分头去找。
耳听着“十一小姐”的呼声四起,草原上暗沉沉的,仍然没有回声,谢沁急的连连顿足,说道,“怎么就会自个儿跑开,这要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此时傅飞雪等人也向她这里聚来,闻言忙道,“姐姐别急,十一妹妹年幼,许是熬不住困乏先行回宫,我们唤人回去瞧瞧!”
谢沁点头,向身边跟着的非儿道,“你回去瞧瞧,看十一小姐是不是已经回宫!”见非儿应命要走,又忙唤住,说道,“唤两个公公相陪,别再把你自个儿丢了!”
非儿答应一声,忙唤过两名太监,向行宫奔去。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景郡王含笑的声音道,“在这里!”
只这一声,顿时将近处的人唤回,齐齐向声音来处聚去。
但见就在离营地不远,一处小小的坡地上,峻小王爷和十一小姐并头而卧,峻小王爷的手,紧揽十一小姐的肩,十一小姐身子微屈,缩在峻小王爷的怀里,睡的正香。
夜风拂起,掀动二人的衣摆,在火把昏黄的光线下,映出二人恰静的睡颜,安静祥和,竟然有种动人的美,让人不忍惊破。
谢沁赶来,一眼看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头道,“旁人找的天翻地覆,他们倒是安逸!”
“小姐……”夏儿大喜,大叫一声就想扑过去,却被丹枫一把拉住,向皇帝微微呶嘴。
这皇帝在这里还没有说话,谁敢轻举妄动?
夏儿咬唇,脸上都是急切,眼巴巴瞧着莫寒月,却只能站在那里。
卫东亭却脸色微变,向宇文青峰躬身为礼,说道,“皇上,小女无状,还劳烦皇上寻找,当真是罪该万死,瞧在老臣薄面,请皇上莫怪!”心底暗暗咬牙,自觉颜面大失。
自家女儿劳动这许多人寻找不说,还和一个男子睡在一起,这一传出去,哪里还有名节可言?若是与旁人也倒罢了,偏偏是这个浪迹花丛,身份尴尬的空壳王爷。
宇文青峰瞧着二人,心里不禁掠过层意味不明的东西,快的连他也无法捕捉。仿佛,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偷去,又仿佛,是丢掉了什么,心里那一瞬间空落落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有一阵恍惚。
见他不语,卫东亭心中暗惊,却想到旁处。
虽然说,如今的宇文峻在大梁朝廷只是一个空壳王爷,可是,他终究是先帝最爱重的皇孙,是棣亲王宇文青松的长子。如果……
卫相爷越想越惊,狠狠咬牙,厉声喝道,“十一,还不起来?伤风败俗!”
如果,被皇帝误会他卫东亭和棣亲王之间有什么联系,那不要说封侯拜爵,就是日后在朝堂上说话,怕也多担几分小心。
“卫相爷!”此时小静安王谢霖已经赶来,含笑道,“相爷言重,十一小姐才多大年纪,怎么就说到伤风败俗?依本王看,不过是今日多走些路,她年纪又小,累极了罢了!”
“是啊是啊!”老靖国公知道自家小孙女儿与这位十一小姐来往亲密,望向莫寒月的眸光皆是慈爱,笑道,“这样的年纪,哪里懂什么男女大防,相爷不必瞧的如此严重,依本王看,正是一对小儿女,两小无猜时罢了!呵呵呵呵……”
这是什么话?
卫相爷的脸不禁变的更黑。
两小无猜,那岂不是更把自己的女儿和峻小王爷扯在一起?靖国公是三朝元老,罗家又是势胜,他的话岂是随意驳的?
卫东亭讪讪的笑道,“靖国公说的是!说的是!”偷瞧皇帝的脸色,却瞧不出什么,不禁心里打鼓。
其实当草原上呼声四起的时候,莫寒月已经醒来,可是听到那许多人来寻,此时跳起,倒显的心虚,也就装睡未动。
此时听到靖国公的话,正觉好笑,却觉峻小王爷胸腔一震,发出一声闷笑。
原来,这个家伙也早已醒来!
莫寒月暗暗翻一个白眼。
可是此时众人围观之下,更不是“醒来”的时机,只好强忍笑意,伏在他怀中不动。
静安王谢风涛听的好笑,说道,“既然寻到人就好,快将他们唤起罢,夜深露重,再睡下去,怕真要伤风了!”
宇文青峰到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轻轻点头,说道,“嗯!将他们唤起来,都回宫罢!”向地上仍然熟睡的二人再深望一眼,转身而去。
谢沁见莫寒月无恙,轻松一口气,见皇帝离去,知道不能久留,向她深望一眼,向罗雨槐低声道,“你们替我和十一说,改日再请她宫里坐坐!”辞过众姐妹跟着皇帝离去。
卫东亭咬牙,向地上的莫寒月指一指,又骂不出什么,只好向夏儿一瞪,说道,“还不快将她唤起来回去!”衣袖一甩,也转身离去。
众老成些的臣子一见,也是连连摇头。可是峻小王爷也倒罢了,那一个终究是卫丞相的女儿,只好一言不发,跟着离去。
好不容易等众人走远,夏儿忙扑上去,抱住莫寒月的身子连摇,唤道,“小姐!小姐!快醒醒!”
“哎……”莫寒月冷不丁被她一推,再也忍不下去,低叫一声坐起身来,睡眼迷朦说道,“天还未亮怎么就吵?”
“小姐……”夏儿噘嘴,轻声道,“小姐还真当这里是自个儿的床了!”
莫寒月瞪眼,说道,“不是吗?”
“天为庐,地为床,十一小姐还真是豁达!”景郡王含笑接口,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却落在仍然躺着的峻小王爷身上,见他眼皮微动,显然早已醒来,不禁好笑。
被他一赞,莫寒月倒有些不好意思,嘻嘻一笑,说道,“想来是一路乏了,竟然不知不觉睡去。”慢慢站起身来。
罗越见峻小王爷还是躺着不动,过去伸脚踢踢他手臂,笑道,“峻小王爷,皇上走了,快起来罢!”
峻小王爷眉毛一动,先睁开一只眼瞧瞧,见果然只剩下几位年少公子,这才把另一只眼睁开,翻身爬起,吐一吐舌头,笑道,“原来被你瞧了出来!”
罗越好笑,说道,“这许多人吵闹,哪个信你是真的睡着?想来皇上也早已知道,才先行离开。”
宇文峻满不在乎的耸肩,说道,“先逃掉今日这顿骂,明日再说!”斜身凑到莫寒月耳边,说道,“是吧,丫头!”
刚才装睡的,又不是他一个人!
莫寒月侧头瞧他一眼,脸上一片茫然,问道,“王爷在说什么?”
又装傻!
峻小王爷翻白眼,罗越等人却忍不住低笑出声。
罗雨槐挤过来,伸指在莫寒月额头上一戳,说道,“你乱跑什么,大伙儿以为你被狼叼去,谢姐姐急死了,偏又和你说不上话儿!”
莫寒月歉然,说道,“原是饮几杯酒,出来散散,哪知道就睡去。”
罗雨槐横她一眼,却见人多,也不好多说,说道,“快回罢,再闹下去,天可就要亮了!”拖着她向行宫方向去。
景郡王向莫寒月深深凝视,轻声道,“原来,十一小姐也在装睡!”
这话虽是问句,却又似带着旁的意味,望向她的眸子,多了几分疑惑。
从第一次初见,这个女娃就似傻非傻,却总在不经意间,主导一些事情,实在想不出,她是怎样一个人物。
莫寒月侧头向他一笑,说道,“教景郡王见笑!”倒也不装糊涂。
景郡王晒然一笑,点头道,“那等情形,果然无法应对,是本王不曾深想,该悄悄将二位唤起才对!”
峻小王爷翻白眼,看看天,再看看地,说道,“我还以为小皇叔是故意要败坏侄儿清誉!”
景郡王微微一笑,说道,“若有清誉,也是十一小姐的清誉,你又哪来的清誉?”一句话,将众人说笑。
峻小王爷嘟囔道,“小皇叔,你可是本王的皇叔,怎么能如此为老不尊!”
众人微愕,瞧一眼宇文青榕,再瞧一眼峻小王爷,同样俊逸非凡的面容,不过是较他年长几岁,哪里有一点老的样子,还“为老不尊”,一时又是一阵轰笑。
同是少年男女,此一时,在这大草原上,没有朝堂纷争,没有暗室倾轧,有的只是纵情姿意,无拘无锁。
莫寒月唇角微勾,浅浅含笑,天地俯仰间,也觉胸臆顿开,这一年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回到清河宫,卫东亭和侯氏已经睡去。莫寒月轻轻松一口气,带着夏儿、丹枫径直溜回自己的屋子。
本来以为此事已经过去,可第二日刚刚用过早膳,就见丰儿进来回道,“小姐,贲王妃差人求见小姐!”
小静安王王妃贲氏?
莫寒月大为意外,忙道,“快请!”
丰儿应命,很快引着一个丫鬟进来,给莫寒月见礼,说道,“奴婢芸儿见过十一小姐!”
莫寒月点头,说道,“芸儿姑娘不必客气!”抬手命她免礼。
芸儿起身,将手中帖子送上,说道,“我家王妃请小姐过去一叙!”
莫寒月奇道,“王妃?”接过帖子展开,果然见落款写着一个贲字,略略一想,点头道,“你回禀王妃,到时我定去!”
送芸儿离去,心中疑惑,将帖子翻来覆去的瞧。
丹枫问道,“小姐,怎么了?”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虽说我和谢姐姐情同姐妹,这位王妃倒也有些来往,可是并没有多少交情,如今突然下帖相请,岂不是奇怪?”
丹枫点头,微想一瞬,笑道,“或许是小姐多虑,说不定王妃请的不止是小姐呢!”
莫寒月听丹枫一说,顿时释然,笑道,“想来是我自个儿想多!”当即唤人更衣,前头去回过侯氏,也不带丫鬟,径直往静安王府的紫霄宫去。
行宫中,各府女眷伴驾,虽说是无上的荣耀,可是成天无所事事,说来也无趣的很。如今同在行宫,来往方便,或者夫人、小姐们趁机走动,增进情谊罢了。
紫霄宫门口,丫鬟回禀进去,引莫寒月入矮墙向最大的一座帐篷而来,在门口停住,躬身道,“十一小姐请!”
话声刚落,就见贲氏已从里边迎出来,向她浅浅一笑,说道,“十一妹妹来了!”见她要见礼,上前将她手掌握住,轻声道,“又没有旁人,妹妹不必多礼!”携着她向帐内去。
没有旁人?
莫寒月心中微诧。难道,不是自己原来所料?
贲氏带着她直入内帐,唤丫鬟奉过茶退去,这才道,“十一妹妹,我是受王爷所托,与你一叙!”
她口中的王爷,指的自然是她的夫君,小静安王谢霖!
谢霖有什么话,不能自己和她说的?
莫寒月微感诧异,点头道,“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竟然劳烦王妃!”
贲氏微微一笑,说道,“私底下你唤他大哥,他唤你十一,怎么当着我的面儿,反说的生分?”
莫寒月听她说的直接,心中原有的一个顾念顿时抛开,含笑道,“大哥待十一亲厚,王妃自然如十一自个儿的嫂嫂一般,只是如今在这行宫里,该守的礼数还是要守!”
贲氏含笑点头,好笑道,“十一妹妹天生聪颖,怎么昨儿行事,反而糊涂?”
莫寒月微微一怔,问道,“王妃是指……”
贲氏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虽年幼,可也已年满八岁,古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岂有不知道的?”
原来是为了昨夜自己和峻小王爷的事!
莫寒月微微抿唇,轻声道,“是十一昨夜一时忘形,教大哥担忧,王妃见笑!”
贲氏轻轻摇头,叹道,“十一妹妹,你娘亲走的早,你又年幼,想来许多事不曾说给你听。你大哥又是个男儿,有些话说来不便,才央我和你分说!”
想不到谢霖身居高位,又是堂堂男儿,竟然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全。
莫寒月心中暗觉感动,轻轻点头,说道,“王妃请说!”
贲氏微默一瞬,略整思绪,这才慢慢开口,说道,“你谢姐姐在府里时,时常赞你聪慧,说你虽是卫相之女,却为人侠义,肯急人之难……”
莫寒月见她想这许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轻笑一声,说道,“王妃既知道十一和谢姐姐的交情,又是谢大哥相托,说话儿又何必有所顾忌?不防直言!”
贲氏一怔,跟着笑起,赞道,“难怪那兄妹二人都说你倒像是我们将门女儿呢,丝毫不会做作!”
不会做作吗?那要看和谁!
莫寒月微微抿唇,浅笑道,“也是谢姐姐和大哥太过褒奖!”
贲氏点头,叹道,“纵是我们将门之后,行事较旁人随意一些,可是身为女子,总还要顾着些女子的清誉。那峻小王爷虽说是天潢贵胄,总是身份尴尬,更何况,他那声名……实在是不大好!”
什么叫不大好?分明是声名狼籍!
莫寒月好笑,也总算明白了贲氏的意思,心中感激,点头道,“王妃和大哥的意思,十一明白,昨儿也是无意中撞在一处,并不是有心邀约,还请王妃和大哥放心!”
要说谢霖、罗越等人,与宇文峻常来常往,言谈间,对他也满怀惋惜,断断不会因为他是一个空壳子王爷就有所轻视。如今贲氏这些话,自然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尴尬而言,倒是完全顾着自己的闺誉。
贲氏这才轻轻松一口气,嗔道,“幸好宇文峻那小子不曾对你做什么,若不然你谢大哥非剥他一层皮不可!”
莫寒月好笑,说道,“这话若被峻小王爷听到,指不定怎么叫屈呢!”知道她仍不放心,将昨夜的事略述一回,说道,“本来只是瞧星星,哪知道就睡去。”
贲氏好笑,轻轻摇头,说道,“当真是孩子!只是昨儿的事众目所见,无法隐瞒,今日必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你不要放在心上!”
如果没有闲话传出来,那才奇怪呢!
莫寒月抿唇浅笑,点头道,“王妃放心,十一原不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又管她们说什么?”
贲氏听她语气随意,似乎浑不将女儿家清名放在心上,不禁微微摇头,想要再说几句,转念又想她不过八岁,这男女间的事,实在无法说的通透,不由轻叹一声,说道,“你自个儿知道就好!”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门外小丫鬟回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贲氏向莫寒月一笑,说道,“瞧瞧,他还不放心呢!”牵着她的手迎出去,见谢霖进门,含笑道,“怎么到这行宫里,还有许多朝政要说吗,这会儿才回来!”
谢霖向莫寒月一笑,晗首为礼,转眸向贲氏凝去一眼,见她微微点头,知道是将那些话说过,神情略松,这才说道,“哪里是什么朝政,是昨儿梓伊族长说的赛马会,不知怎么,皇上起了兴致,说我们随行许多武将,不能只是瞧着,也要一同比试,还不能丢了天朝的脸面。”
宇文青峰这是又玩什么把戏?
莫寒月眉心一跳,拧眉思索。
宇文青峰虽说年纪尚轻,但绝对不是一个争强贪玩的主儿,他这一决定,一定另有深意。
谢霖应过贲氏,这才向莫寒月道,“十一,方才在前头,听内务府的几位公公说给小姐们备马,可是你们要去骑马?都是女儿家,可要当心些,最好唤些奴仆相陪!”
虽说莫寒月二世为人,可是终究是女子,被谢霖一个男子关注这声名闺誉,终究是别扭。加上她半生戎马,对马儿的偏爱非同一般,听到说骑马,顿时露出满脸急切,忙道,“是傅姐姐、罗姐姐她们要去骑马吗?怎么也不唤我?”
谢霖笑道,“我只是听几位公公说,也不见得就是她们!”
莫寒月摇头,说道,“出行之前,就听罗姐姐嚷着要骑马,定是她们!”转向贲氏施礼,说道,“今日十一先请告辞,日后再和王妃叙话罢!”
贲氏见她一脸急切,不由好笑,说道,“当真是小孩儿性子,一听有得玩儿,什么都不顾!”携她手送出门来,说道,“你和那几个丫头说,玩闹归玩闹,小心一些!”
莫寒月点头,装做心急,匆匆向她辞过一礼,拔步奔去。拐出紫霄宫,才悄悄吐一吐舌头。如果被谢霖当面说什么闺誉,还当真不知道怎么接口。
谢霖又哪知道她的心思?见她跑的飞快,在后叫道,“十一,你慢些儿跑!”话还未落,却见她已没有了踪影,不由微微摇头,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意,轻声道,“还当真和沁儿幼时一样,难怪她们投缘!”
贲氏低笑一声,慢慢替他除去朝服,才将方才的话说一回,轻声道,“这位十一小姐,心里什么都明镜儿似的,偏偏又似不放在心上,怕是比沁儿还要让人费心!”
谢霖默然一瞬,轻声叹道,“若果然是自家妹妹,费心又如何?可偏偏她……”想到卫东亭,不由微微皱眉。
贲氏轻叹一声,说道,“好在十一对她那爹爹也不如何放在心上,等她大些,我们尽可以替她盘谋!”
谢霖知道她不过是出言宽慰,轻轻摇头,说道,“她终究是相府的小姐,更何况……我们连沁儿也无法保全,又何况是她?”想到谢沁这一生只能锁在宫禁中,不由心中一阵酸痛。
贲氏也微微一默,才轻声道,“沁儿的事,是我们不曾料到,没有防范,更加上事关谢氏一族,我们才束手束脚。十一妹妹不同,任我们为她做何事,总不会牵扯上那么许多,反而方便些!”
谢霖听她说的有理,胸口的闷堵微松,叹一口气,说道,“峻小王爷天性聪敏,先帝在时,对他称赞备至,若说十一和他,倒是一对良配,可惜……”
可惜的,不止是他的身份尴尬和声名狼藉,如今他虽然成天一副纨绔子的样子,可是宇文青峰对他的疑忌从没有消除,若有朝一日棣亲王已不能牵制皇帝,皇帝必会将他除去,那时,岂不是连累他身边的所有人?
贲氏虽说身为女子,可是她出自名门,又是嫁入静安王府这样的人家,朝中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听他话说半句不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微默一瞬,轻叹道,“横竖她年纪还小,等几年再说罢!”抛开此事,另说些闲话。
莫寒月虽说是为了避开谢霖,可也当真生怕罗雨槐等人找不到她,顾自去骑马,离开紫霄宫,也不回自己住处,而是径直向行宫大门而来。
刚刚奔出宫门,就见前方草原上扬起一阵烟尘,十余骑骏马疾驰而去,马上人的衣衫色彩缤纷,一望而知都是女子。
莫寒月连连顿足,恼道,“怎么不等我?”见旁边立柱上还拴着几匹骏马,两名小太监正在整肃马鞍,忙奔过去问道,“两位公公,这是谁的马儿?”
其中一人倒认识她,忙施一礼,说道,“回十一小姐,这是御营里的马,原是供不时之需,昨儿不是梓伊族长说赛马吗?今儿谢贵人就请旨,说武将都骑着马来,夫人、小姐们却没有,带出来供大伙儿骑用!”
“是谢贵人?”莫寒月大喜,更加确认刚才远去的就是罗雨槐等人,忙道,“那就请公公也牵一匹来给我!”
“十一小姐要骑?”小太监一怔,不禁向她打量。
不说她个儿矮人小,还没有马高,就是这一身衣裳,也不像是来骑马的。
莫寒月却浑没留意,扬眉问道,“怎么?”
还能怎么?
这两名太监虽然说是宫里的人,可也只是御马监里的下等太监。此时住进行宫的,都是大梁朝官阶最高,家势最隆的人物,他们哪个也不敢得罪。听她一问,再不敢说,忙答应一声儿,将模样儿最神骏的一匹给她牵来。
莫寒月一看,那马浑身赤红,白蹄白鬃,一望可知是马中上品,心中大喜,忙点头谢过,接过马缰。
等到小太监施礼退开,十一小姐望着高出自己两头还多的马儿却有些犯愁。如今,依她的功夫,想一跃上马本来不难,可是,此时是在行宫门前,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都能瞧见,她一个相府的傻子突然会武功,岂不是把别人吓成傻子?
可是若不用武功……
这高出她许多的马儿,她又要如何上去?
心中嘀咕,绕着马儿前前后后转了两圈,又回头四处寻找可以踩踏之物。
只是这草原上一望无际,行宫门前又是打扫干净,别说可以让她踩踏上马的大石,就是能略略垫脚的石块也没有一枚。
正在皱眉张望,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景郡王清润的声音问道,“怎么,十一小姐要骑马?”
莫寒月回头,就见他长身玉立,身穿一袭宝蓝色骑马装立在阶上。长发以玉冠束起,更添一份英姿,唇角微勾,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灼灼乌眸,带着温和的笑意。晨光下,整个人如玉石雕就一般,温润之余,不失男儿的锐利。
饶是莫寒月二世为人,俊美男子更不少见,此时也觉眼前有些迷乱,微默一瞬,才轻轻点头,说道,“我忘记这马儿比我还高!”
“忘记?”景郡王一怔,忍不住扬声笑起,说道,“好一个忘记,十一小姐当真是有趣!”慢慢向她走来,含笑躬身,说道,“十一小姐若不嫌弃,本王是否有幸,送十一小姐上马?”
“啊?”莫寒月一愣。
虽说与景郡王有过数面之缘,其中也有些交集,可是当真算不上很熟。此时听他之言,不禁微一踌躇,跟着释然,含笑道,“那就有劳王爷!”
只是送她上马,这种事,在军旅中实属寻常,也无伤大雅。
景郡王见她点头,说道,“那十一小姐当心!”手掌在她肋下一托,巧力向上送去,喝道,“上!”
借他这一托之力,莫寒月跃起,一把抓住马鞍,翻身跨上。
上一世,莫寒月本就是马上战将,这上马的功夫练的炉火纯青,像是与生俱来一样。这一个动作,使的干净利索,纵然是名震千军的景郡王,一见之下,也不禁喝道,“好!”
哪知他喝声刚起,莫寒月跨过马鞍的脚却在长长的裙摆上一绊,顿时一个趔趄,向马儿另一方摔去。
景郡王一惊,喊道,“小心!”不假思索,身形已疾越而起纵上马鞍,俯身疾捞,将十一小姐一把抓回,稳稳坐在身前。
就是上一世,莫寒月初学骑马,也没有如此狼狈,一时不禁躁的面红耳赤,又羞又恼,说道,“都是这裙子的原故,我若换上骑装,必不会如此!”
景郡王见她为了上马失手羞恼,不禁哈哈大笑,说道,“十一小姐手脚灵活,假以时日,自然能够学会,急什么?”也不放她下马,带过马缰,吆喝一声,向草原深处去。
莫寒月诧异,唤道,“王爷!”
景郡王低头,含笑道,“十一小姐,你留意坐下马儿的起伏,身子放松,跟着它的节奏……”慢声低语,所讲都是初学骑马的要领。
莫寒月微怔之后,暗道惭愧。
虽然说,现在这副身体万万难与自己以前的身体相比,可是,前世的感觉还在,刚才自己那上马的动作,又岂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景郡王领兵多年,又岂会瞧不出那动作的难易?刚才若没有裙子绊那一下,恐怕他会立刻起疑。
暗暗吐舌,回头向景郡王一笑,说道,“多谢王爷!只是……要臣女自个儿执缰才学得会罢?”
“自个儿执缰?”景郡王扬眉,慢慢将马缓下,向下一指,含笑道,“你自个儿瞧瞧,踩得到马蹬吗?”
莫寒月顺着他的手指垂眸,就见自己两条细细短短的小腿儿恰恰能跨住马鞍,双脚离马肚子下的马蹬足足还有两尺。
纵然不踩马蹬,也未必不能策马!
莫寒月心里嘀咕,这话可不敢说出来,微微抿唇,一时倒不知如何应付。
景郡王见她不应,不禁轻笑一声,慢慢策马前行,说道,“今日你习惯这马的起伏,知道跟随它的动作,明儿换上骑装,再换匹小马玩罢!”
小马?
莫寒月微微扬眉。那可当真是小孩儿的玩意儿呢!
可是现在,她可不就一个小孩儿吗?
心里暗叹一声,说不出的懊恼。
前次说到骑马,想到的皆是驰骋之乐,哪里想到,此时又有这许多顾忌!
看着这茫茫草原,心里是雀然心动。若不能在这草原上纵情驰骋,岂不成了此行之憾?
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又如何能够恣意而为?偏偏能够让她不加掩饰的罗雨槐等人竟不等她!
莫寒月心中暗叹,转念间,突然又心头一动,忙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方才我见傅姐姐她们往那里驰去,我们去寻她们如何?”
如果,能借这机会趁了另一个人的心愿,岂不是也是好事一桩?
“好!”景郡王低应,手中马缰轻提,转上她所指的方向,向草原深处驰去。
二人时缓时急,景郡王不断将骑马要领细细讲述,还时时将马缰交到莫寒月手上,教她控马之术。
而莫寒月纵然技痒,也只能耐着性子,假装受教。只是她那一身的本事,纵然极力遮掩,又哪里能够尽数藏住?在马上越久,身体与马儿的楔合越加天衣无缝,而时时握上马缰的手,也更加圆转如意。
本来,刚才在行宫门口,宇文青榕只是看到一匹大马跟前儿一个小小的人儿围着打转十分可笑,一时兴起才扶她上马,带她驰骋。
又哪里知道,他身前的小小女娃,本就是大梁朝一等一的战将,控马之术更是天下无双。
此刻见她进步神速,不禁又惊又喜,点头道,“若不是本王亲见,实在难以相信,十一小姐如此年纪,又是这样纤弱,竟然是习练马术的奇才!”
莫寒月吐舌,含笑道,“王爷过奖!”心里暗道惭愧。如果他知道前世的莫寒月为了习练马术吃过多少苦头,恐怕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禁暗暗庆幸,虽说如今这副身体不能与前世的身体相比,但是手指握缰的感觉还在,身体与马背的楔合也并不陌生,所欠的,无非是双腿和手指的力度不能与从前相比。
假以时日!
只要假以时日!
让她莫寒月等到这副身体长大,等到她慢慢将它变强,她一样可以跨马扬鞭,征战沙场!
一为巾帼红颜再世,一为一方守疆大吏,对纵马驰骋的喜爱,二人是同出一辙。宇文青榕惊喜之下,教的更加用心,而莫寒月也有心将这副身体和马儿磨合,自然也是十分用功。
这一教一学之间,二人都是倾尽心思,不知不觉,竟然多了许多默楔。
从晨起到近午,二人足足驰骋两、三个时辰。时当盛夏,只觉骄阳越来越是炙热。
景郡王向前方一指,说道,“再往东去三里,有片林子,我们进去暂且歇息片刻罢!”也不等她应,纵马向那里驰去。
莫寒月低声道,“想不到这草原上的阳光如此炙热!”想当年,就是这盛夏天气,顶盔贯甲,也没觉得如此难熬,此时竟然不但肌肤灼痛,还口干舌燥。
景郡王轻笑,说道,“草原上地势偏高,日头灼热一些,你们女儿家娇弱,自然难以抵受,本王惯于沙场征战,倒不觉得如何!”
是吗?
自己觉得灼热,只是这副身体没有受过沙场征战的打磨?
莫寒月微微扬眉,心里暗觉无奈。
说话间,二人已纵马入林。林木茂密,策马并不易通行,景郡王翻身下马,说道,“这草原上既然有这大片的林子,不远处必然有水,我们前去歇歇,也好给马儿饮水!”牵马向林子深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