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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越的尾音被夜风模糊,好似呢哝低语,柔和缱绻。而那双同生母一模一样的昳丽眼眸更是在顷刻间便将陆候的紧张完全安抚。
透过这双眼,陆候似乎被带回到十六年前,先侯夫人在世之时。
那会陆候刚刚入仕,蒙祖宗庇荫才得了官位,出入官府朝堂,应对颇有不足。也常会像现在这般身处危机,无言以对。
那时,挺身而出为他解围的便是发妻。而现在,又换成了他的儿子。
陆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让黎熙上前,竟是完全交出了话语权。太医院院首也因陆候的举动生出几分兴味,抬眼打量。
“府内小事,惊扰大人实属罪过,望大人海涵,稍后义兄伤势还请大人多多照顾。”黎熙先是躬身施礼,向太医院院首赔罪,态度不卑不吭,而后便皱眉训斥那侍从道:“房子倒了有什么大惊小怪,该挖挖,该救救,这种事情还需要向父亲请示?晚饭时是如何嘱咐你们来着,今儿是侯府祠堂动土重建的大日子,叫你们好好警醒,竟也能惹出乱子!这会子还不退下,是要我请你们退下吗?”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侯府“有碍天和”的危机轻松化解,而“义兄”两个字从黎熙的口中说出也显得十分微妙,看似随性却透着嘲讽和厌恶。也同样成功将祠堂倒塌一事巧妙盖过。
毕竟埋的是外人,又不是陆家血脉。纵然不详,也不能将罪过完全怪在陆家头上。即便事有蹊跷,陆维耀的养子身份也足矣在面子上把陆家满门摘出去。
黎熙应对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更是从根本上反应出了自己的态度。
陆维耀在他眼中,根本就算不上陆家人,不过是继室带来的拖油瓶。看似薄凉,但对于世人来说,却是理所应当。
继侯夫人的眼神充满怨毒,死死盯住黎熙不放,而陆候也因为他这番出乎意料的应对说辞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要开口辩驳。
黎熙侧过头,冲着他们微微挑起了唇角,无声的开口说了一句:“皇上和摄政王。”
“……”陆候瞬间便没了底气,而继侯夫人也不得不将怨恨和着血吞下。
没错,不论是他们谁,都不能在这种时候推翻黎熙的说法。
他们都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保住眼下的富贵荣华,侯府的名声就不能有碍。而黎熙的说辞,就是最适合不过。
因此即便陆候和继侯夫人都知晓,陆维耀是陆候亲生。可偷情得来的孩子,纵血脉纯正,也无法昭告天下公之于众。
继侯夫人的脸色灰败到了极点,而此刻黎熙和太医院院首谈笑自若的模样更是戳中她心里最痛的一点。
她努力了十余年,才勉强在京都权贵中站稳脚跟。可像太医院院首这种隶属于皇帝和摄政王的内臣依旧对她的出身不屑一顾,甚至拒绝往来。
可黎熙不过刚刚回府,甚至还背负着“克亲”的恶名,却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尊重。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也是最觉得屈辱的。
可偏偏,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能做。
养得精细的指甲陷入掌心,几乎折断。咬紧的牙根亦尝到了血液的腥甜。继侯夫人低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而骨子里对黎熙的恨意却越发加重,恨不得立刻将他撕成碎片。
陆候夫妇的反应皆在黎熙的意料之中,而他们的顾虑也同在在黎熙的算计之内。
说到底,在这二人眼里,最能眷恋的,不过还是钱权二字。即便对陆维耀真心疼爱,但最爱的,还是自己。
黎熙想着越发不屑,可面上依旧是温文尔雅,不露一丝异样,转头对太医院院首说道:“家里动土,难免乱些。还请前厅叙话。”
“好。”院首点头,在黎熙的引路下外外院走去。至于他话语中的小陷阱,也并没有揭穿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些意味深长的探究。
而侯府到底是真塌了祠堂,还是打算重建,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选择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