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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博恩微微后仰,以便更清楚地看见丘杉的眼神,她的手没有放开,仍抱着丘杉的肩膀。
丘杉心情很好,这种情绪带到脸上表现成一个明显的笑容。
尽管不是她杀的,总归是死了。
死得好!
丘杉笑得太开了,不够灵活的脸显得有些诡异。邢博恩看着这张脸,感觉到丘杉是真心实意地、全身上下都在开心,她整个脑子搅成浆糊,茫然地等丘杉解释。
这话说起来就太长了。
丘杉从黎翰之趁检查时在屏幕上动手脚开始,一直讲到昨天深夜黎翰之来包扎脚腕的伤口。因为说话变得流畅,不多会儿就讲完了。
丘杉原本想把自己受过的痛苦打个对折再告诉邢博恩,但又考虑到这会影响邢博恩对“食物”吸引力强度的判断,最终有多少痛,就讲了多少痛。
期间邢博恩一个字也没插。
她从丘杉的第一句开始就听傻住了。
等到丘杉讲完了,她仰着一张傻脸,还是没有反应。
丘杉耐心地等她慢慢消化这些庞杂的信息——
黎翰之是坏人。
先被“新世界”组织选中,后因不甘寂寞自己搞大事。
他试图用催眠的方式控制丘杉的思维,失败,直接上猛药,用新鲜人脑刺激丘杉,再失败。
还有一种昏睡针,注射后丘杉会昏迷十二小时,时间并不精准,她会提前醒来。
他一手造成了公开实验的事故。
替换的东西由他做出,替换的行为由别人动手。
他直接杀死了二十名受试者,其中包括丘杉的父亲,以及几个人类,但是他通通不在乎。
他已经疯了。
邢博恩理清了思路,推开丘杉,一把掀起那张白床单,看到丘杉两只脚腕上的绷带。
她伸手去摸丘杉的小腿,手指几次靠近伤口,始终不敢碰上去。
“很疼吧?”
邢博恩低着头问。
丘杉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难受,说:“有一点疼。”
邢博恩抬起头看着丘杉:“是我太没用了,不能让你依靠,我以为你到了这里我就能保护你,我一直很想保护你,可结果是你因为我受了伤,结果一直都是你保护我。”
说话间,她眼里蓄了两汪浅水,目光透过薄薄水幕投在丘杉脸上,异常坚决,充满勇气。
丘杉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邢博恩眼里的泪水慢慢收了回去,从眼眶消失不见了,心底顿时一片柔软。邢博恩正在变得更强,是为了她。
丘杉喉头滚动,有种哽咽的冲动,倾身用力抱紧了邢博恩,手臂箍着邢博恩的后背。她忽然发现身体里的力量好像没那么滞涩了,肢体运动时比原来活络。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黎翰之死亡的消息上,以至于到现在她才察觉出来第二次闻到食物对身体的影响。
她又朝着人走了一小步,考虑到暂时未知的作用期限,这可能是假的一小步。
心念一动,丘杉偏头用微凉的嘴唇吻上邢博恩的脖子,停留片刻,唇上渐渐传来温暖的感觉。
丘杉一下子怔住了,不敢稍动,怕丢了这点感觉。
从第一面到今天,她终于真真切切地碰到了邢博恩。暖的软的真的邢博恩。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想发疯想呐喊,她太高兴了,这份回报就来在她的心坎上。这些日子里她数次期望能够感受邢博恩,如今她真的感受到了。
暖的软的真的,她的。
丘杉嘴唇轻轻蹭着邢博恩的脖子,一边蹭一边啄吻,从颈侧往前,一路到下巴。
邢博恩被她亲得仰起脖子来,双手抓着她的衣服,有些紧张。
因为这个动作,邢博恩的颈部拉伸出紧绷漂亮的线条,显出几分高贵来,但丘杉却因此无法亲到邢博恩的嘴唇,于是吻到下巴颏之后,她的唇向侧面去,沿着下颌骨的轮廓,一点一点吻到了邢博恩的耳根。
邢博恩软软的耳垂立刻变得通红,丘杉双唇抿着它,就像是抓住了邢博恩的命门,邢博恩全身僵成了雕塑。
丘杉呼出鼻息,笑了一声,在邢博恩耳边说:“你的耳朵好热啊。”
耳朵的红色霎时蔓延到脸颊,邢博恩羞涩地低下头,眼神躲闪,好半晌她突然才反应过来,抬头瞪着丘杉:“你有感觉了?”
丘杉微笑着点点头。
虽然她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但是有些事必须要说清楚。否则一场空欢喜过后,失望是种折磨。
她道:“这是暂时性的,我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黎翰之说吃下食物可能有一周效果,我只是闻到,也许更短。”
邢博恩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难免有些沮丧,但还是笑着说:“一天也好,哪怕只有一个小时我也高兴。”
她握住丘杉的手,十指交叉,说:“我是这个温度,你要记住。”
丘杉郑重点头,将两人的手握得更紧。
情绪落定,还得分析案情。
“可达鸭袭击黎教……黎翰之,”邢博恩改了口,实在觉得别扭,还是换回了旧称谓,“袭击黎教授,是为了给叔叔报仇,自杀也许是因为负罪感。向濯确定是帮手和替罪羊,你说他会不会是知道黎教授遇害,任务失败,所以自杀?”
丘杉摇头:“替罪羊的任务是替罪,自杀反而会引起怀疑。恩恩,你想一想,可达鸭怎么知道是黎翰之害死了受试者?除了我和向濯,黎翰之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算向濯反水,向濯当时已经被关起来,不可能告诉可达鸭。”
邢博恩:“你是说,另外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然后引导可达鸭报仇?”
丘杉点头:“这个人知道很多内情,我猜这个人这么做是为了清理门户。”
邢博恩陷入沉思。
丘杉接着道:“黎翰之在我面前抱怨过不止一次,说他看穿了组织的面目,‘那些人’不配做新世界的统治者,他要建立新的王国。他批判组织黑暗的时候反应非常激烈,除了自以为怀才不遇的原因,我觉得,很有可能,这里有比他级别更高的组织成员限制了他的行动。”
“比他级别更高?研究所里比黎教授级别高的人只有几个……”邢博恩皱眉思索谁有嫌疑。
丘杉摇头:“位置越高越显眼,这个人在研究所里的身份应该很普通。而且按照你的描述,这么多年黎翰之的形象都维持得很好,为什么突然发疯?”
邢博恩受到启发,说:“这个人不是一直在这里,是新来的。”
丘杉点头,问:“有这样的人吗?”
邢博恩立刻想起了一个人——她自己。
“有,我。”邢博恩说,“还有几个研究员也是在病毒爆发后逃过来的。”
丘杉道:“这个人很善于隐藏,心思非常细,我提醒你是希望你安全,所以即便你发现了端倪,也不要探究,因为那很可能是陷阱。”
邢博恩心想自己没那么傻,捉鬼不成反被揪出来害了,可一想到自己被黎翰之蒙骗多年,不禁对自己的智商也有点怀疑。
“我会小心的。”
明天公开实验的准备还没有完成,邢博恩多留了一会儿和丘杉讨论“食物”问题,又听了几句叮嘱,便赶回实验室。
既然藏在暗处的人因为黎翰之对解药动手而清理掉他,那么至少可以说明,这个人不希望公开实验出事。邢博恩对明天公开实验的信心增强了一些。
晚上九点半,准备工作告一段落,今天可以散了。
李知哲守着实验室,邢博恩回宿舍卷了自己的铺盖,戴奇杨茂展帮她搬到实验室里。
李知哲问:“真的要在这里睡一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邢博恩笑笑:“没关系。”
戴奇愁道:“我们劝了一路,没有用。我和杨茂展打算在这待到十二点再回去。”
李知哲:“我留下和你们一起。”
邢博恩:“不用了,你住在上面宿舍,路比我们远,就先走吧。”
李知哲望着她,目光深邃,说:“那我走了,明早见。”
戴奇杨茂展:“明早见。”
邢博恩:“嗯。”
李知哲出了实验室,由通道离开负四层,站上地面。
外面是黑漆漆的,走出一段距离才能看到掩在树里的路灯,微弱的灯光并不足以照亮黑夜,它属于黑夜。
这才是正常的晚上。寂静无人,鞋子踩在地上发出轻轻回响,吸进肺里的空气是凉的,浑身都舒服。
上楼开门开灯,李知哲放下钥匙,在椅子上坐下来。
负四层的宿舍还有空余,他一直没有搬下去,每天来来回回地走。有人说他是不舍得和未婚妻分开,这话也不算全错。
等了近一个小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知哲站起身。
神色愉快的张知退开门走进来,看见他,一扬下巴说了句:“晚上好啊!”
“晚上好。”李知哲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