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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臣摇头叹道:“唉,东西坏了无所谓,人的品性却不能坏。秋月,为师知道你方才是故意的,但你千万要记住,日后若有人真的让你万分不快,你决不可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习武本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身,又怎可作为伤人之用?”
苏雪云笑道:“老师放心,秋月明白的。唐家父子实在欺人太甚,他们多番纠缠,不止令秋月不堪其扰也害得其他学子分神,所以我才会用威胁的方式吓退他们。如今我蛊毒未解,危机尚未解除,不能让他们再给我添乱。不过老师不用担心,您平日教导秋月的道理秋月都谨记在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秋月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臣这些日子一直为几个学生担忧,如今看到苏雪云懂事的样子,总算露出了笑容,欣慰地点点头。
苏雪云身为周臣的弟子,是应该同其他学子一样在学堂上课的,这是当初唐伯虎为秋月争来的优待,而秋月进六艺会馆则是为了寻找藏宝图。这点苏雪云倒是很感谢唐伯虎,给了她一个最合适的安身之处,以六艺会馆的名声,只要她日后的生活越过越好,便再不会有人用她的出身说三道四。不过现在她身上的蛊毒还没解,所以周臣也不拘着她上课,反而还催促她快些去寻找办法。
苏雪云白天去陈小生那里研究解药,晚上回六艺会馆休息,偶尔同老师饮茶谈天,听老师说一些学问和道理,整个人的心境似乎都平和了许多。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边解药的研究也越来越紧张,解药只有那么一点,眼看就要用光了,苏雪云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华丙寅和陈小生都觉得十分焦躁。
陈小生在再一次实验失败之后,一脚踹翻凳子,“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解药没了也研究不出成果,下次给解药的日子又没到,你一定会毒发的。”
苏雪云拍拍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我可以用金针压制啊,你看我这段时间不是很好吗?”
陈小生将她的双手握在手中,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担忧道:“金针的效果越来越差,你看看你的脸色,像是病人一样,我们不能等下去了,得想想办法。”
苏雪云想了想说:“欧阳东说刘瑾最近有些异动,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召集所有人回东厂,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陈小生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时间很不满意,“现在蛊毒已经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针就压制不住了,再等下去,万一机会来了你却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到时候就真的危险了。”
苏雪云对此也一筹莫展,即使她医术很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破解一种未知的蛊毒,何况蛊这个东西还是个活物,本就需要小心对待,否则非但不能解毒还可能刺激得蛊毒提前发作。苏雪云能保证,再过不久他们就能研究出真正的解药了,可她也有预感,她体内的蛊毒因当初那杯灵泉水而变强,如今真的快要压制不住了。自作孽不可活,苏雪云没想到自己也体会了一把这样的感觉,原来灵泉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陈小生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拼命想着解决的办法,口中说都:“华神医那边也没太大进展,全靠他是不行了……等等!”他突然站定,若有所思地说道,“全靠他是不行,如果我们三个人一起研究呢?说不定能取长补短,发现平时没注意的地方,华神医那里有很多祖传绝技,也许能够和我们的成果融合到一起。之前我们一直背着人研究是因为不想让人发现我们的身份,但我可以易容,雪云,你就说我是你偶然遇到的人,能够帮你。”
苏雪云点头笑道:“的确是个好主意,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长乐坊!”
苏雪云跟周臣请了长假,当天就和陈小生收拾包袱去了长乐坊找华丙寅。他们去之前根本没传消息,谁知下了船却见有人在渡口守着,一见着苏雪云就急忙去通知大家了。苏雪云和陈小生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他们担心苏雪云,心里都暖暖的。
华丙寅本就是个穿着随意的人,这回日夜研究解药更是不修边幅,胡子都没时间刮。他看到苏雪云进门先是没在意的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却猛地一愣,急忙上前为苏雪云把脉。
风骚骚见状着急地瞪大了眼,“怎么了?怎么了?华神医,是不是秋月有什么不对?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她脸色苍白,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王巨力拦住她不让她捣乱,沉声道:“稍安勿躁,华神医自有论断。”
陈小生也紧盯着华丙寅的表情,虽然苏雪云一直跟他说没事,但他看着苏雪云一天比一天难看的脸色,心里的担心怎么也止不住。
片刻后,华丙寅松开手,眉头却没有松开,神情凝重地道:“秋月压制蛊毒的方法应该不管用了,我看蛊毒发作就在这两日,可惜我至今尚未配出解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压制蛊毒,这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陈小生立即上前几步走到华丙寅研究解药的桌边,祝小莲正在旁边煮药,忙说:“别碰桌上的东西啊,就剩这一点点了,弄没了就真的完了,这可是救命的。后退后退!”
陈小生脚步一顿,看向多日未见的妹妹。他一穿来就遇到苏雪云中毒的事,实在是无暇他顾,对这个失恋的妹妹也没有好好照顾,心里十分歉疚。如今见她精神不错,也没了当初那副绝望的样子,才稍稍放下了心。
华丙寅在他身后问道:“这位是秋月带回来的人?以前没见过啊?江湖中人?”
苏雪云说道:“他是我在外面做事的时候偶然遇到的,我知道他对配方懂一些,所以特地去把他请了过来,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华丙寅好奇地打量着毫不起眼的陈小生,指着桌上一堆东西问道:“我看你对这些很感兴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陈小生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心急,当即上前看了一番,说道:“我确实对这些有点了解,不如我们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看能不能帮到秋月?”
“好,正好我也想不出新的方向,和你探讨一番也无妨。”华丙寅示意陈小生坐在对面,两人立即就投入到解药的研究之中,连其他人说话都没听见。
陈小生说的自然是他和苏雪云的发现,而华丙寅则将这些天研究所得和相关的祖传医术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两人惊喜地发现对方说的和自己有许多不同,这就意味着他们真的有可能取长补短,得出最终的成果。两人小心的用剩余那点解药粉末做实验,谨慎的动作让旁边的祝小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风骚骚看不懂他们那些东西,拉着秋月问道:“秋月你赶路过来累了吧?要不要回房间去歇一歇?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有让人打扫,很干净的。”
苏雪云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去外面坐一坐吧,这里有些冷,我想晒晒太阳。”
风骚骚穿着丝绸裙子,领口还开得很大,尚且觉得热,王巨力这种硬汉就更是满头薄汗了,闻言疑惑道:“这天都快热死人了,哪里冷?说起来这两天气温反常,都过了中秋还这么热,真是莫名其妙。”
苏雪云一愣,没太在意地笑了笑,“那你们在屋里凉快凉快吧,我就在门口坐会儿。”
风骚骚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已经反应过来了,不是天气冷热的问题,而是苏雪云体内的蛊毒害得苏雪云身体越来越虚弱。她挽住苏雪云的手臂努力扬起笑容说道:“走,我们去外面晒晒太阳,别理那个糙汉子。”
她们两人坐在路边的大石上,温热的阳光却没能让苏雪云感觉到温暖,她心里叹了口气,开始思量用什么方法才能从刘瑾口中逼问出解药的配方。
正在这时,不远处温柔乡的二楼窗口突然出现一个女子,朝下面喊道:“姐妹们快抓住他!这个混蛋嫖完不给银子啊!”
底下的几位女子立即想要抓人,但她们都是楼里的姑娘,柔柔弱弱的,哪里能挡得住高大的壮汉?只一个照片就全被那男人推倒了。
苏雪云皱起眉,从前这种事都是由秋月处理的。秋月是温柔乡的花魁,也是让温柔乡无人敢惹的支柱,高强的武功无论身在哪里都会令人忌惮。没想到秋月才离开不久,竟然就有人敢到温柔乡闹事。
风骚骚气坏了,起身就要冲上去,苏雪云却比她更快,眨眼间就挡在了壮汉身前,她伸出手冷声道:“把银子付了滚,长乐坊不是你能捣乱的地方!”
壮汉大概是第一次来长乐坊玩,根本不认识秋月,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大美人站在眼前,立刻色从心起,扔出手中的葫芦笑道:“想让大爷给银子,那你就先把大爷给伺候好了!美人出浴!”
苏雪云厌恶的挥手当掉葫芦,却从葫芦里洒出不少酒里,正淋到她身上。原来壮男口中的“美人出浴”竟是这个意思,可苏雪云却真的栽了!
浓重的酒气围绕着苏雪云,她立刻感受到体内蛊虫动了起来,头如针扎般疼痛,让她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的向旁边跌去。壮汉还要上手,被闻声赶来的王巨力一拳打到地上,连掉了两颗牙。
风骚骚急忙冲过来扶住苏雪云,哭道:“秋月,你不要吓我啊秋月!酒……是酒……救命啊华神医!”
陈小生瞬间从房里冲了出来,将苏雪云抱在怀里急道:“秋月你怎么样?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苏雪云紧皱着眉头握住他的手,“别着急,只是头痛,我还能忍住。”
陈小生看向跟着出来的华丙寅,诚恳地请求道:“我知道你有一套祖传针法,求求你帮秋月止痛,求求你……”
华神医被他看得一怔,总觉得这一幕这个眼神很熟悉,但一时半刻没想起来,他也急着救苏雪云,便示意陈小生把苏雪云送进屋去,吩咐祝小莲帮忙打下手,全神贯注地为苏雪云施针。
不用压制蛊毒,单单止住痛觉的话,华丙寅还是能做到的,没一会儿苏雪云的表情就缓和多了,人也不那么紧绷了。苏雪云投给陈小生一个眼神,虚弱地道:“这是意外,谁都不想的,幸好酒不多,不会有事的。”
所有人都知道苏雪云是在安慰他们,一点点酒就让苏雪云这么痛苦,他们简直不敢想象那所谓第三杯酒让蛊毒浸入心脉的场面,如果真的让蛊毒彻底发作,他们要如何看着苏雪云被折磨至死?
陈小生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倍,不停地喘着气,如果不是用理智在压制自己,他恐怕早已崩溃!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身跑到桌边,沉声道:“我们必须在秋月毒发之前配出解药!华神医,快!老板娘、祝姑娘,你们照顾秋月。”
“哦。”风骚骚和祝小莲打了水,拿了被子,在床边细心地照顾苏雪云。
这一刻,陈小生身上的气势已经变了,完全就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几人不自觉地听从于他。王巨力见只剩下自己一个,还下意识地问了句,“那我呢?”
陈小生手上一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把那个混蛋大卸八块!”
“好!”王巨力得了最适合他的活计,立即应了声好直奔门外。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把一个活人大卸八块,但折磨得那人后悔终身却一定要做到的。
苏雪云看着不停抹泪还很小心为她擦脸的风骚骚,心中叹息,这次穿越她真的太倒霉了。有一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算是彻底领教到了。刚穿来就重伤耽误了练武的进度,好歹被她给治好了,蛊毒是从未听闻的种类,以为早晚能够解毒,谁知当初那一杯灵泉水加速了蛊毒的发作,不止影响到她的身体,也影响到她的思绪,让她没办法那么冷静地研究解药。
时间越来越紧迫,她已经决定去抓住刘瑾严刑逼供了,结果就那么巧的被个蠢货泼了一身酒。这一桩桩一件件怎是“倒霉”二字能够形容的?这一环扣一环的,就好像在下棋之初就堵死了她所有的路,任是什么高手,无路可走就是无路可走。纵使她脑子里有那么多办法,懂那么多武功,然而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她连好好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还拿什么去和刘瑾拼?曾经她听说有混了几十年的黑道龙头一不小心死在个小喽啰手里,而那个小喽啰甚至都不知道杀的是龙头大哥,当时她还不信,没想到今日就自己体会了一次。
苏雪云想了很久,事已至此,她大概要先死一次再重来了,就不知道那时候还能不能再见到小生。
苏雪云缓缓抬眼看向陈小生,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她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些,如今看到陈小生那易容成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容,她却怎么都移不开眼睛。有的人,总是能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却又不是注意到他的面孔,而是那种神态、那种动作,那种万中无一的吸引力。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苏雪云在这一刻真的觉得她爱的这个男人就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
苏雪云闭上眼,一点一点地描摹着陈小生的样子,风趣幽默的他、言辞犀利的他、意气风发的他、成熟稳重的他……每一种样子都在眼前重现,好像已经刻在了心里,再也无法消除。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够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都不用说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