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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澈很快消失在黑夜里,一阵黑白光亮后,眼前的场景不停的变换。
熟悉的院子,茅草灶房,晾衣竹架,花娘屋,温泉池,还有熟悉的会对他笑的沈思辰。
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喜欢你。”
“愿结君发,共度此生。”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以后有我。”
“我会担心你。”
忽然间天旋地转,沈思辰声嘶力竭地吼着:“你为什么骗我!”
猛地睁开眼,薛洛璃惊觉自己还是置身于那处洞府,旁边是准备好的瓶罐符结,外头雷声震天雨击石板。
梦醒了,还是他一个人。
他早该想明白,这样一个扭曲着长大的祸害,根本不值得任何承诺。都是活该,他自找的。偏偏还不知死活,还要去相信。
森森阴气引得薛洛璃周身血液沸腾,双瞳透着骨子里窜动的暗红。仔细点算剩下的灵药和之前偷偷试炼的成果,薛洛璃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细节,开弓没有回头箭成败至此一举。
割破手腕将被尘埃水气模糊的阵法重新浇灌,在阵圈正西方坐下凝神静气,缓缓指引调转周身灵力藏于命穴。
待积蓄已久骤然睁眼,将所有灵气全数灌于阵中,仿佛洪水决堤倾泻而出不受控制,阴暗的山洞里阵中升起幽蓝鬼火,事先放置的材料像是被赋予了生命随之跃动,发出诡异的声光。
人间风雨仿佛与这洞内天地相辅相成般,更加声嘶力竭的咆哮,惊天雷劈断了树木轰然倒地。世间邪恶之物如脱缰而出,尖锐地咆哮着。
薛洛璃有一种被五马分尸的感觉,有人在拉拽啃咬他的四肢生生的想要扯出去。骨肉离间的剧痛让他上不来气甚至无法呼吸,只能张口大喘,手指也不像自己的了,被人夺去一般反回来啃食着他,从指尖到手臂顺着往上爬。
在痛醒和痛晕之间来回颠簸,像是被人抓着脑袋按在水里即将窒息,又被人提起来接着再按下去,周而复始。偏偏他必须保持清醒,将无法宣泄的疼痛化成嘶吼倾泻,凄厉骇人的叫声响彻山洞。像是感应一般,疾风骤雨更凶猛了,轰隆隆的雷声雨点声淹没了山洞内痛彻心肺的惨叫声。
他没下过地狱,却觉得炼狱之苦大约不及十一。
到最后,薛洛璃嗓子嘶哑叫不出来,剧痛的恶魔在体内四处乱撞,寻找另一个出口。眼眶如同炸裂般,缓缓淌下血泪。阵中的幽蓝火苗得到了浇灌,窜动的更厉害,幽光向四周缓慢地扩散着,甚至抓住了薛洛璃的十指,开始蚕食吞噬。
灵州好几年没有这么大的阵势,一夜狂风暴雨,仿佛天漏了一般。
沈思辰早晨醒来不见薛洛璃,倒是松了一口气,现下他二人相对唯剩尴尬惆怅。昨夜他喝的并不多,前车之鉴阴影犹在不敢醉。可是他那样决绝悲愤地扑上来,主动地挑起他的火,抵死纠缠,后来一切顺理成章借醉行凶,
薛洛璃叫的越大声,他的心思就越乱,动作更粗暴,哭声打在他心上一个个坑,累累痕迹。
过去的许多次,他曾偷偷想象过,少年的声音会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和他的脾气一样霸道活泼,充满阳光的味道,没想到是这种光景下听到。
心中有恨,却不知该恨谁。
等了很久,薛洛璃都没有回来。沈思辰隐隐有些不安疑惑,走了?还是跑出去闯祸发脾气了?
不会的,他已经答应了不再惹事不再伤及无辜,沈思辰还是忍不住相信他。
等到附近几条街道人流从闲散到密集再到闲散,烈日当头到夜凉如水,还是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沈思辰开始有些慌了。
毫无征兆的,半夜下起了大雨,站在门口听着雨点敲击堂前石板的声音,伸出手去接雨水都被打得生疼。沈思辰越发不安起来,这样的雨夜里,他能去哪?
“薛洛璃。”
一开始小声的喊,总觉得他不会走得太远。轻柔的声音很快被雨水吞没,耳畔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和心跳加速的咚咚声在他身体里炸开,沈思辰撑着伞开始一条街一条街的找。
雨天湿滑,长满苔藓的石板在雨水润泽下更放肆,等待着每一个夜归绊倒的人。沈思辰先是沿着他们每日必经的几条街找,空荡荡的。风雨将树上鸟窝都打的歪歪扭扭,一丝生气也没有。
他又走了几个街区,一边摸索寻找一边记着来时的路,衣袍已经湿透了,一片泥泞,这种狂风骤雨中打伞并没有什么作用。找到后半夜,沈思辰回到破庙,推门前还希望人已经回来了。
恨意是真切的,担忧也是,恨爱交加不可说。
在庙堂里生了火沈思辰疲倦地靠着柱子坐好,等着万一薛洛璃淋成落汤鸡回来可以马上烤干,其他事,等他们冷静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