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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尧:“喔。”
烛九阴:“喔什么喔?你这拖家带口的什么意思?”
张子尧闻言,低下头看了眼脚边一颠一颠的大肥猫,听见烛九阴的话,大肥猫翘了翘尾巴,烛九阴又道:“太连清,你这土地神是不是太闲了些?这京城地界都没人跟你祈愿?”
“最近大家没空搞祈愿这种小浪漫毕竟都很忙喵,”大肥猫道,“于是小神就不忙了。”
大肥猫脑袋上还稳稳地顶着个木盒子,木盒子里,小兽在温暖的阳光下惬意地打了个呵欠——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它——它眨眨那只金黄的眼,闭上了嘴,又恢复之前那拒不合作的倔模样
“蜚大人好久没晒太阳了吧?”张子尧笑得眯起眼,自然没有得到回应,不过他也像是习惯了似的又懒懒道,“九九你不要闹脾气啊,这盒子宫里谁不认识,放在房间里叫人看见多不好索性带在身边还觉得踏实些,太连清抱着这木盒子别人还看不见,多好。”
这回倒是在回应烛九阴的不满了,只是这回应又叫某条龙发出不高兴的咋舌音,想了想道:“不行,这么让它厚脸皮赖着实在不是办法。”
“那你倒是想个法子。”
“找人问问吧。”
“找谁问?”
“”烛九阴又闭上了嘴。
“谁?”张子尧追问,“早说有人能够打听你怎地不早说?昨晚愁一夜我觉都没睡好,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那是你自己脑子不好使,蜚的事,当然就要去问蜚才能得出答案。”
“它又不说话!”
“叫你问它了?”
“你又说问蜚,又说不问它,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叫你绕糊涂了。”
“天底下被关过在木盒子里然后行为反常耍性子的蜚可不只它一个,”烛九阴的声音低沉下来,显示他现在不仅心情不好而且相当不情不愿,“这小畜生不肯说不愿离开木盒的原因,那就去问问那个当初从蟠桃树里被放出来的老畜生——”
张子尧脚下一顿。
低下头看腰间挂着的画卷。
画卷里安静了下,而后,烛九阴平静的声音响起:“看什么看?”
“当年被你关在蟠桃树里几百年的蜚还活着。”张子尧用的是陈述句。
“这畜生千年不死不灭,当然还活着,老子给他好吃好喝的供着,估计还让他年延益寿呢!”烛九阴没好气道,“你做什么咒人家死?”
“可是太连清说蜚兽五百年一换任——”
“换任不代表前任死了,做足了年月还不让人退休么?”烛九阴惊讶道,“你居然不知道?蜚兽准确的来说应该叫蜚族,这个族群人数不多也就十来人,终年栖息于古版图中原东部太山,五百年上位一人司管天下灾祸”
“我只是个凡人。”
“也是,在这之前你连蜚兽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倒是成你理直气壮不学无术的好理由了。”烛九阴嗤声道。
张子尧正欲反驳,这时,他注意到被大肥猫顶在脑袋上的盒子里,原本趴卧的小兽突然抬起头,似有所感的望了望天空——
张子尧跟着抬头。
而后下一秒,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张子尧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滴豆大的雨滴便“吧嗒”一下落在他的鼻尖上。
倾盆暴雨姗然而至。
张子尧“哎”了声,伸长了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好险在附近瞧见了个纳凉的亭子可供躲雨,便想也不想往那边跑去——那雨真当是玉皇大帝踢翻了洗脚盆似的,密集得看不见前方的路,张子尧浑身湿的像落汤鸡一脑袋撞进凉亭里,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亭子里早有人在。
“子尧?”楼痕似有些惊喜。
张子尧几乎能猜到画卷里某条龙白眼都快翻上天的模样。
“王爷,您怎也在这?”张子尧眨眨眼,装作挺高兴的模样。
“刚从父皇那儿回来。”楼痕还是一副笑容不变的温吞模样,唇角勾起笑意满满道,“当真是有缘,本王正欲去找你,偏偏中途下起了大雨,原本以为又要耽搁一会儿了,没想到正琢磨着,你就把自己送到了本王的跟前。”
张子尧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楼痕用字奇怪,这会儿也不反驳“送到本王跟前”这说法,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王爷找我?”
“嗯,找你。”楼痕道,“本王有一事相求,也不知子尧答应不答应。”
“王爷先说。”
“京城地震灾害,白白损失纹银不计其数,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怎地,却还是坏事传千里传递了出去——这些天,太行山脉边域士兵因挂念家中,军心不齐,已经大大小小出了几次事故……边域小国因此亦蠢蠢欲动,欲犯我国土边境,父皇令本王下令收士兵家属家书,连同兵粮武器一起快马加鞭亲自护送至边域,稳定军心,共同御敌。”
“……”
张子尧一脸听得认真,心想然后呢?所以呢?你找我干嘛?
“本王心想,有些士兵家中双亲年迈,目不识丁,找人替写家书一封实在作用甚小,不如请画师作一副灾后图,仔细还原京城原貌,将那些士兵父母划入其中,岂不更加生动直观》也免去他们日思夜想,毕竟本来没多严重的事,倒是叫他们想得可怕了。”
“喔。”
张子尧想了想,然后明白过来,自己就是那现成好用的画师,不用白不用——好吧,给天家做事,那报酬自然不言而喻,这个本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但是仔细想想吧,他画那些个火柴人,那些士兵能从里头认出哪个才是自己的爹妈么?
张子尧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正想找法子回绝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闪过关键词,猛地抬起头问楼痕:“你说咱们要去的那地方在哪儿?”
“太行山脉。”
张子尧低下头看了一眼脚边楼痕看不见的大肥猫,顶着木盒子的大肥猫也抬起头看着他,与此同时,木盒子里的小兽也是睁开了眼——打从昨晚头一回——用正眼瞧着张子尧。
皇家车马,肯定比自己雇佣马车一路拖拖拉拉过去来得快,更何况跟这楼痕吃好喝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张子尧犹豫了下,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让子尧回去琢磨下”,楼痕见他脸上松口,自然欣喜,也不多劝说便答应给他三天时间考虑。
此时大雨还未停下。
这雨有些似曾相识。
想想前些日子的地震,张子尧又看了看小木盒里拧着脑袋出神看着外面雨帘的蜚兽,想了想道:“王爷,这大雨倾盆,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参考前几日京城城内内涝……”
楼痕:“?”
“子尧建议,还是早日做好防涝排洪,以免再生事端。”张子尧言罢,又总觉得自己像是泄露了什么天机似的不妥蹙眉,咬咬下唇转头跟楼痕摆摆手,“王爷说的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日后便给予回复。”
说完,便干脆重新跳回雨中,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楼痕的视线范围内。
只留楼痕一人立于凉亭之中,看着那逐渐模糊的背影,目光沉淀,不知其所思。
……
到了傍晚,外头大雨依旧是哗哗的在下,不一会儿院子里就积了到脚踝那么高的积水。
太阳下山时,积水几乎漫过了第一层台阶,冒雨赶回去的下场就是张子尧感染了风寒,从晚膳的时候开始就喷嚏不断……这会儿,他坐在桌边,在烛九阴万分嫌弃的目光注视下,将一小半绿豆糕捏断了,塞进手边的小木盒里,一边吸着鼻涕一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多少吃点,你看看,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回家——蜚大人,太行山脉呢,是您家吧?您想回家吧?好好吃饭,我考虑带你回家。”
“你就会给自己找事。”
“反正也要去太山,”张子尧头也不抬地回答身后画卷里的男人,“跟谁去不是去?”
绿豆糕落在木盒子里。
盒子里的小兽拧开了脑袋。
只不过这次,它没再把扔进去的食物又扔出来。
“你看,它没扔出来!”张子尧惊喜道,相当觉得这是一种进步。
在他身后画卷里的男人将一口绿豆糕扔进自己嘴巴里,干巴巴地咀嚼了两下,翻了个白眼。
张子尧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自己的饭,然后喝了煎好的药,浑身发热又犯困,索性早早洗漱便满怀心事的睡下了——
屋内吹熄了蜡烛,只有外头积水折的光照应在屋子里,整个屋子一片昏暗,唯有风雨声。
顷刻。
床上少年昏昏沉沉睡去,发出轻微酣眠。
从放着木盒的小桌子上,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原本闭目养神的画中男子警觉地睁开一边眼,不动声色看向桌子方向,于是便得见——
那小小的盒子里突然冒出一层淡淡的白光,“卡啦卡啦”的细碎响动后,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抓住了木盒的边缘,紧接着,身穿白袍、左眼戴着眼罩,右眼金眸的十二三岁小童从木盒子边缘探出了半个脑袋,那小男孩鼻梁挺翘,唇瓣粉嫩,样貌竟是异样的精致好看。
小孩还趴在木盒边缘,往熟睡的张子尧方向看了一会儿,稍一停顿,便抬起手,对准少年方向挥了挥——
烛九阴微微蹙眉,正欲动作——
然而此时,却只是见被张子尧踹开的薄被腾空飞起,而后轻柔地落在他的身上。
烛九阴愣了下,转过头去看木盒,这才看见原本趴在木盒上的小脑袋已经缩了回去,木盒中身穿白袍的小孩靠坐在木盒边缘,抱起那几乎和他一样长的、晚膳时张子尧扔进去的绿豆糕条,张大嘴咬了一口。
模样甚是可爱。
可爱到烛九阴今晚就把他塞回太行山脉的冲动充满胸膛,久久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