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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刚到时。”沐秀儿顺口应道。
张逸皱了皱眉,这时辰的说法听不太懂,不过,子丑寅卯这四个顺序倒是知道的,子时是指晚上十一点后到一点,一个时辰是两小时,边啃着窝头,脑子里边算计着,那不就是五点,若再除去做窝头的时间,岂不是四点就起来了,又仔细想了想,她带走的窝头应该是昨天剩下的那几个,想到此处,张逸怔怔地看了看手中捏着有些软还能感觉得到热气的窝头,突然又有些咽不下去,轻轻嘀咕道:“怎么这么早,也不知道多睡会儿。”
这声虽轻,仍是落到了床边那人的耳中,不由笑道:“也不算早,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这个时辰起的,”沐秀儿丝毫不以为意,那方婆子,除了对锦阳疼爱,对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是实打实地用足十二分,那时候,每日天没亮就要起床,做饭,烧水,喂鸡,割猪草,下地帮忙,晚上,要伺候着全家人洗漱,等锦阳睡了之后,还要赶着做方婆子交待下来的绣活,每日能睡上三个时辰,已是阿弥陀佛了,如今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想什么时候睡就睡,什么时候起就起,只是,那些年,睡早了起晚了,总免不了被骂被打,久而久之,这身子不到时辰睡不着,鸡还没叫就先醒,怎么也改不过来。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日子总比过去强了许多,想到这里,回过头看了看那强咽窝头的人,虽不知道与她假成亲后,平静的日子能够维持多久,但幸好有她,才能渡过前眼这一关。
等张逸吃完了饭,日头已高高挂起,沐秀儿算了算时辰,每天早上总是村妇们最为忙碌的时候,赶在这空档去,路上能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苏大娘素来手脚麻利,到她家,应该误不了她工夫,便不急着收桌子,拿着长衫递给了张逸。
张逸接过衣服,这几日她一直穿着中衣,对这古代男子长衫倒没什么概念,好在衣服并不复杂,七手八脚的穿上倒还算过得去,可这头发就比较麻烦了,想她十多年板刷造型,头发从没有长过耳的记录,如今却拥有这么一头乌黑覆背的长发,还不能剃,真是要了命了,披头散发的不出门倒也不觉得怎么样,顶多找个布条,胡乱扎一下,可现在要出去见人,她可不想被人当作疯子,想到这事,心里头顿时烦躁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用力抓了抓头。
沐秀儿打量着张逸,这衣服被她改动过,看样子倒还合身,修补的地方虽多,倒也瞧得过去,再看她一脸苦恼地样子,有些不解:“怎么了?”
张逸听她问及,一咬牙,反正她自称失忆,不会梳也没什么:“我忘了怎么梳头。”
沐秀儿闻言一愣,还真是没想到是为了这个,细一想,这几日确实不曾见过她打理头发,本以为是因为身上伤着没有心思,却原来是不知道要怎么弄,“我帮你,先坐下。”
张逸听话得很,立刻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凳子上。
沐秀儿从一旁取了梳子,走到她身后,靠近了细看,眉角一抽,手摸了摸,整张脸纠结了起来,多日不曾梳理,这头发乱得打结,自发现她后,虽有擦身,却没洗过头,又油又腻,已经没时间帮她洗了,一咬牙,手按上了她的头:“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嗯”张逸坐得笔直,一动不敢动,梳子慢慢的穿过头发,从上而下,遇到阻隔便会停下,然后,身后这人会用双手小心地去拆解,再捏紧了发的上端,轻而慢的梳,偶尔头皮也会因拉下头发而感到疼痛,每到这时候,沐秀儿就会轻柔地为自己揉一揉被扯痛的地方,张逸眯了眯眼,心慢慢静了下来。
费了不少工夫才把这一头乱发梳通顺了,找来了发带,帮她绑上,额际不知何时蒙了一层细汗,打理完后沐秀儿顾不得打量张逸,用手背擦了擦汗,鼻翼不经意地动了动,随后看了看掌心,手指搓了搓,心中暗道,看来等出门回来后要好好给她洗洗了。
张逸并不知道沐秀儿此时的想法,抬手捏了捏有些许僵硬的脖子,只觉得梳完发后,人轻松了许多,起身走到一边,拿了铜镜。
陌生又有些模糊的脸再次印入眼眸,此时的张逸已没有了初见时的诧异,左右打量一番,心中暗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身皮相比自己原有的那一具好许多,过去朋友都说她够爷,可现在这张脸,虽也是装扮成男子,却透着清秀斯文甚至有些阴柔的感觉,好在那两道眉生得英气,不自觉地低下头,看了看胸前,没被人察觉有异大抵是因为这实在看不出破绽的胸部吧。
沐秀儿趁着张逸照镜子,走到房角,拿了巾子擦了擦手,“不早了,我们这便出门吧。”
张逸点了点头,拿了手杖,两人出了门,慢慢行走,为了避嫌,沐秀儿并没有出手相扶,人却离得不远。
不出所料,此时村子里的人们都在忙碌,偶尔遇上一两个熟人,想来是大娘已把表哥探亲的事说了出去,虽也有好奇的,故意前不出所料,此时村子里的人们都在忙碌,偶尔遇上一两个熟人,想来是大娘已把表哥探亲的事说了出去,虽也有好奇的,故意前来问上几句,倒还都在情理之中,而张逸总是十分有礼地跟着沐秀儿打招呼,却又时不时有意无意地重重咳上几声,喘上几口,这脸本就有些苍白,再这么一弄,俨然一副生了重病的模样,都病成这德行,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能行得那苟且之事。
一路相安无事
“就是前面那户了。”沐秀儿停下指了指几步之远的一间小院,话刚说完,从那院子里头突然响起了一声极为刺耳的哭喊声,“娘,娘,别打了,饶了我吧,娘,别打了,小六还小,不想被打死,救命,媳妇儿救命。”
孩童的求饶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倏地,张逸脸色一变,整个人僵了起来,紧握木杖的手暴出青筋。
那步子怎么也迈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