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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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第五章

林银木之所以不相信汤录纹敢杀人,那是他亲眼目睹了汤录纹的怯弱。 重庆师范专科学校的革命委员会成立了,学校的那些铺天盖地的大字报都被清理干净了。校园表面上也平静如常,只进出学校的校门处,似乎还散发着几分火药味儿。

陈家湾的后门和天陈路的大门,时时刻刻都有四个人执勤,虽然佩戴的都是统一的执勤袖标,林银木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四个人来自两个不同的派别。

同在一个院子里居住,时常一路同行路过师专。学校里有一个小卖部,称盐打油用不着去陈家湾。这天凑巧,林银木和汤录纹都来小卖部买东西。小卖部就在学校的大操场旁边,大操场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那样儿是在开什么大会。那年月人们时常聚集在一起开会,可以说见惯不惊。林银木买好自己需要的东西正往外走,汤录纹进来了,进来的汤录纹说:“今天学校不晓得要干啥子,到处都是背着抢的解放军。”林银木回口说:“支左部队来学校支左,又不稀奇,又不关你我的事。”汤录纹说:“我看不对头,每两个背枪的解放军后面,都有一个胡癞子那一派的人,恐怕要出啥子事哦。”林银木还嘿地一笑说:“再出事也不关你的事。”

正说笑着,突然外面的高音喇叭响起解放军进行曲,一个人急匆匆从商店外进来,对售货员说:“支左部队要抓人了,我们这一派的,今天恐怕要倒霉了。”售货员说:“牛儿,你心虚了吗?”牛儿回答说:“我心虚啥子,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

闻听这话的汤录纹,几步跨到门口,只见门外的操场上人山人海,只听高音喇叭在说:“……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革命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一小撮阶级敌人,妄图颠覆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我们不能姑息手软,要坚决予以打击……”

突然高音喇叭点出一个人的名字。“周卫东!”林银木知道,这叫周卫东的,就是汤录纹认识的那小头目。林银木来到门口时,只见几个解放军向坐在主席台上的小头目扑去,小头目刚站立起身子,就被几个解放军按倒在地上,瞬间就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而后推搡至主席台的一角,几个持枪的解放军把他看押了起来。高音喇叭还在继续点名,只听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几个解放军就扑向会场中的一个人,然后五花大绑的捆起推搡去主席台旁边,与小头目并列的站在一起。高音喇叭点名一个就捆绑起一个,一会儿功夫主席台上就排列起了一排被捆绑着的人。突然两个解放军在胡癞子的领带下向小卖部走来,汤录纹战战兢兢的吐出几个字:“来……来……来……来了……”突然一股臭味袭来,林银木看见汤录纹的裤裆里滴出了尿水……胡癞子领带的解放军只从汤录纹身边走过,把刚才跑进小卖部的牛儿按倒在地捆绑起来押解了出去。汤录纹惊魂未定的对林银木说:“走!走!走!我们快点各人走!”出得门来,林银木对汤录纹说:“你又不是这个学校的人,你害怕啥子?”汤录纹余悸未消的说:“你不晓得,小周喊我去听刘聋子呼喊口号,故意叫我别呼喊出声音来,喊我注意听刘聋子喊些啥子,结果刘聋子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喊成“到哪里去找蚂蚁”,结果小周把刘聋子搞死求了,如果不是我,刘聋子不会死的,还有举报刘厚薄烧黑材料,还有……”还有什么,汤录纹没有说出来,只催促林银木快走,说:“胡癞子那一派的人,早就不安逸我了,胡癞子吃香了,小周倒霉了,还是快点走的好。”

来到小桥边,汤录纹说他要下河去洗一洗,林银木这才知道,汤录纹起先在小卖部,不但吓流了尿,连屎也被吓了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有胆子杀人么?林银木真还有点不相信。

学校里的大字报又铺天盖地的张贴起来,有些地方还拉起了横幅,什么“走资派还在走!”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什么“还我战友!打倒刘厚薄!”什么“团结起来保卫革命的胜利成果!”之类的标语口号到处都是。大字报和横幅流露出两种观点,一种观点支持支左部队的革命行动,一种观点说那是打击造反派的反革命行为,时常有这一派的大字报刚张贴出来,即使没有被另一派的人撕掉,也会有人写一张没人敢去撕的领袖语录复盖上。时常有人在大字报前辩论,争的面红颈子粗,争论不出输赢时竟有人动手打起架来,学校的局势逐渐紧张,外单位的人员一律不准进入学校串联,过路的农民持有出入证,进出校园都要拿出来验证。学校的形势,有点剑拔弩张。

汤录纹听说,被抓被捆绑的造反派,第二天就全都放了出来。小头目为首的一群人重新成立了组织,打出的旗号是“反到底”。学校里的两派虎视眈眈,革命委员会设在教职工宿舍后面的一座大楼里,新打出旗号的“反到底”,把总部设在了图书馆,两边都安装上了高音喇叭,两边都加大了宣传力度,播送得最多的都是最高指示,双方播送的内容各不相同,各自播送的都是与自己有利的首长讲话。

如今造反派分成了两派,学校内如此,全重庆市都如此。学校里,凡是称得上主干道的两边,竖立起高大的苇席,苇席上涨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字报。两派的群众时常因各持己见争吵辩论,争吵辩论不出输赢就动手打架。两边的高音喇叭大声呼喊:“要文斗!不要武斗!”道路上时常都能遇见一群人追打另一群人。汤录纹一个人不敢独自过路了,非要上街去买什么东西,就寻人一路同行。林银木每天都要路过学校,许多的时间,汤录纹就和林银木走到了一起。

这一天俩人又来到了小卖部,汤录纹买了二毛五分钱一斤的豆瓣刚离开,突然姓周的小头目喊住了他,说:“贫下中农,我们要重新夺权,你能不能找几个人来助威帮忙,有贫下中农援助,更能显示我们就是革命派。”汤录纹说:“周主任,我到哪里去找人来跟你帮忙哦。”小头目说:“你们农民,不就是想吃两碗不要钱的饭么,学生食堂的赵师傅说,你们为食堂送菜,原本一个人就能挑送的两百斤蔬菜,故意均匀成三个人来送,目的和动机不就是想吃两罐不要钱的米饭?我们夺权,需要与工农结合,工人就找赵师傅,农民就找你。你可以多找几个人来帮忙。*他老人家提倡与工农相结合,这样一来工人农民我们就都有了,如果再找一个支左的解放军,我们就是完美的革命派了,只是如今这当兵的不好找寻。”那一天在小卖部被捆绑走的牛儿说:“当兵的也好找,只是要找与我们观点相同的,别找一个保皇派来,弄不好还成了歼细。”汤录纹还在犹豫,小头目说:“学校的蒸子饭不要钱,只要我派夺权成功,在我们掌权期间,你吃住都可以在学校里,凡是你喊来援助我们的贫下中农,我们全都包吃包住。”汤录纹说:“帮了忙真让我们天天来吃饭?”小头目说:“那天你过路,不让你过你敢抄刀子夺屁股,所以想请你支援我们,可不是让你来白吃干饭的哦。”

帮忙夺权有饭吃,这在那个只渴望有一碗白米干饭吃的年月,还真是一个莫大的you惑。汤录纹这一辈子,并没有多少这样的日子,白米干饭可以任你的肚子装。外公外婆去世以后,他过的日子饥一顿饱一顿,即使在黄万兴家,也只是汤汤水水的装一肚子。如今有免费吃住的机会,汤录纹可不想放过。

他没有想到,就是为了那一碗白米干饭,彻底的毁灭了他认为是爱情的爱情。他与碧娃就因为这一场武斗,彻底的断绝了往来。

许多的事情,林银木都是事后听说的。学校里的造反派,一直分属两个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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