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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齐笑道:“是啊,你这样的人,怎么生出我和瑶瑶来?”
“你提瑶瑶做什么?”
“她是我妹妹!你还不准我提她了!你把她送进宫里,为你的权利铺路,她才十一岁啊!”
肖汉成被他一吼,有些愣怔,平时肖齐虽然和他有些罅隙,但到底不曾翻脸过,今日借着酒意,就对他大吼大叫,看来父子之间,确实不同往日了。
“瑶瑶自己愿意进宫的!”
“她自愿?爹,你知道她最听话,从小到大,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从来不违逆你,你让她做皇后,她会说一个‘不’字吗?况且她那样的年纪,她懂什么?”
“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孽子!”
“我不要这些!”
肖汉成冷笑:“没有我,你能当上大将军?孽子!你如今不知感恩图报,反而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
肖齐哈哈大笑起来,满身酒气:“爹,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选择,如果有,我什么都不会要!”
肖汉成气得脸都白了,指着他,身子颤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官家上来扶着他坐下,好不容易才劝走了。
肖齐一个人坐着,任凭谁说什么话都不听。
他渐渐睡着了,梦里都是瑶瑶在哭,他有多么不舍,心都疼得要裂开了,想张口安慰她,却发现喉咙干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梦醒之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抬回了房间,睡在床上,头脑昏昏沉沉的。
“大少爷,老爷请您一起去用早膳呢。”丫鬟在门外守着,一听见动静就赶忙进来。
肖齐用手撑着额头,过了一会儿才让侍女伺候着穿衣梳洗,出了门,却不往前厅去,绕过小院从偏门出去了。
那一日朝堂上,听说顾相爷大发雷霆,驳了好几位大臣的奏章,滥用职权降了几个肖齐手下的武官。
“什么事让相爷生这么大的气?”下了朝,上官云依然和肖汉成一同出来,撑了手中折扇摇着,笑得风度翩翩。
“哼!”肖汉成冷哼一声,“老夫真恨生了这么个儿子!”
“原来是大将军。”上官云叹道:“人说虎父无犬子,大将军才干非凡,将来必成大气,只是性格和相爷不甚相同,只怕日后……。”他停了停,眸光一闪,笑道:“相爷多做计较便好。”
肖汉成沉着一张脸,走了一阵,心中越想越气,也越来越觉得疲惫,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苦心谋划,到头来唯一的儿子竟然不领情!
那他谋划的这一切,将来难不成要交给外人?
肖汉成想着这些,回家之后,竟然也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在家休养了多日,朝中的事情,便暂且交给了肖齐和上官云。
上官云是肖丞相面前的红人,人尽皆知,在朝中说的话就像顾相爷说的一样,可是顾相养病期间,本以为肖齐和上官云会沆瀣一气,想不到,上官云多次的奏章都遭到了肖齐的反对。
反倒是,肖齐对于太子的几项提议,竟然都意外地支持了。
其中一项包括:向皇上请旨释放牢中的六皇子端木玉。
那天端木瑾带了一干请旨的外臣跪在长乐宫外,上书请奏,皇上重病昏迷,迷糊间只听得含含糊糊的声音。
瑶瑶凑在皇上嘴边听了,轻声问道:“皇上可是同意了?”
皇上‘嗯嗯’了几声,也听不分明,只看见皇上额上青筋毕露,甚是激动。
瑶瑶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皇上的脸,慢悠悠地说道:“皇上,六皇子在牢里已经疯了,就算受了惩罚。”
皇上忽然静了,鼻孔间呼哧呼哧喘着气,一瞬间的姿态,竟像是老了十岁。
瑶瑶拍拍皇上的手:“皇上请放心,六皇子定会一辈子记住这个教训的。”
她走出去,对跪在长乐宫外的一干臣子道:“皇上准了。”
外面顿时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
端木瑾亲自带着皇上的令牌,去了地牢,把端木玉领出来。
端木玉见了端木瑾,竟不认识一样,理也不理,端木瑾道:“端木玉,跟哥哥回家吧。”
端木玉抬头打量着他,披散的头发挡住面孔,他摇摇头,缩在角落里说:“端木玉等娘来,娘会来的。”
端木瑾的鼻尖一下子就酸了,上前抱住了他:“娘在家里,你跟哥哥回家就看到娘了。”
“真的?”端木玉拍拍手笑起来,“好啊好啊,回家了回家了!”
回了宫,端木瑾宣了太医来,开了一副安神的汤药,先让端木玉服下,安睡之后,才吩咐宫女太监伺候着梳洗换衣。
他回到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便听宫女来回报已经帮六皇子收拾妥当,看见宫女脸上心疼哀伤的神色,他便知道端木玉身上肯定有不少受刑的痕迹。
“从今以后都不会了。”他走到端木玉的房里,看着安睡中的少年,长久以来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端木玉,只要你没事,哥哥就可以放手做一切了!”
沉睡中的少年浑不知事,睡得安稳,梦中似乎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眉头紧紧皱着,发出几声野兽一样的‘哼哼’生,十分惊慌。
端木瑾伸手轻轻抚着他的眉心,知道他又安稳睡着之后,才微笑着拉好了他的被子,走出去。
半夜里,风从窗户缝里灌进来,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倏忽间便出现在窗口,挡住了风口。
脸上银色的面具熠熠生辉,一屋子的烛光,都被那银面具衬得黯然失色。
顾辰从窗户上走下来,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仿佛是凌空而走,他走到端木玉床边,轻轻一笑:“殿下果然没让在下失望。”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一动不动,顾辰笑道:“一切都过去了,肖汉成的时代,也会成为过去,殿下,我等着您来创造这个新的时代!”
顾辰说完,笑起来,身子一飘,又从窗户里飘出去,打开的窗户轻轻合山。
风停了,舞动的烛光,也渐渐安静,房内香炉里的沉香,袅袅地氤氲开来。
床上的少年慢慢睁开双眼,迷茫的光满渐渐散尽,露出一双如同鹰隼一般,漆黑冷锐,望不到底的眸子!
多少四季轮转,多少欢声笑语,记忆中美好的童年一去不复返。
一切都过去了,可对于他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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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汉成听说了肖齐居然在朝堂上帮着太子,放了六皇子的事情,气得从病床上蹦起来,病似乎好了一半一样,怒气冲冲要去教训儿子。
上官云好整以暇坐在客厅里,看见肖汉成鞋子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跑出来,不禁冷笑,端着茶杯慢悠悠喝茶:“相爷要去哪里?”
肖汉成怒道:“你为何不阻止成均?让他放下这样的大错!”
“他可是相爷的亲儿子,我区区一个尚书,怎么敢和他斗?况且还有一个太子,他们两个可是一个鼻孔出气,微臣身份卑微,只有一个脑袋够砍。”
“你——!”肖汉成指着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儿给气死了,半响才顺过气来,一口喝干了侍女送上来的茶水,重重把茶杯摔在地上:“那个孽畜!”
“哼!”上官云一向清高,此时在朝堂上受了那么大的气,更是冷嘲热讽:“相爷光说有什么用?想不到我当日投靠相爷,居然是投靠错了,早知道,该投到太子一边去。”
“上官云!”肖汉成怒喝,“你想反老夫?”
“微臣不敢。”上官云眯起眼睛,英俊的脸上有种难以捉摸的神情,“微臣只侍有为之主,可不侍无能之辈。”
肖汉成气得眼睛都红了,一身热汗出了,病倒像好了一大半,立刻命人前往羽林营,把肖齐召回来。
哪想到侍从立刻说道:“启禀相爷,大将军说了,今日军中有事,不能回家,如果相爷召见,就等明天。”
肖汉成两眼一翻,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吓得侍女侍从大呼小叫,奔走忙乱。
只有上官云一袭青衫,淡定自若地坐着,悠悠喝着茶,仿佛置身幽静的古刹中,根本不看一眼周围骚动的人。
“上官云,你等着看,老夫定会让你知道你选择跟随老夫,是对的!”肖汉成缓过气来,第一件事情便是狠狠扯着上官云的衣袖,咬牙切齿地说。
上官云轻轻笑了笑,斜眼看着这个大周朝的第一权臣:“微臣拭目以待。”
一场急促地秋雨,打乱了一切平静,漫长漆黑的夜晚,雨声从来没有断绝过,外面哗啦啦的水声似乎充斥着整个世界,鬼哭狼嚎一般嘶叫着。
瑶瑶半夜里被雨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守夜的宫女连忙进来,看见她苍白的脸色,连忙让人叫来雅雅。
所幸雅雅也是被雨声惊扰,根本睡不着,听见宫女的叫唤,便立刻赶来,一掀开帘子,便看见瑶瑶惊慌地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忙上前去:“皇后,做噩梦了?”
瑶瑶粗声喘着气,双目圆睁,抓着锦被的十根手指根根指节泛白:“姐姐,快派人去长乐宫看看,皇上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听见外面一片吵杂,有太监尖利的声音大喊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瑶瑶像被雷电击了一下,猛然弹起来,身体滚落在地上,吓得宫女们惊叫连连,雅雅上前把她抱起来,瑶瑶大喊:“叫他进来,叫他进来!”
“快让他进来!”雅雅也知道不妙了,连忙大声喊,低头看见瑶瑶的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一样,完全没有血色,顿时吓得呼吸都紧促了。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扑倒在地上,大哭道:“回禀娘娘,皇上,皇上召见……。”
瑶瑶死死抓住雅雅的手腕,抓得雅雅低呼一声,手腕疼得要断开了!
“皇上怎么了?”瑶瑶身子颤抖,声音也不知觉地跟着颤抖。
太监哭道:“皇上,皇上恐怕……太医说,让皇后娘娘尽快赶过去,否则,恐怕……。”
瑶瑶立刻站起来,尖利的嗓子喊道:“更衣!”
宫女哪敢怠慢,连忙上来帮她更衣,随便挽了一个发髻,瑶瑶等不及,连斗篷都没有披上,只从宫女手中抢过羊皮灯笼,便冲进了大雨中。
“皇后!皇后!”身后宫女们追赶着大声喊叫。
可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一切,都天翻地覆了……整个世界已经颠倒了,下一个瞬间,便是决定生死的时刻!
皇上,维系一切的皇上,终于……要离开了……
这是顾白两家战争的导火索,这一刻,终于点燃了!
怎么这么快?是谁做了什么?让这场战争提前到来了?
她什么都顾不得,浑身都湿透了,寒冷的秋雨,刺骨的寒风,扑打在她身上,那么痛……
长乐宫中灯火通明,宫女太监冒着大雨在宫殿外跪了一地,台阶上,几十个太医战战兢兢跪着,踏进大殿中,所有嫔妃都在,还有皇子们,公主们。
依旧是丽妃领着众嫔妃,太子领着众皇子。
六皇子疯疯癫癫,居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瑶瑶冲进去,吓得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身狼狈,头发披散着,被雨水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未施脂粉,没有任何点缀,只有寒冷刺骨的风雨,她像从雨中来的仙子,美丽也未被折损,反而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她脸上身上都淌着水,眼眶红肿,跌跌撞撞,绕过众多的嫔妃,皇子,公主们,跑进寝殿中。
皇上还未召见任何人,寝殿中只有侍候的太监宫女。
床褥上落着许多鲜血的痕迹,宫女小心翼翼擦拭着皇上的嘴角,瑶瑶走过去,不由地吓得呆住了。
才半天未见,皇上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干枯得犹如冬天埋在雪地里的树枝。
她一下子就哭出来,跪倒在皇上床边。
皇上吩咐过只见皇后,他一直等着,此刻听见哭声,眼睛缓缓地睁开一条缝儿,看着瑶瑶。
“瑶瑶啊……。”虚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透着苍老的感觉,“朕,对不起你啊……。”
瑶瑶泪流不止,拉着皇上的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皇上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的!皇上不是让瑶瑶等着吗?瑶瑶等着皇上呢,等皇上好起来,和瑶瑶白头偕老。”
皇上枯瘦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缕飘渺微弱的笑容,似乎很安心,眼角慢慢滑出了泪水,大周朝的九五之尊,自从登基以来便没有流过泪,可是此刻,泪水还是不听传唤就出来了。
原来世上有许多东西,就算他是帝王,是一代天骄,也控制不了。
譬如生命,譬如对瑶瑶的爱情,譬如如今的眼泪。
奈何奈何,人终究,胜不了老天啊!奈何,他是万万人之上,却依然只是个普通人……
“朕……舍不得让你难过……。”皇上的手指动了动,侍立一旁的太监常顺连忙捧着一个锦盒过来,呈在瑶瑶面前。
瑶瑶哭得浑身颤抖,拿出锦盒里的圣旨,打开来,泪眼中,那一方硕大的玉玺印子分外显眼,她继而才看到圣旨的内容,双手一颤,圣旨掉在地上,她整个人也像那圣旨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
常顺忙上前扶起了瑶瑶,低声解释道:“皇上为了保护皇后娘娘,可谓用尽了苦心。”
“不,皇上,皇上……。”瑶瑶哭着爬过去,抓着皇上的手,“我不要做千古罪人!我不要!”
皇上喉咙一动,‘咯’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瑶瑶伸手捧着皇上的脸,那口鲜血喷在她的双手上,血的热度灼烫了她,她哭着说:“皇上这样做,不如让瑶瑶一起跟着皇上去!”
一口血吐出来,皇上浑浊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一丝力气慢慢恢复,他强撑着,支起了身子,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瑶瑶带泪的面孔,满心不忍:“若朕不是这个样子,朕定不会让你流一滴眼泪,可是朕……。”皇上眼中滚出了泪水,低落在她面庞上,那种热度,几乎能灼烧起一把烈焰!
瑶瑶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嚎啕哭出来,她第一次感觉,她不过是寻常的孩子,为何她却偏偏是这样,要承受这人世间莫名的悲痛,还要顶着千年万年的骂名?
皇上看着她,轻声道:“若是端木瑾登基,你必不会得善终,可端木玉不同,端木玉如今痴傻,正好,可以让你周全……瑶瑶,千古罪人是朕,不是你……朕下了诏书,所有罪责,朕都替你挡下来……朕只恨,生错了年头,未与你白首便相离,瑶瑶,原谅朕……。”
皇上断断续续说了这么多话,喉咙里又是一股甜腥,鲜血涌着从唇间流了下来,他抓住瑶瑶一只手,紧紧抓着,不愿意松开。
那是他此生最后一个愿望。
也是他对命运最强烈的恨意!
为何,不能白首便相离?
他贵为天子,掌控天下人的命运,却独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面前的小人儿,哭成了一个泪人。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想最后触碰一下她的脸,可是手伸出去,最终只伸出去一半,便像那开谢了的花,奄奄地垂下来,重重砸在锦被上。
皇上的身体向后倒在锦被上,鲜血汩汩从口中流出,双眼睁着,然而光芒已渐渐涣散,最终变得一片死寂。
瑶瑶扑在床上嚎啕大哭,悲痛的哭声立刻传到外面,顿时,整个长乐宫一片哀痛之声。
大周三十年,深秋,大周帝驾崩于长乐宫,举国哀痛。
大周帝驾崩之后,大太监常顺宣布了皇上的圣旨,废黜太子端木瑾,改立六皇子端木玉为储君,并于国丧之后正式登基。
大周帝最后留下的圣旨,举国震惊。
跪在所有人最前面接旨的端木瑾,从始至终面色平淡,温润如玉。
而六皇子端木玉却一脸迷茫地看着太监手中的圣旨,神情憨痴,似乎把圣旨看成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按照大周祖制,被废黜的太子要迁于铜州,终生不得进京。
端木瑾接过了圣旨,跪地谢恩。
新储君端木玉被一干大臣围在中间道喜,端木玉不高兴,抓住一个嬉皮笑脸的大臣就乱打一通,幸好有肖齐领着御林军在此,将他拉住了。
肖齐把六皇子交给几个御林军看着,转身对端木瑾道:“太子要远赴铜州,成均必定相送。”
“大将军事务繁忙,还是不用劳烦了,铜州虽远,然我这么多年深处权利中,勾心斗角已然够累了,借此机会正好畅游一番,也算因祸得福了。”
肖齐听了,有些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若你我两家不是这种境况,我必与你把酒共饮,一醉方休!”
端木瑾哈哈大笑起来,走到端木玉身边,轻轻拍了拍端木玉的背,道:“端木玉,以后哥哥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端木玉低着头,听不懂兄长的话,拉着腰间的玉佩玩耍,呵呵地傻笑。
背对众人,端木瑾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犹如锋利的刀锋一般,他低声在端木玉耳边道:“端木玉,原谅哥哥……”
端木玉抬起头,冲着他痴傻地笑了笑。
自从皇上驾崩之后,瑶瑶就在凤仪宫中穿着素服,失魂落魄地坐着,不发一语。
侍女们谁也不敢去打扰,而雅雅也因为太子被废黜的事一个人神伤。
她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变成如今的局面。
她以为太子殿下一定会赢的,哪知道居然输在了自己父皇的手上!
那一道圣旨,必定让他大受打击。
他雄心勃勃,要斩除奸臣,肃清宇内,奈何他所有的努力,都败给了皇上。
可是雅雅知道,皇上的圣旨,必定是肖汉成从中做鬼,挑拨皇上,否则,就算皇上再怎么昏庸无道,也断断不会废了英明的太子,改立一个傻子做储君!
这不是拿社稷天下百姓开玩笑吗?
肖丞相刚刚来过,劝说瑶瑶振作精神,准备迎接真正属于‘顾氏’天下,可瑶瑶兴致缺缺,对于父亲的话充耳不闻。
肖汉成很生气,那时殿中的人已经被屏退了,只有她和孙久在瑶瑶身边伺候。
因为没有人,所以肖汉成愈发的大胆,看见瑶瑶没有反应,便道:“难道连你也想反抗我不成?我告诉你!你是我肖汉成的女儿!当日进宫,也是你自愿的!如今皇上死了,你也算是一半的凶手,你若想偏袒端木氏,那么就算你是我肖汉成的亲生女儿!我也绝不放过你!”
这些话,终于把瑶瑶的神思给扯回来,她抬起头,看了肖汉成一眼,突然笑起来,脸上的笑容如同绽放的鲜花一样,夺人眼目。
“爹,你为何要对我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欺骗自己,让我觉得我还是爹的掌上明珠,是爹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的人。可你为何要把这些话说出来?你一说,我的心里就好难受,你让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心一意地想着爹了。”
肖汉成一怔,大概觉得不忍心,他的女儿,从小到大最疼爱的丫头,如今他怎么被权力冲昏了头,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大抵是前几日被成均气糊涂了吧!
“瑶瑶,爹老了,爹怕你像你哥哥一样。”
瑶瑶一身素服跪在地上,忽然哭起来:“自从皇上驾崩之后,我就好恨我的身份!爹,我不想留在宫里,你让我出宫吧,让我回运城,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肖汉成刚才的一阵愧疚被瑶瑶的话冲散了,他蓦然惊醒,怒道:“你想离开爹?休想!”
“爹!我陪你做了这么多错事!我不想错下去了!我很难受,我要回运城,我不要做什么太后,不要什么权力!我只是肖瑶瑶!我不是大周朝的太后!”
‘啪’——
肖汉成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顿时出现在她白皙的面孔上。
瑶瑶呆呆地抬起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敢相信,爹竟然会打她?
“爹……。”
“你若不是大周朝的太后,也不是我肖汉成的女儿!”
“爹?”泪水盈在眼眶,她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呆呆看着父亲,“为什么?”
“我绝不养没用的人!”肖汉成一甩衣袖,转身走出去。
“爹!”瑶瑶忽然站起来,喊住了要走出去的父亲,她一身素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哀伤。
肖汉成脚步顿了顿,没有转身,拿背影对着瑶瑶,道:“你要说什么?”
瑶瑶手指轻轻滑过被他打得肿起来的脸颊,微微笑道:“你让皇上下了废太子另立的旨意,想必你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哼!”肖汉成生气地哼了一声。
瑶瑶道:“既然爹苦心经营,把女儿捧到这个位置,那么,爹请放心,瑶瑶将来定会让您看到,您养的女儿,不会是无用之人!”
肖汉成这才回过身来,看向瑶瑶的目光中又如同往日一般充满了赞许:“好!这才是我肖汉成的女儿!”他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小姐……。”孙久看见瑶瑶肿起来的半边脸,心疼得不得了,又听到小姐亲口对相爷说出那些话,更是觉得难受。
瑶瑶拍拍孙久的手:“我没事,去拿冰块来。”
孙久连忙出去拿冰块。
瑶瑶看向雅雅:“姐姐,你现在知道太子是因为我而被废的,你恨我吗?”
雅雅脸上无论如何都摆不出笑容来,低下头,泪水就冲出了眼眶,滚落了下来。她只垂着首,无声地哭着。
瑶瑶于心不忍,慢慢靠近抱着她:“姐姐,你不要恨我,我,我没有办法呀……。”
雅雅自然知道瑶瑶是无辜的,她一直是肖汉成手中的工具,而今皇上宠爱她,才会下了这样一道荒唐的圣旨。可雅雅没有办法不恨。
怎么可能不恨?太子被废,便要远远迁往铜州,从此山高水远,真比生死的距离还要遥远了。
她心痛不已,却又无法把所有的恨意都归结在瑶瑶身上,她明白那样对瑶瑶不公,但终究,一切因她而起啊……
“我想,这大概便是……命运吧……。”肖汉成掩着面,福了福身,哭着跑出去。
夜色寂寂,整个大周朝的皇宫,今夜格外安静,连呼啸的秋风,今日也停了。
雅雅回到房间,便扑到床上大哭不止。
“聆儿……。”不知何时,房里多了另一个身影,悠长的叹息在她身后响起。
雅雅从床上爬起来,一头扑进床边人的怀中,低声哭道:“殿下,您去铜州,带着聆儿一起去吧。”
端木瑾俯身捧着她的脸,笑道:“傻丫头,谁告诉你我要去铜州了?”
“你……。”雅雅怔怔的,一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端木瑾在床边坐下,轻轻揽过她的身子:“多年谋划,在此一举。这一天,终究要来的。”
雅雅脑中一闪,顿时明白过来,先皇后和太子,以及一干太子党们,多年就谋划着要铲除奸臣的计策,要真正开始了!
她的心情一下子清朗起来!
天哪,前几日,她简直是被离别的哀伤给冲昏了头,竟然没想到太子殿下也会反击!
他这么多年,定不是白白当了这个太子的!
抬头看着端木瑾,却发现他眉间不见一丁点儿喜色,担心道:“很危险吗?”
“要扳倒肖汉成,危险自然是有的,多年来我早就让自己有承受的能力了。”他说着,眉间的愁绪却不见舒展,反而更加纠结了。
“那你为何……?”雅雅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眉,想要抚平他的愁,“为何这样哀愁呢?”
端木瑾忽然收紧双臂,紧紧抱着雅雅:“聆儿,你要帮我!帮我……。”
“我一定会帮你的,赴汤蹈火,聆儿都会为你去。”她急切地说。
端木瑾闭上眼睛,痛苦地面孔扭曲着:“我要你帮我……杀了肖瑶瑶,还有……。”
听到要杀了瑶瑶,雅雅就狠狠震了一下,反手把他抱紧:“殿下!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端木瑾有气无力地说。
雅雅狠狠咬着嘴唇,过了好半响,才想起他还有另一个人的名字没说,那会是谁?她能接近的人,难道是肖齐大将军吗?
“殿下,还有一人,是谁?”
端木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忽然松开了雅雅,双手抓着头发,痛苦地伏着身子,声音嘶哑而痛苦:“还有……端木玉……。”
雅雅睁大了眼睛,半响都不能说话。
“东,端木玉……?”她不敢相信,怕是自己听错了,六皇子,可是太子殿下最重视的弟弟啊,骨肉同胞,兄弟情深,他怎么会杀自己的亲弟弟?
“殿下,你是不是说错了?”她还抱着一丁点儿希望。
端木瑾慢慢抬起头,脸上都是泪水,颓丧的表情充斥着悲戚:“端木玉已经疯了,要铲除顾氏,我只有牺牲他,若他清醒着,也会愿意的……。”
雅雅哭得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抱住端木瑾的身子:“殿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杀了端木玉,日后你……。”
她想起将来的他,必定生活在杀了亲弟弟的罪责之中,一生活在悔恨中,那样的生活,生不如死,无比痛苦,他怎么承受?
端木瑾抓住她的手,将两颗珠子放在雅雅手中:“聆儿,没有别的办法!”
雅雅呆呆地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珠子,说不出话来。
“我比任何人都想保护端木玉,可如今,为了大周,我只能牺牲他。”他颤抖着转开身,“等皇上登基那日,你将珠子弄破了,分别放在肖瑶瑶和端木玉的茶水中……。”他再也说不下去,摇摇晃晃站起来,从窗户里跃出去。
他借着轻功,在凤仪宫的宫墙之上停下,转身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凤仪宫。
看见了她的寝殿。
微微的风拂过面颊,带来远处桂花的香气。
他看见寝殿的窗户上,有个纤细的身影投影在上面,那是她在殿中走动的影子。
当年初见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她怯生生跌倒在端木玉的剑下,用一双清灵却倔强的眸子看着他们。
他忍不住笑起来,身子轻轻一跳,从宫墙上跃下,往远处去了。
大周帝的葬礼之后,新君便该登基了。
按照祖制,被废黜的太子是不能参加新皇登基仪式的,所以大周帝葬礼一毕,端木瑾就起身往铜州出发了。
临行那一天,他去看望端木玉。
痴痴傻傻的端木玉在院子里,看着树上一片片落下的叶子发呆,每次有叶片落下来,他都要追着那片叶子看很久,叶子被风吹着飞,他就跟着叶子跑,等叶子落在地上,他就蹲在地上看。
端木瑾走过去,轻声问道:“端木玉,你看什么?”
端木玉像被吓了好大一跳,站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端木瑾心中一痛,想起他在牢中受的折磨,生生被逼疯了,那必定是他意识里最恐怖的记忆。
“端木玉,我是你皇兄,你记得吗?皇兄还教你射箭骑马呢。”端木瑾轻声说着,看见端木玉躲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来,让皇兄看看你。”他对着端木玉伸出手,端木玉却使劲儿地摇头,说道:“你,你是哪个皇兄?皇兄来了都会打我!你,你会不会打我?”
端木瑾一听,顿时大怒,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太监,喝道:“哪个皇子来欺负端木玉?”
太子被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奴才,奴才不知道……。”
“你是死人吗?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死了好!”端木瑾一脚踢在太监身上,抽出佩剑,就要结果了太监的小命。
“什么事情让殿下您这么生气?”清脆的嗓音闯进来,端木瑾一愣,手中的动作停住了,转过头,看见瑶瑶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进来。
“参见太后。”他只好收了剑,行了一个礼,道:“宫中皇子欺负端木玉,这东西居然不知道,他自然该死!”
瑶瑶笑道:“储君现在神智混乱,他自己都迷迷糊糊,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真假。他好歹是储君,哀家不相信哪位皇子那么大胆敢欺负他。”
没有拿到证据,端木玉又整天胡言乱语,端木瑾一时无话可说,只能走过去,对端木玉招了招手:“端木玉,皇兄不会打你,你过来。”
端木玉看见他刚才帮自己打了太监,便觉得他可信,从柱子后面慢慢走过去。
瑶瑶抬头看着,一双美目盯着端木玉的脸看。
依然是那么英俊的面孔,就算痴傻了,也丝毫不减那一分英气,如果没看见他慌乱茫然的双眼,定不会相信他如今已疯癫。
“殿下要远行,今日想必是特意来向储君辞行,哀家就不打扰你们了。”瑶瑶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走回凤仪宫的路上,瑶瑶忽然对孙久道:“你去查查,是否真有皇子欺负他。”
孙久看了看她,低声说:“不用查,奴婢知道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