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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开翼捧着膝盖坐在房檐上,感觉身下的砖瓦有点冰凉。
雍州虽然地处西北,气候本该炎热干燥,可毕竟此时还没进入夏天,冬日残留的寒意仍旧未曾退尽。
排列整齐的阴阳瓦长不出南方特有的青苔,可表面那一层细密的黄土沙却又能带来别样的干爽。这就是雍州,独一无二的雍州,既不是中原人眼中的塞外江南,也不是西北人眼中的礼教之都。
从杨开翼的这个角度望去,整个城南尽收眼底。
毕竟他正坐在一幢四层高的阁楼楼顶,而脚下正踩着雍州城的三十万百姓。
十四年前,他跟着主人初到此地的时候,主人这样跟他说:
“开翼,我们是带着刀剑来的,就不能带着刀剑离开。”
这十四年来,主人的话他一直没忘。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两人的刀剑从来不曾有用武之地,被收束在高高的书橱里,随时都有可能腐锈。
寒来暑往、岁月如梭,他们早已捱过了无数龙争虎斗。但杨开翼比谁都清楚,两人得以勉强维生的,不过是主人的唇枪舌剑,还有自己的赤手空拳。
能在满城魍魉鬼魅的魔掌下活到如今,真是上天赐给他们的荣幸。
就像此时此刻,杨开翼只能呆呆地坐在房顶,俯瞰着已成过往、正在发生还有即将到来的罪恶,可腰间的破军刀却永远没有出鞘之时。
他看着一个名字叫做李婉儿的少女,白皙的身体几乎要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悲伤的泪水肆意流淌依旧无人怜惜。
他还看到,城中大名鼎鼎的恶少柳世云解开了裤带,连同着他的四名侍卫,随时都有可能将少女的清白涂抹上残忍的血红。
但他不能动,他不能出刀,他不能杀人。
因为他记得自己被主人任命为捕快的那一晚,主人跟他这样说:
“除恶,还是扬善,你要想清楚。
我知道你不会当官,所以也不叫你当官,你就老老实实地做一名捕快,除恶,或者扬善。”
有些话主人没有讲,但后来杨开翼明白了。
在这雍州城里,除恶扬善永远不可能是并列的四字成语,它们水火不容。
他不会袖手旁观,他更不至于用少女的贞洁去换取柳世云的伏诛。但他需要等待,等到自己不得不出手的时候,等到最残忍的罪恶即将到来。
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可能有变数。这是无数次意气用事带给杨开翼最宝贵的教训。
果然,事情真的出现了变数……
——
此时此刻,人群中央,萧子玄只感觉自己浑身冷汗扑簌簌地流,可心却哇凉哇凉的。
妈的,一群不长眼的P民,看什么看!
坐在地上抹眼泪的柳艺璇,哭什么哭!
还有裤子都快脱了的柳世云,笑尼玛笑啊!
你们有这功夫,好歹问候一下我啊!
就比如说声:“哎呦喂,这不是萧家的萧少爷么,您的父亲不就是XXX嘛!您的母亲不就是是XXX嘛!老婆是XXX,最大的本事是XXX,最好的朋友是XXX,以及各种XXX……”
可惜他们哪里会想到萧子玄被附体了?他们只会以为眼前的黑袍男子,还是曾经那位纨绔嚣张的恶奴,仗着主人的庇护,在这雍州城中继续为非作歹……
萧子玄委屈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他看着柳世云一步步向他走来,却如同看到了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
萧子玄内心有一万头穿山甲奔腾而过,他不仅不知道柳世云的身份,更他娘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游戏没法玩了,这是噩梦难度啊!
只听柳世云笑着说道:“子玄啊,来来来,哥哥给你让出位置来啦,你上吧!”
边说还边张开了双臂,想给萧子玄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萧子玄嘴角抽搐地说道:“柳公子,在、在下今天好像有点不太舒服……要、要不还是您先上吧……”
柳世云顿时不高兴了,铁青着脸说道:“子玄啊,咱们是什么关系?那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啊!就为了一个女人来回推搡,婆婆妈妈得成何体统?!来,你先上,别不好意思啦!”
萧子玄咬了咬牙,偷悄悄地回头张望柳艺璇一眼。
他多么希望这妞可以正义感爆棚一回,几巴掌把自己拍到地上,这样自己也就不用像现在这般尴尬了。
可惜柳艺璇这妞儿此刻光顾着流鼻涕呢,哪有功夫搭理萧子玄?
萧子玄不禁心灰意冷,人到了关键时刻,果然只能倚靠自己了。他坚定地抬起头,毅然决然地捋起了袖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萧子玄知道,只要他迈出这只脚,说出这句话,这辈子就再也讨不回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