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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初七站在石阶上,阳光自树梢间打落下来,破碎了一地无法拾起的光影。
山风鼓起他的袖口,鬓角的散发也拂到了眼前。
一双清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视线的徐若愚,忽然便转身向着一个与他原先去处相反的方向。白飞飞因事离宫,王初七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焦躁的心。
徐若愚为送他离开,欺骗了幽灵宫中的侍女。
他为了从幽灵宫离开,却欺骗了徐若愚。
他要回的不是王府,他要去的也并非洛阳。
他一路催动真力,急掠而走,只是为了见那个期待江南烟雨,却一生都无法离开黄沙大漠的华卿!
幽灵宫中的侍女私下谈话,被他无意听到。
快活王已准备入关,所携带之人除了座下四使,还有领地之内的贵族子弟。
华卿在居仙镇的境况他也知道,快活王出巡必定所随之人必定精挑细选,为了均衡,每个家族必定都会有几人随行。但是,十大家族的华府却是人丁单薄,只有华冥和华卿两个兄弟。
华卿必定在随行之列。
王初七自从心里有了这个认知,回洛阳与王怜花相见同母亲坦明一切的决定便已在心里排到了后面。
他要确定华卿是安全的,他要亲眼见到他过得好好的。否则他以后一生都不能安心。这人的言行虽是颇多古怪,但是对他的善意却极为真诚,他心中警惕,却仍旧免不了想起那夜华卿因蛊毒而痛苦扭曲的脸。
再者,依白飞飞所言,燕冰文确实是在雪夜里突然消失,便是她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王初七心头凛冽,除了快活王那里,他想不到还会有人有这样的能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避过白飞飞截走燕冰文!
心中心思万千,王初七脚下的动作却更是迅疾,但是随后他却突然缓了下来,只因为,他忽然想到,若是想要进入快活林,还需要借助别人的名头。
最好可以改头换面,否则被山左司徒认了出来——亦或者是被快活王看中——王初七脸色暗沉,极为难看!这样的可能便是在他的脑子里闪过一闪,也让他心中一阵翻腾。
他想了想快活王的赌会上会出现的人物,便下了决心要去寻那个闻名兰州城的小霸王时铭!这个人古龙先生所给的笔墨不多,但是从他行事之间可以看出,应当是个率真肆意的少年。
这样的人,一般人可能受不住他的专横跋扈!但是若是成了他的朋友,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而王初七此刻转道要去做的事情,便是先成为这小霸王的朋友!
另外,也全当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便去探探这小霸王是不是真的像街坊间传闻的一般纨绔败家!古龙先生的隐晦提及,此人应当并非表面那般顽劣无用。
王初七身影消失,徐若愚的身影却突然晃现在了那林荫小道上。
他的旁边站着一身白衣飘飘若仙的白飞飞。
白飞飞轻声道:“这样便让他走了么,你心中便无不甘?”
徐若愚微微笑了笑道:“若是无法苛求两心相悦相濡以沫,不如洒脱放手相忘于江湖。”
白飞飞微怔,却叹息一声道:“你们男人何时也同女人一般了,尽说些欺骗自己的话……”
徐若愚脸上的微笑慢慢转为苦笑,眼睛却仍旧十分明亮道:“我怎忍心强迫与他……”
这世上无可奈何地事情太多了,无力挣扎的事情也太多了。
幼时被父亲逼迫习武练字,长大后被师傅逼迫仗剑江湖历练心境,随后被母亲的家信追逐命他速速归家。 他活了这么许多年,从未真正的有过一次自我。他不需去想,别人已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他也懒得去想,就好似一切都可以将就。
白飞飞瞧着徐若愚脸上渐渐浮现的似酸涩似开朗的笑,心中愈发感觉莫名其妙。
疑惑道:“你为何笑?”
徐若愚道:“我已卸下心中的包袱,我为何不笑?我浪迹江湖也已有六七年,屡过家门而不入,我的父亲母亲早已因此伤透了心。 他们心中怕是早已后悔将我送往华山学武。甚至可能恨不得打断我的腿,只盼望我安生的留在家中。此番,我废了执剑的右手,也算是遂了他们的愿。”
白飞飞心中动容,一双明眸静静地瞧着静立的徐若愚,此时的他仿佛是生在空谷的松柏,宁静淡泊的极飘渺也极亲切可爱。
徐若愚又似想起些什么般,微笑道:“幼时,我甚是顽劣,因表妹甚是得父母喜爱心生妒忌,竟用剪刀剪了她的头发,若非如此,怕是我也不会被送上华山……”想到那个年幼的女孩子抓着断发,哭的凄惨的模样,徐若愚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白飞飞疑惑的看着他,她并不明白徐若愚为何会在此刻提到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子。
徐若愚轻声一笑,眉眼俱是暖融融的意味,道:“她已等了我十五年,恨着我,念着我,我原先不回家也不过是为了避开她,没想到她性子倔强至此,竟然不管不顾的呆在了我的家中,也不在意无聘无媒,也不顾及旁人眼色,我若是负了她,方才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徐若愚的声音幽幽的随山峰散去,白飞飞却莫名的羡慕起那个终于等到他回应的女子。
不管是朱七七还是燕冰文,还是此刻徐若愚温柔挂在口中的女子,都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勇敢,为了爱而执着的不顾一切的勇敢。
白飞飞声音微涩道:“那你为何还要询问初七?”
为何?
兴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真正放下的理由。
兴许是他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还留存着那么一丝不甘心。
两人对话间,王初七已经掠出了山林。
站在山脚,他已能看见远处的山村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天边的红日低垂,霞光漫天。飞鸟在那彩色的匹练里结伴归巢,耳边的狗吠声夹杂着幼童的欢声笑语。
王初七突然觉得天地如此的广阔美好,也如此的安静寂寞。
他想起了红衣刺目的母亲,想起了伏在他耳边低语的哥哥。
他从未如此的想念他们,他多么希望一家人能安好的生活在一起。
没有仇恨,没有阴谋,没有隐瞒……
王初七驻足良久,待西边的日轮已完全消失在了山脊,美丽的霞光也渐渐收敛。方才辨明了方向,疾行而去。
他的轻功已成,若非遇上绝顶高手,逃命便不是问题。
王初七相信徐若愚所说的话,心里对自己要办的事情也多了些底气,他现在要赶去的地方正是兰州。
快活林便在兰州城外百余里的兴龙山上,说来一起奇怪,兰州城附近的山全部都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就好似被天火燃尽一切的土馒头。偏偏这座兴龙山林木茂密、溪泉环绕,可以算的上是西北的第一名山。
王夫人历时几年方才依着这西北第一名山上的西北第一名泉——三元泉,在兴龙山麓建起了这“快活林”。
快活林中有佳茗美酒,有绝色美女,有园林盛景……只有你想不到,却没有那里没有的。那里可算得上是世上第一大快活的地方。
兰州城里的茶楼里也并不似王初七想的那般安静,处处可见高谈阔论的风流才子,他们群聚在一起,谈朝堂政事,谈江湖纷争,谈闺阁密事……肆无忌惮至极。让王初七都微微的怔愣。
怔愣的人,自然不仅是王初七。
还有那一干自命不凡的风流雅士。
王初七风餐露宿几宿,紧赶慢赶方才赶到了兰州。进城之时已是黄昏,再迟一刻,城门便要关上了。
一路行来,街道上的行人莫不是对他多了几分打量。但是王初七又累又饿,看见一家茶馆便钻了进去。连茶馆之中坐了些什么人也不曾打量便招呼那茶馆里奔走的伙计道:“给我来些吃的。”
那伙计一愣,旁边的人也俱都是一愣。
伙计道:“茶馆里只有些配茶水的点心。”
王初七顿时便窘迫的恨不得将头埋到桌子下面去,到茶馆里要吃的,他怕是这第一人了。那茶馆老板是个有些年纪的老者,笑呵呵道:“便给这小哥上些精致的点心。再上壶浓香宜口的红茶。”
他吩咐了伙计又转头向王初七道:“这样可好?”
王初七点了点头,应道:“再好不过了,是我糊涂了。”
茶馆里的声音这才又渐渐的凝聚起来,那些反复打量他的人也俱都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王初七心下方才松了一口气。乘着这档子工夫,他伸手便去揉酸胀的大腿。这两日急迫的赶路,他委实是吃了许多苦。
但是瞧着近在眼前的兴龙山,快活林,他心中便止不住的感到快乐和兴奋。
仿佛华卿和燕冰文已盈盈笑着向他走来。
自茶馆一番吃喝,填踏实了肚子。
王初七方才觉的自己是重新活了过来。
出了茶馆,又进了一家客栈,抛给了掌柜的一块分量十足的银子,很快王初七所需求的东西所要打探的消息便一应都解决了。
好好的洗了一个澡,出门又唤来小二想办法将他的平安信送到王怜花的手里。
那小二却一直怔愣,想来他也是没有意识到,刚刚进来住店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梳洗干净之后竟是如天上仙人般的绝妙人物。王初七皱了皱眉,又捻了块银子递到他手里,道:“你务必将此信交递到洛阳中原孟尝欧阳喜的手中,拜托他交给王府的大公子王怜花,你可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