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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
随着杜甫拖着长声的一声宣喝,乾清门此次的议政结束。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出来的众位大臣们,脸上都颇有古怪之色。相互之间也或者目光复杂的,或者若有所思的,不一而绝。
这其中,林廷玉脸色最是难看,一直蹙着眉头不说,若仔细看去,有心人便能察觉到,他那神色间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忐忑和惶遽。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离他远远的,便仿佛忽然之间他带着病毒似的,生怕离得近了就要传染上。
林廷玉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由是更加难看了几分。心中恼怒之余,下意识的四下梭视,似是想要寻找什么人。
然则看了一圈儿却左右无果,不由的轻叹口气,脸上微有落寞之意。待要收回目光,却忽的又是一喜,当即一手拎起袍襟,快步向一人走去。
“督帅,牟督帅,还请稍慢一步。”他远远的招呼着。众人循着他喊声一看,却见正是落在后面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不由的都是相互对个眼色,脸上露出玩味之意。
牟斌也是眼神微微一眯,但随即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凑过来一脸阿谀的林廷玉,点点头,淡然道:“哦,原来是林大人啊。不知林大人唤住某家有何见教?”
给事中这个职位不过区区六品,离着他锦衣亲军指挥使的品阶可差着老远,所以牟斌这般淡然之色,也是题中之义。
只不过这给事中虽然品阶低,但手中搞事的能力却着实不小,又让人谁也不敢小觑了,是故,才有了牟斌以“大人”称之。这既是一种表面的尊重,却也是一种明显的疏离。毕竟嘛,天子亲军若是和朝中大臣们走的太近,怕是就离着脑袋搬家不远了。
林廷玉当然心中也是明白这点的,对牟斌表露出的冷淡毫不在意。抢上几步抱拳作揖,笑道:“看牟督帅说的,下官何敢对督帅有所教?不过是有些小事,想向督帅请益请益呢。若督帅无事的话,不若由下官做东,往英雄楼小酌一番可好?”
这英雄楼却是京里另一处最奢华的酒楼,比之四海楼还要来的长久,据闻乃是某位大佬在背后支持的。不说这酒菜味道如何,单只那背景,就不是一般二般人能进得去门的。林廷玉说在那儿宴请牟斌,也算是诚意满满了。
牟斌却是微微皱皱眉头,摆手道:“林大人有什么话便请直言就是,某家身份大不相同,怕是不便与林大人共饮的。”
这话便有些个硬了,林廷玉讪讪的,眼底划过一抹羞怒之色,但随即却连连点头,赔笑道:“是是是,是下官孟浪了。既如此,呃……其实下官就是想问问,督帅对那苏默……是何看法?啊,督帅也当知晓,下官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与国辩奸,本份也。只是今日之事,颇有些看不清啊,还请督帅不吝赐教,有以教我。”说着,长身一揖到底。
他目光闪烁,口中虽问的是苏默,实则问的却是哪个,二人都是心知肚明。这些给事中也好,言官御史也罢,看似每每敢言直谏的,其实骨子里大都也是顺势而为,哪有真个那般一股楞劲儿去妄谈什么正义律法的?或许有,但不过就很快泯然众矣,要么就是坟头草早已长的老高了。
说到家,这个世上,没有傻子!
牟斌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礼数,摇头淡然道:“林大人这可不是问错了人?咱们锦衣亲军职责只是负责侦缉而已,断案判定之权却是没有的。林大人问牟某如何看法,可不是缘木求鱼了?唔,就这样吧,某家衙门那还有些公务,便先行一步,告辞!”说罢,再不理他,转身大步而去。
林廷玉嘴巴张了张,欲待再说,却哪里还来得及?僵在当地目送着牟斌远去的身影,脸上神色那叫一个精彩。直直老半天,才终是吐出一口气来,满是落寞的郁郁而去。
待他渐渐走远,某处拐角却忽的转出三个人来。遥望着他离去的身形,其中一人不屑的呸了一声:“投机取巧之徒,该!”
其余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不由苦笑摇头。却正是内阁三位辅政大臣,刘健、李东阳和谢迁。这出口骂人的,自然便是那位尤侃侃的谢公了。此公最是嫉恶如仇,偏又性情急躁,早看不惯一些人的形式手法,如今当着两位好友的面,却是一点也不肯掩饰的。
刘健目光悠远,瞄了身边的李东阳一眼,轻声道:“宾之,你究竟是何打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乍听上去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李东阳却是并无半分意外,只是清矍的脸颊上,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也不说话,只低着头默默向前走着。
旁边谢迁脸上露出急躁之色,待要张口发问,却被刘健以目示意,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谢迁一窒,恨恨的一甩袖子,气鼓鼓的转头他顾,索性懒得理了。
如此三人一时俱皆无语,就这么静静前行。半响,忽的李东阳发出一声莫名的轻叹,转头看向两位老友,认真问道:“希贤兄,于乔,可还信得过东阳?”
刘健不语,只是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惊疑,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而谢迁则忿忿的呸了声,怒道:“李宾之,你这话何意?咱们若是猜疑与你,又岂有现在这般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