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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有德听了心下却也明白了几分,暗道,别瞧前些日子柴大爷跟那高寡妇打火热,如今这势头瞧着,莫不是要冷下心了,思及此又想,那高寡妇便再勾人,也不过一个浪,□人罢了,一时热乎是有 ,谁还当个长久来谋,真谋了家去,若好了还好,若不好,勾了旁野汉子,岂不弄顶绿帽子扣头上,这个活王八寻常汉子都难消受,何况柴大爷这般门第人才,只不知当初如何就了那董二姐进门。
听说如今跟那位大娘子甚为相和,莫不是听了劝缘故,既他要开当铺,想来惦记前日自己说那个门面房子,想着从中能或能得些好处银子,贾有德岂能不乐,便道:“哥话理儿,哥甚等样儿人,可着咱们高青县,哪里去寻哥这般顶天立地男子汉,岂可落这么个污名头,只哥有差遣,弟莫不心。”
柴世延这才说起要买下那个铺面房子来,贾有德道:“这有甚么难,只那间院子虽说不大,只一进,却占县前街上,得了个好风水,那东家虽着急出手,价钱却不低。”
柴世延心里什么不明白,怎不知贾有得这是故意说如此,要从中落个好处,想那门面盘下来,开了当铺,多少银子赚不来,这点好处他岂会吝啬,便道:“只他有价便能谋,你且说来,他要多少银?”
贾有德伸出两指头来道:“那厮八百年没见过银子,指望这个院子赚棺材本呢,说了要二百银子,少一钱都不出手。”
柴世延笑道:“既如此,今儿日正得空,你领我去瞧瞧,若果真入了我眼,莫说二百两,三百两也立时与他。”
贾有得听了大喜,也无心再吃酒,唤过伙计会了账,与柴世延竟自往县前街来,这主家原是开茶叶铺子,因今年南边发了水,好容易筹了一船茶,不想半道上翻河里,茶要不得不说,还陪了几条人命银子,破了本钱做不下去,不得已才关了门去旁处谋生,这里只留下个老家人看着门,等着卖了房子再去。
这会儿柴世延跟贾有德到了门前,贾有德上去敲开门,领着柴世延里外上下瞅了一遍,柴世延见前面门楼上下两层,因原先是卖茶叶,倒也干净,楼上存货正恰好,两边儿还打着木头架,一层层直通到房顶,能存下不少货。
瞧到这里,柴世延便先顺意了,又瞧那后头小院好不齐整,院里两颗石榴树,瞧着不少年头了,这会儿虽不到时节,也翻出绿,想到了五月间榴花似火,落秋结着满枝累累石榴,掰开红子白壤,倒正合了柴世延求子心思,是心喜。
瞧过便点了头,寻中人与那家人交割了文书,买将下来,使平安去铺子里唤了个伙计来看着房子,给了贾有德二十两银子好处。
贾有德忙谢了,便说要请吃酒,去找了周养性阮小二两个,就县前街寻了一处酒楼吃酒相贺。
直吃到掌灯时分,未兴,三人非要拉扯柴世延去院中耍乐,柴世延推辞不过刚要去,平安忙道:“早起出来时,大娘特特交代过,家里候着爷吃晚上饭呢,如今这般时候不见回去,不定急怎样了,若爷去院中,大娘那边儿奴才可如何交代,说不准要挨上一顿板子。”
那周养性听了,伸腿踹了他一脚道:“你这狗才,如今倒来管着你爷腿儿不成,你家爷便去一趟院中,不定坐会儿就家去了,能耽搁多少时候,你就这么急巴巴拦着,趁早滚一边儿去,若晚些小心爷脚重些,怕你禁不住。”
平安忙道:“周大爷便踹死奴才也得拦着爷啊,说是去坐一会儿,可架不住勾魂,爷兴致起时哪还想起家来,爷自是寻了乐子,奴才家去不定被大娘打死了。”
周养性听了,倒不禁乐了:“你这狗才越发胡吣,谁不知你家大娘是个好性儿,怎会打你。”
那柴世延这时倒醒了酒,略想了想,不曾记得,出门时玉娘嘱咐了他家去吃饭,又一想 ,不定私下里嘱咐了平安,倒累她等着自己,哪里忍心,忙于周养性三人道:“房下这几日身上不好呢,倒是吃酒吃忘了这事儿,好明儿原约好去外头,正赶上房下明儿去县外观音堂里烧香,索性你们都去我府里,使小厮唤两个粉头来弹唱吃酒,倒也能自耍乐一日,如今却要家去了。”
说到此,那三个不好再拦,由着他去了,待瞧不见他马,周养性才奇道:“以往总听说柴大爷不喜府里这位大娘子,如今瞧来却大谬,倒是着紧放到心里去了,倒是那董二姐费心思进了柴府,如今不定受了怎样冷落,这会儿不知心里如何悔呢。”
贾有德听他话音儿中仿似尚有些旁意,忙道:“虽你与那董二姐有些情份,以往她院中倒无妨,如今她进了柴府,便不好再想她,若柴大爷知道不定要伤了兄弟间情份,为着一个妇人却不值当。”
周养性也知自己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忙道:“多谢弟提醒,倒是疏忽了。”那贾有德笑道:“说起来董二姐拿什么跟柴府大娘子比肩,虽未见过,可我那婆娘却有造化见过几次,听她言道,可着咱们高青县,也寻不出第二个标致儿人来了,可见生好,若稍使出些手段,董二姐如何敌得过 ,只这些俱都是柴府内院之事,与你我无干,既柴大爷不去,咱们三个去院中乐一晚倒便宜。”
贾有德说者无心,不想听者却有了意,这周养性自来是个色中饿鬼,这会儿听了贾有德话心里暗道,那董二姐姿色虽不算顶尖,高青县几个院中却也数得着了,不然,当初自己也不会惦记上她账,如今贾有德又说柴府那位大娘子如何标志,却不大信服,有意瞧上一瞧,只那位大娘子不比外头妇人,成日深宅大院里头待着,如何寻得机缘,倒颇有些遗憾。
忽想起刚柴世延说,明儿他房下去县外观音堂中烧香,不免勾起了心思,想着明儿初一,自己也去上庙岂不正好。想到此,哪里还有心思去院中,寻个由头家去了。
却说柴世延,进了家不等平安提灯照亮,直往二门来,刚过了粉壁,忽瞧见那边墙根下有个白影子一闪,不防倒把柴世延唬了一跳,喝了一声:“是谁,那里装神弄鬼吓爷,待爷过去扒了你皮。”人跟着窜了过去,伸手抓住,触手却是软绵皮肉,竟是个女子,愣了愣,放了手。
这会儿平安也提了灯来,瞧见墙根下,爷跟前女子,不禁暗道,这心思越发明了,倒不曾想这才多大点儿年纪,怎学得这么些勾汉子手段,那院中出来董二姐都要落后些了。
哪会是旁人,正是翠云那个妹子,黑灯瞎火不知摸到墙根底下做什么来了,平安这会儿灯一照,她忙扑通跪地上,软着声儿道:“爷饶命,非是故意冲撞爷,刚本是服侍我娘睡下,被我娘瞧见,耳上坠子少了一个,若是旁也还罢了,偏这个是今儿我姐与我,若不见了,明儿让她瞧见,不定以为我经心,便忙着出来寻,想到白日从粉壁这边儿过了两趟,便也顾不得天黑,往这里寻来,不想惊了爷,还望爷瞧姐姐面上饶过奴吧!”
柴世延听了让平安把灯提高些,就着等影儿瞧过去,果见她两边耳朵上坠子少了一只,想是心里害怕她姐数落,一双大眼里聚着泪花,闪闪烁烁好不惹人怜惜样儿,柴世延脸色略缓了缓道:“如今什么时候,黑灯瞎火如何寻见,若真要紧,明儿一早天亮了再来寻吧,这个时候该闭了二门,你这里却不妥当,回你姐屋里去是正经。”
那丫头听了,忙站起身来,又一福下去,嗓音轻软了几分,说了声:“翠巧谢爷不罚之恩。”才扭过身子摇摇摆摆去了,到了那边一株花树边儿上,却立住,略侧身子往回望了一眼,便黑着灯,都能瞧出她那意思来。
平安暗道,这可是,大娘一片好心倒弄来这么个丫头,这一勾二勾,爷如何能不上心,想着偷瞄了眼爷脸色,倒是略有些意外,往常若有如此勾魂妇人丫头,爷不早动了意,如今瞧着倒不见如何,不禁暗里疑惑,难不成如今转了性。
他怎知道这里缘故,哪里是柴世延转了性情,倒是让他想起昨儿玉娘与他说一番话来,什么娥皇女英故事,若玉娘事前不说这些,他倒真想把这丫头收跟前,如今却不好自打了嘴,玉娘跟前落一个口不应心就不值当了。
思及此,便接了平安灯,使他出去,让婆子上了门,他自己进了上房院来,玉娘还道他这般时候不见影儿,不定这一宿又去了何处高乐,不想倒家来了,唤秋竹与他接了衣裳,见他吃了不少酒,又让去灶上端醒酒汤来,柴世延吃下半盏,问道:“吃了晚上饭不曾?”
玉娘愣了愣,不知这般时辰怎问起这话儿来,可巧今儿玉娘没什么脾胃,直到这会儿也不见饿,便未叫摆饭,柴世延进来前那会儿,秋竹还劝她说:“好歹吃些,晌午也未见吃什么,怎就不想吃晚上饭了呢。”玉娘却一味摇头,只说吃不下,这会儿不吃还觉涨得慌。
秋竹正无法儿,听得柴世延动问,忙道:“娘道无甚么脾胃,到这般时候仍不叫摆饭,何曾吃什么?”
柴世延听了,思想起刚平安话儿,可不正对上,还道玉娘是因为候着自己不吃,心里不免愧悔上来,柔声道:“倒是爷不是了,因今儿置下个县前门面房子,欢喜上来,与那几个吃起酒来就忘了时候,倒劳玉娘久候,便没脾胃且陪着爷再用些。”说着让放桌儿摆上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