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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望着戚珏,有些赌气地说:“先生,我一点都不想他们出生。”
戚珏垂眸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你想不想骑马?想不想随便出去走动?想不想吃甜食?想不想尽情的吹凉风?想不想随便吃辣的吃硬的吃凉的吃酸的吃一切你想吃的东西?”
沈却趴在浴桶沿儿,不吭声了。
戚珏轻轻滑动温热的水,顺着沈却的脊背洒下去。他一边动作轻柔地帮沈却洗澡,一边柔声说:“阿却,不要怕。你这一胎先前几个月胎象一直都很稳。你把两个小家伙也照顾得很好,所以无论是你还是两个小家伙都会平平安安的。最近事情的确很多,稍微影响了你的胎象。”
沈却光洁的脊背轻轻颤了一下。
戚珏看在眼里,急忙说:“可是你不用担心,你和沈绯不一样,你底子比她好,只要不出大的意外是不会早产的。”
“可是今天流血了,还很疼……”沈却小声说。
“嗯,你今天的确动了胎气,不过无碍的。不要总是想着会早产,你要想着他们两个小东西很快就会出生了,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戚珏扶着沈却起来,搀扶着她跨出浴桶。
沈却攀着戚珏的肩,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跌倒了似的。
怕沈却受了凉,戚珏急忙用雪白的宽大棉布将沈却整个身子包着,仔仔细细给她擦着身上的水渍。
沈却垂着眼,开始闹小性子:“先生,你抱抱我。”
“先要把身子擦干才行。”戚珏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加快了动作,将沈却身上的水渍都擦干净了,然后取了宽大的袍子将沈却整个人包裹着。然后抱着她回了内室。
沈却摁了摁肚子,埋怨着说:“自从有了他们两个,总觉得先生抱着我的时候中间隔了什么。”
沈却紧紧皱着眉,很不开心。
“那这样。”戚珏便从背后拥着她,将她整个身子抱入怀。
沈却适应了一会儿,还是不喜欢这样,她转过身来,钻进戚珏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沈却都没有睡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浓密的睫毛一直扑闪扑闪的,一下又一下,轻轻扫着戚珏的胸口。
有点痒。
“又乱想了是不是?”戚珏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嗯,想很多事情。”沈却闷闷应了一声,“想哥哥不知道在牢里是不是吃苦了,他们说天牢那种地方进去了就要缺胳膊少腿的……想祖母就这么走了,都没有好好跟她说过话。想嫂子的身子这么不好,等哥哥回来要生气的。祖母的事儿闹成这样,你说等哥哥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又要闹起来?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沈却絮絮叨叨说着,说着说着眼睛就有点湿。
戚珏沉默了一片,说:“第一,你哥哥身子骨好得很,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第二,人总是要走的,你祖母能够在酣眠中离去,也算是省了最后磨难。第三,你嫂子只不过是心里抑郁成疾,等到你哥哥回来,她的身子就会慢慢养好。第四,沈家如今这个样子,若是闹一次能彻底转好也是值得。第五,你哥哥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回来。”
沈却眨了下眼,好像是慢慢回味戚珏的话。
然后她仰着头望着戚珏合起的眉眼,愣愣地说:“先生你说什么?哥哥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回来?”
“嗯,还有什么想问的?”戚珏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倦意。
沈却伸出手,去捏戚珏的眼皮,让他睁开眼睛。
“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戚珏睁开眼,他擒住沈却的手腕,将她的指尖含在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沈却有些委屈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嘛……”
戚珏就又啃咬了一下沈却的指尖,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漾出。
沈却垂了眼,闷闷地说:“先生,你不要怪我。我不是不喜欢他们两个小家伙。我只是……只是很怕。”
沈却轻轻叹了口气,罩着一层愁雾似的。
“但是,我会努力养着他们的。我也会努力把他们两个小家伙生出来的。”沈却仰着头看着戚珏,坚定地说,“不过先生……我求你了,别让那些产婆、老妈子、丫鬟碰我。我看着他们站了一屋子就害怕……那就感觉就好像是要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们手里一样……我不放心。”
戚珏皱了下眉,问:“就算是天下最好的产婆也不放心吗?”
沈却很坚定地摇头,说:“如果我生病了,就算是我病死了,也不要吃别的大夫开的药!我只能把自己的命交在先生手里才放心!”
戚珏狠狠弹了一下沈却的额头,怒道:“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沈却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瞪着戚珏说:“那我就跟着你一起死!”
眼看着戚珏又伸出手要敲她,沈却急忙双手叠在一起挡住额头。
戚珏望着沈却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瞪着自己,就消了气,他推开沈却的手,轻轻揉着她有些发红的额头。他缓声说:“放心,我要是死了一定先把你掐死。不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
沈却有些开心地点头。
戚珏也不知道该是笑还是该怒。
沈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说:“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呢?”
戚珏终于笑出声来,道:“现在想到孩子了?”
沈却乖巧地靠在戚珏的肩头,低声说:“所以先生你可不能出事了。”
“嗯。”戚珏垂眸应下,将沈却拥在怀里。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包围着沈家的官兵全部撤走了,而等到傍晚的时候沈休就回家了。
沈家人上上下下全部松了口气。
沈休刚回家,惊蝉就把这几日的事情跟他说了。所以等沈仁和何氏迎上去的时候,沈休几乎是黑着一张脸。
何氏心心念念想着沈休,本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可是看着这个风雨欲来的沈休,她就讪讪不敢上前了。
“等祖母的丧事料理完了,请红缨到我院子里帮着苏陵菡吧。”——这是沈休归家后说的第一句话。
红缨的卖身契早就在她自己手里了,她留在沈家不过是为了沈老夫人。所以沈休在这里用了个“请”字。
何氏的脸“唰”的一声就白了。
沈仁的脸上也不太好看,虽然他早就放权了,他前半年就已经辞了官,沈家已经是沈休在打理照料了,可是他毕竟还活着,沈休就这么连支会一声都不肯?
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母亲多年操劳也该享享清福了,手上那些田庄和铺子就交给儿子来打理吧,也让儿子尽尽孝心。”——这是沈休的第二句话。
何氏脸上惨白,她刚想说话。沈休开口:“祖母故去,还未下葬。平时母亲最是孝心,这个时候应该去守灵的。来人,扶夫人过去!”
沈休又对米氏说:“三婶,我母亲身体不太好,又因为祖母故去的缘故精神恍惚。等到祖母的后事处理之后,还要烦请三嫂多帮忙留意一下二弟的婚事。三年丧期不可除,但是最好这两年先留意着。”
米氏笑着应下。
站在远处有些心不在焉的沈器听到这话忽然愣了一下,他十分惊讶地望着沈休。沈休为何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事儿?
他只比沈休晚出生了三天,如今沈休的长女都出生了,沈器还没有婚约在身。主要是因为何氏一直不喜白姨娘,故意拖着沈器的事儿。
沈休拍了拍沈器的肩,说道:“二弟,幼时你就比我喜欢读书。不若利用这三年好好读书,考取个功名。”
沈器深深看了沈休一眼,缓缓点头。
其实他心里很诧异,他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哥哥的做事风格了。
沈休冷冷的目光扫过沈家那些小辈,然后她走到沈薇面前。她忽然伸手一扯,就将沈薇耳垂上一对红宝石耳环扯了下来。
沈薇的耳垂瞬时鲜血淋漓,她尖叫了一声,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有些惊恐地望着沈休。沈家这些小辈自小就被沈休欺负怕了,没一个不怵他的。更何况此时的沈休脸色实在不好看。
“祖母尸骨未寒,带红色?”沈休眯着眼睛盯着沈薇。
沈薇立刻打了个寒颤。
沈休冷冷的目光扫过沈家其他小辈,那些沈休的弟妹们急忙向后缩着,又仔细检查着自己的穿着是否得体。
最后,沈休的目光落在了二房一个姨娘身上。
那个姨娘穿了一声浅黄色的裙装,发间还插着一支淡粉色的珠花。
“二叔,管好你自己的女人。”沈休说。
沈义的脸色有点僵,他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无论如何沈休都只是个小辈。他轻咳了一声,说:“沈休啊,我瞧着你身上还有伤,不如先回去歇一歇吧?”
沈休盯着这个一向沉迷女色,妻妾成群的二叔,冷笑着说:“难道二叔希望下人们现在就把你的女人扒光?”
“你!”沈义指着沈休怒不可遏。
沈休没理他,他只是轻易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子儿,那石子儿就将沈义的帽子砸了下去,他束着的发散落下来,披头散发的。
至于那个穿黄带粉的小妾惊叫一声,撒腿往回跑,她要回去换衣服!
“我、我们去给祖母守灵了!”沈薇忽然说。
其他的小辈这才被点醒,全部小跑着跑到灵堂,一个接一个跪下。
沈休抬头看了一眼不断飘出哭泣声的灵堂,皱着眉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身上带着伤,穿的衣服也都是染着血迹的。
苏陵菡在屋子里已经听丫鬟将前头的事儿说了,等沈休一进屋的时候,她还是直接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