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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以后,退休金自然也不会再发了。顾鸿曾经找了几分工作,但东临市哪一家的管理层不知道他,即使招进来,也是存了看笑话,解私仇的心思。顾鸿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没被人那么颐指气使地对待过,没一份工作干的长久。
顾鸿前几年也没存过钱,原本就是坐吃山空,只等着顾升全的退休金勉强度日。现在顾升全一死,全都完了。
人只有等到快吃不上饭的时候,才真的能感受到迫切。
顾鸿去过公司,去过顾宅,去过其他的顾家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济他。
他恨这些人,所有人,恨的咬牙切齿,却有珍惜自己的性命,还想苟延残喘得活下去。顾鸿怕死怕的要命,他见到顾升全死前只瘦成一把骨头,因为中风连坐的坐不起来,说不出话,可怕极了。顾鸿再也没敢去看他,连死了处理后事都是顾宁远派人包办的。
那时候顾鸿想,自己不能死,死了就再也没有转运的机会了,他得好好活着。靠着这么虚妄地安慰自己,勉强接受了自己已经穷困潦倒的事实。
最坏的时候他也打算卖掉自己最后那一栋别墅,就是当时顾升全才成年时买下来,已经几十年的一栋老别墅。可是到了房屋中介,经理总是有无穷无尽的理由说房子的问题,换了无数家都是这样。
他也住不起那栋房子,路途遥远,保养太贵,只好上了锁落灰。
想到这些,顾鸿又喝了一大口酒,任由酒精把自己麻醉,眼前满是过往的好时候。
而在酒吧的另一边,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透过人群,盯着顾鸿一会,嘴角浮现一抹笑。
顾鸿感觉旁边的椅子被拉开,坐上了一个人。他要了一杯酒,比顾鸿的好的多,只抿了几口,正在和酒保说话。大约是因为他有钱,酒保闲着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
台面上摆满了性感杂志,那人瞄了一眼,忽然从里头挑了一本,指给酒保看,声音里满是兴奋,“是陈子春,啊,竟然是她,你认识她吗?”
酒保年纪轻得很,这时代明星更新换代的很快,他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出现在性感低俗杂志上的无名女明星呢?
那人见他不认识,似乎叹息了一声。
“以前啊,大概也就几年前,她才出道的时候可出名了。”他边喝酒,边回忆往昔,“那时候啊,她又清纯又可爱,拍了好几部电视剧,上过很多节目……”
酒保听着便笑,“可现在怎么沦落到,嗯,这个地步了呢?”
“唉,不知道,也许是演技不行吧。”他的声音里有了些伤心和遗憾,“总之,她长得可真好看,又清纯……”
顾鸿被那两个人吵的没办法,生气又没有底气,醉眼昏花地瞥了那杂志封面一眼,便不屑地笑了笑,“什么清纯,一个婊.子而已。以前我可睡过她。”
那个中年男人自然不能容许心里的清纯玉女被别人如此玷污,把酒杯一摔,“你会不会说人话啊!”
顾鸿满脸嘲讽,把头发一捋,露出一张脸来,“就是说她当年,演技那么烂,电视剧自然是靠睡过来的。”
那人本来怒火中烧,可看到顾鸿的脸似乎惊讶了一下,顿了顿又仔细辨认了一会,火气渐渐消下来。
他尝试地问了一句,“顾鸿先生?”
顾鸿一怔,酒瓶一抖,没料到被人在这里认出来。他也沦落但这个地步,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竟然传来羞愧的感觉。
“是您啊,我可记得您,”那人似乎满是惊喜,“您当初从我这里买了一栋房子,不然我可就因为业绩太低要被开除了。”
他兴奋极了,就像是遇到了恩人一样,连忙对酒保说:“拿酒,快拿就上来。”
“我,我吗?”他想要承认,却又耻于承认,只不过在看到酒的那一刻终于完完全全丧失了羞耻,“是我,原来我还救过你……”
“是啊,是啊!您还记得在西山买的那一栋别墅……”
酒保的年纪不大,可在这里遇到的事太多,眼光不差。总觉得上一秒打起来到这一秒的和谐有些不对劲。
他擦了擦酒杯,不对劲又能怎么样,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顾鸿喝了人家的酒,自然不再好摆出高姿态,但又自持是“恩人”的身份,只好边听边答应。
那人实在是会说话,三两句话仿佛又把顾鸿奉承到自己当年的时候,加之又喝了酒,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那人终于叹了口气,“我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都没有认出来您,实在是……”
顾鸿又灌了一杯酒,掩饰似得说:“人生嘛,总是,总是,有起有落……是吧……”
“是这样没错。但,”他又叹了口气,“我只是个小小的房屋中介处的经理,也听说过您的事。那个顾宁远,您的侄子吧,真是狼子野心,把你逼到这个地步。”
“呵,他……”顾鸿想起顾宁远,心头都骤然一冷。他和顾宁远对峙过几次,对顾宁远的手段也有所见识,总觉得他不像一个青年,太多深沉。
讲到最后,那个中年男人偷偷摸摸在顾鸿耳边说了一句。
“我知道一桩事,不告诉你总是于心不安。”
“那栋房子,您跑了很多家都没人接手的房子,房屋中介所都避如蛇蝎。其实那栋房子没有问题,都是,都是顾宁远说的,上头发话,说是,说是不让你卖。”
顾鸿脑子迷迷糊糊的,好像还没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为,为什么啊?”
他的语气似乎带了一丝恶意的挑拨,只是一闪而过,喝醉了的顾鸿一无所知,反而对他信任极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他就是恶毒,想要看您到这个地步他才称心如意吧。”
顾鸿终于清醒过来,酒精也麻痹不了他了,愤怒地摔了杯子。
而那个中年人呢,他已经收了满脸同情和小心翼翼,唇角又挂上了一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