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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丝没有离开庄园,小男仆看不出自己的意思,这让伯恩斯泄气。
多伦管家守在门口,伯恩斯出现时,他行礼道:“下午克洛迪子爵拜访,需要准备茶点招待吗?”
伯恩斯竖起眉毛,“庄园现在不见客,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艾伦站在他后面,多伦管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石刀一层层剜着他的皮肤,装作什么都没感觉到,艾伦目不斜视跟紧伯恩斯。
多伦管家服侍了两代老子爵,现在为伯恩斯工作,伯恩斯的父亲及祖父都在40岁左右被病魔夺去了生命,算来多伦管家也有80岁了。虽然那样想有点不礼貌,但艾伦觉得这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就像个积年已深的老鬼,耗死了前两代主人。
他脸上褶子皮太多了,密密麻麻叠在一起,老人斑像脸谱一样贴在皮肤上,你完全无法从他脸上读出任何表情。为什么伯恩斯要留着这么个鬼东西?
不是艾伦不尊老爱幼,而是多伦管家长得真的很恐怖,庄园里至今都流传着他生啖羊羔的事迹,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不满,视线跟牛蝇一样总是盯着他。
伯恩斯回到房间,看他关门、站停,在管家面前,小男仆似乎格外规矩,虽然平时也很规矩。
“多伦是莱茵家的老仆,你应该和他多亲近一些。”伯恩斯道。
庄园里除了一个挤奶工,两个打扫的仆人和厨师是家仆外,其余人都是家族雇佣的佃农、隶农,这些人随时可以被取代,赶出庄园之后等待他们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多伦作为服侍了两代子爵的忠仆,伯恩斯不希望小男仆害怕他,和庄园有隔阂。
艾伦点头,听话的样子让人心情大好。伯恩斯转身,蜂蜜金的短发下,是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他眼窝凹深,鼻梁高挺,嘴唇丰满,是一副俊美阴鸷的长相,像一个权欲极强的野心家。
“我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起。”
艾伦遂取来一顶中亚式小帽,和一件敞胸大披肩,这种护身外衣适合外出穿用,旁边有缝,手臂可以伸出来自由活动。
看着他拿起长剑配在腰间,贵族威风凛凛的样子,令艾伦生出一丝羡慕,他特稀罕这种中看不中用,空壳一样的外表,偏偏这个世界自己只是一名男仆,注定享受不到热腾腾的早茶。
伯恩斯走出庄园,仆人停下手中的活儿一一向他行礼,艾伦缀在他后头,稍急的步子再快一点就能当个零件挂在他身上。伯恩斯勾起嘴角,蔚蓝色的双眸中一片醉人的笑意,小男仆果然很喜欢出门。
他们沿着默西河,慢慢走着。
现在的曼彻斯特还没有经历过浩浩荡荡、改变世界格局的工业革命,珍尼没有出生,法兰德斯的羊毛和亚麻纺织工人在还没有在这里定居下来,作为日后举世闻名的棉都,曼彻斯特发展成为一个繁荣的纺织工业城市,它出产的呢绒、毡帽和粗棉布甚至远销海外。如今却只有小部分人种植棉花,莱茵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公元79年这座城市叫作曼楚尼市,是由阿格里科拉将军修建的堡垒的基础上发展而成,在罗马时期是个非常重要的城镇。罗马人在这里建立要塞,以控制从奔宁山麓到海边的通道。沿着瓦特林街逐渐扩展到今天的规模,连接伦敦与北方的切斯特,那才是这座城市赫赫有名的历史。而中世纪的历史却鲜人知,绝大部分原因是它曾毁于1666年的伦敦大火。
现在是1354年,英法战争刚刚爆发,大火还没有吹过来,产业革命尚未萌芽,农奴还没有为了抵抗沉重的税务而联合起来,一切足以影响世界的改变都未发生。
生活在这段被历史遗忘的时间上,艾伦却由衷庆幸着,对整个世界来说,个人实在太渺小了,每天睁开眼都要做好迎接可怕命运的准备,外面的战争与未来的风风雨雨与他无关,他只是莱茵家族的男仆,享受着主人给予的庇护。
河水汩汩流淌,伯恩斯附手而立,他对艾伦说:“你自个儿去玩吧。”
知道他要开始想静静了,艾伦退后几步,见他没有异议,飞快跑向身后的树林。
伯恩斯听着背后欢快的脚步声,直到不见了才把目光放在河面上。
这条全长70哩的河流由本宁山脉西坡的戈伊特和塔姆两河,在斯托克波特汇合而成。流经兰开夏和赤郡平原大部分地区以及曼彻斯特南郊,最终注入爱尔兰海。
他们从六代前迁到这里,与河毗邻,家族经历几次动荡,唯有它默默流淌着。看着平静的河面,他眼神迷茫,年轻的子爵大人显然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样发展。
艾伦窜入林间,攀上一棵树,摘取上面的果实,撩起至膝的长衫,他将果实包裹在里面。
南郊气候温暖湿润,脚下的无跟鞋踩在洼地上,松软的泥土沾满鞋底,水汽浸湿了脚趾,可少年快活得如被放出笼的鸟儿,快活得在林间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