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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谨看着凌云,没有说话。
薛池心里突然有点发闷——凌云那么美,任谁也要多看两眼的。
薛池是个颇有自信的人,学习的时候除了英语,其他功课很不错。做事利索,小小年纪便能照顾自己。就长相来说,她也是杏眼菱唇,明丽清秀,美人一个。从前晒得多了肤色暗陈,而如今养了这许久也白皙了。因而她对自己的长相也很满意,并没有想过要更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要做到所有人眼中的最美,可能吗?所以自己觉得赏心悦目即可,爱生活,爱自己!
但再自信的人沾了感情,也要患得患失,今日她便怨自己生得不如凌云了。
凌云抿了抿唇,袖子下的手都握得有点儿发白了,她轻声对薛池道:“妩姐儿,这位是……”
薛池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将心中那点小郁闷撇到一边:“这位便是茶馆的东家,时公子。”
又对时谨道:“这是我凌云姐姐。”
时谨微一颔首,凌云微低了头,向他福了福身:“叨扰时公子了。”
时谨声音平淡:“茶馆便是开门迎客的,还要多谢诸位捧场才是。”
因凌云就站在门口说话,隔壁也听得声响,因此说话间曹六和融语淮都循声而来。
时谨便道:“相请不如偶遇,本店新到了种岩茶,正好请诸位品鉴一二。”
一时众人重回雅间,纷纷落座,自有伙计奉了茶具上来,拿了扇子给一边的红泥小炉扇火煮水。
曹六和融语淮听得他姓时,不免凝神多看了时谨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凌云自落座便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时刻关注她的曹六自然发觉,不免开口引她说话:“凌姑娘怎么了,可有不适?”
凌云抬起头来,微微笑道:“昨儿熬夜练了首曲子,有些耗了神了。”
薛池一怔,环顾四周,却发现几人并没有异色。
她却不知她虽避而不谈凌云歌舞姬的身份,然而凌云的名声在平城没听过的却少。便有重名的,有这个名字又有如此容貌的却再无二家了。因此几人早知凌云身份,不过是避而不谈罢了,如今凌云自己落落大方的说起,也没人诧异。
曹六面露惊喜:“竟有新曲子吗?”
凌云含笑看向薛池:“说起来,这首曲子还是妩姐儿给我的。”
薛池差点呛到:“我?”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学琴来了兴致,把从前现代流行的几首歌谱了出来,写信送给了凌云,只是凌云后头并没反应,她也就忘了。
凌云点头:“不错,妩姐儿的几首曲子,词曲都有些怪异,然而却极为直白,入人心神。我将之改动了一些,并没在外头唱过,自己私下却常弹唱的。”
曹六忙道:“不知我等可得一听?”
凌云环顾一周,在时谨身上一顿,点头道:“妩姐儿的朋友,自不是旁人,小晋,取琴来。”
小晋听了,下楼上马车里取了琴上来。
凌云净了手,在桌案后坐好,双手扶琴,慢慢的拨动琴弦,同时檀口轻张,唱了起来:
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
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
爱到最后受了伤,哭的好绝望!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
薛池惊住,此时主弦律虽未变,但凌云也做了不少改动,曲子更为轻柔缓慢,更有古风。但更重要的是凌云歌唱时入情甚深,凄婉而虔诚,声声祈求,歌词中过于露骨之处倒像幽幽烈焰般灼入心底,让人情不自禁的要怜她情深。
一曲罢,凌云眼角竟然隐有泪光,抬起眼,有意无意的看了时谨一眼。
曹六激动得面色通红,抿着唇目光灼灼的望着凌云,略有些突兀的说了一句:“凌云姑娘这样的心思,必是无人肯负的。”
说着又目光奇怪的望着薛池,未尽之意让人捉摸不透。
薛池给他看得颇不自在,终于挂不住斯文面具,瞪了他一眼。
喝过一轮茶,时谨起身道:“时某还有要事,先不作陪了,各位自便。”
几人都起身与他见礼,时谨自走了出去。
几人看看天色,融语淮道:“我们也该各自散了。”
薛池看了凌云一眼,对融语淮和曹六道:“大哥哥和表弟先下楼去,我和凌云姐姐还有两句女儿家的话要私下说说。”
融语淮自是没有异议,拉了一把犹豫的曹六,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勾了出去。
薛池看向凌云。
凌云正在用块白帛轻轻的擦拭琴弦,眼帘微垂,动作优雅,让薛池想说的话都滞了滞。
她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凌云姐姐。”
凌云抬眼看她,那样绝美的面上略带些疑惑的神情,让人无法对着她说出重话。
薛池把眼一闭:“凌云姐姐,我,我喜欢时公子。”
话一说完,只听室内一片寂静,薛池把眼睁开一条缝,见凌云面带讶异,怔怔的看着她。
既然已经说出口,薛池反倒舒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见姐姐对时公子很是不同,我不想姐姐日后发现我心思,生了嫌隙,亦不想隐忍自伤。是以先说清楚,这种事情,各凭缘份罢了。不要为此伤了情份才好。”
凌云脸色发白,看了她好一阵,轻声问:“妹妹不知他是谁?”
薛池奇道:“时谨啊,茶馆东家,不是么?”
凌云声音轻飘飘的:“你不知时谨是谁?”
薛池心中一动:“难道时谨是个假名?”
凌云摇了摇头,目光奇怪的看着她:“妹妹真是个不理事的。”说着她又摇了摇头,面上一片清冷:“妹妹放心,我不会和你争他,我不过是在角落多看他几眼罢了……只是妹妹说是喜欢他,只怕到头来也是一场空,趁早断了念想吧。”
薛池奇道:“这又是为何?”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这般年纪了,怕是早有妻室了?”说着她脸色一白,这倒是没想到,古人成婚早啊!要真是这样,那只得断了这念想,这么一下,就觉得呼吸不过来,心里空落落的疼。
凌云又摇头:“他现在并无妻室。”
薛池一口大气喘出,竟似又活过来一般:“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缘由?”
凌云低头抚摸着琴弦,面上一片伤感:“自是因为身份差别。”
薛池眨眨眼:“唔……他是茶馆东家,我嘛,说起来还是敬安伯府的姑娘。不过我不嫌弃他呀,我马上就不是了。”
这话一出,凌云错愕之下竟将琴弦给勒断了,也没注意到她说的“我马上就不是了”是什么个意思,只道:“你!你……”
“你知不知道‘时’是国姓?!”凌云大为失态,原先自怜自艾之态被她搅到哭笑不得。
薛池啊了一声,一时敲了敲头,当初小曹氏让她学习谱系,上头必然是有的,但那有如蛛网一般的关系看得她头疼,她能漏一点算一点,并没学全了。又加上人称皇族必用封号,她还真不知道“时”是国姓。
想起先前曹六和融语淮听说他姓时后的另眼相看。不过以前听人说过,皇族发展到现在,旁支多不胜数,皇帝也有两门穷亲戚,姓“时”的怕也不是个个富贵。曹六和融语淮并不曾见过时谨,因此便以为他不过是个没落了的旁支罢了。
“这样啊……”,薛池摸摸下巴:“那……我也不可以没有争取过就放弃啊!”
凌云看她一阵,笑着叹了口气:“你知道他……”
话没说完,门突然被扣响了,薛池和凌云同时侧头一看,见掌柜的笑呵呵的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纸包:“我们东家吩咐,这新茶叶让包些给两位姑娘拿回去。”
薛池连忙道谢:“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