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交锋(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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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韩国同学有些尴尬地解释:“要他喝酒的是比他资历深和地位高的人,不喝酒的话会被视为扫兴,不合群,会被打击和孤立。”

“可这是为了安全啊”,外国小哥仍然很不解,“明明知道他要开车,喝了酒开车会有风险,还要逼他喝酒,这是故意在害人吧”。

同桌的韩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先继续看直播”,最后有一个人开口说道,“r只说他父亲有多么不得已,不提thinker当时的情况,thinker提到了他才说了两句,这是不是有点耍心眼啊”。

“thinker居然知道这些,也没有说过他知道肇事司机是酒桌文化的受害者”,另一个人说,“他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李希成问,“你知道你们的做法会带来什么后果,对不对?”

“我的父亲向肇事者要求赔偿,数额是我的必须治疗所需的费用,你父亲是借了高利贷来付这笔钱的,我知道”,郑智雍慢慢地说,“有问题吗?”

“我听过很多遍《richman》”,现在是真正的图穷匕见,李希成身上的肌肉在一寸寸地收紧,“你们并不是付不起那笔钱”。

“是的。”郑智雍说。

“我想写出了《richman》的人不会不清楚钱的作用……那你知不知道最底层的、赤贫程度的家庭,要想有所改善是多么困难,大多时候不是仅靠努力就能做到?”

“我知道。”

“你知道我父亲的饮酒驾驶有不得已的因素,也知道那笔索赔会为我的家庭带来什么,而你并不缺钱——”李希成慢慢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愤怒正在他的身体里燃烧着,“根据我这半年来为你送快递所看到的,你过得很好”。

“哈?”郑智雍只觉得荒谬。

“过着宽裕悠闲的生活,炫耀着宽裕的家境,用金钱把伤害过你的人打入地狱,同时用你受到的伤害博取同情,你到现在还认为你所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正义的吗?我们一家人背着债务卖着力气领着微薄的收入辛苦地生活的时候,你逍遥地待在家里或者出门聚会玩乐,见到外面的人又控诉着你的悲惨,而我们罪无可赦……我无法忍耐下去了。”

最初“受害者”在李希成的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他的存在,自己一家的生活天翻地覆,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后来他尝遍了贫困生活中的苦痛,中学生活的寒酸艰苦,特别是与无忧无虑的同龄人对比时的嫉妒与不甘,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上大学时的失落,做快递员时受过的委屈,想起身上背负的债务时的绝望,他开始埋怨自己为何要承受这些,父亲为什么喝了酒却没有更小心一点,那个被撞到的人为什么没有多留意一下路上及时地避开,以至于现在大家都如此辛苦。

再后来,thinker横空出世,他也终于知道了那个“受害者”的身份。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过车祸致残的悲惨命运的样子。外貌、才华、学历、家世无一不是一流的thinker,优雅而嚣张地出现在镜头前,理所当然地做着各种出格的事,偏偏得到了挑剔的民众们的肯定。他在街上打人,却得到了《无限挑战》和《y》两个节目组的力挺。他隐瞒了身体的情况以至于传出关于兵役的流言,最终公开时则获得了铺天盖地的心疼与称赞。

凭什么。

“你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过上了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又借用行动上的一点不方便,把自己摆在让人同情的立场,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在为你九年前的受伤付出代价”,与郑智雍的沉默相对的是李希成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我父母的后半生,还有我和姐姐的,几乎全部的人生”。

郑智雍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他嘴唇微张,想说什么,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重归柔和:“我大概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他最怕遇上的是对方的思维他完全无法理解、大家偏偏又很赞同的情况,李希成的观念算是稍微有点清奇,还是能对话的。

“首先,我要再次说明,我是几级的伤残,碎过多少块骨头,左腿短了几厘米,这些对我现在的成绩影响不是非常大,我对于它的利用”,郑智雍拍了拍自己左边的膝盖,“去年利用它来解释一些争议,今年想借助它去讨论一些问题,想靠它红是不可能的,大韩民国的耳朵们一直很挑剔”,他引用了李希成说过的话。

“而那年车祸之后我过得怎么样,和我父亲对你们做了什么没有关系,它和我自己、还有我后面遇到的人和事有关。如果我自己努力学习考上了好的大学掌握了多门语言,遇到了热心的朋友鼓起勇气去尝试更多的事情,有好的运气发现了天赋,所以当时要宽容一些的话,那么如果我没有忍受住疼痛荒废了高中,现在是一个靠着父母余荫混吃等死的废人,或者运气再差一些,有一天走在外面碰到相似的情况,因为行动不便而没有躲开,受了更重的伤,甚至丢掉性命,难道我要回过头去继续追究,让你的父亲为这些负责任?”

李希成无言以对。做下这一连串事情,甚至主动让郑智雍开直播,还没有自己准备伪装,李希成已经差不多是自暴自弃了,可是他仍有不能承认的事,那就是他心里对父亲的一点埋怨。郑智雍把《六亲不和有孝慈》放出来尚且要小心翼翼,李希成怎么敢说出让他的父亲一个人承担的话?

这样的话他在家人面前都没有说过,偶尔在脑中一闪而过而已,积攒起来的负面情绪,在这半年里差不多都倾注到了他眼中活得逍遥放纵的郑智雍身上。

“我父亲的做法是基于当时的情况,我的评判也是基于当时。后来我们没有过交集,我没有继续报复,提酒驾这件事的时候也无意于给你们带来新的麻烦——我甚至此前一直不知道撞我的人的具体情况,不然我不会认识你半年都没有发现一点不对。”

“而当年的情况是,你的父亲没有扛过劝酒,又必须在当晚把车开回首尔,所以饮酒驾驶,看错了信号灯,避让前方正常横穿马路的行人,开上人行道,撞到了在人行道上走路的、没有留意马路上的情况的我。”

“我的父亲在知晓这一切的情况下,要求肇事者、也就是令尊赔偿我的治疗费用。我觉得——他没有做错。”

“他已经考虑到其中‘非故意’‘不得已’的成分了。”

“如果一个人的至亲是被一个晚上愉快地喝了酒的、开着大货车那样的凶器夜晚在街上转悠的、那样的人形自走炸弹撞得变了形状,他的报复绝不仅仅是要求金钱上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