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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换上了久违的公子装,手持折扇一柄,风度翩翩,温良如玉。
人靠衣装,对那些把她奉若神明的女真人来说,如果子渝一身宫妃女儿家装扮出现,固然是丽色惊人,恐怕说服力就不是那么明显了,就算是在尚部分保持着母系社会传统的女真部落,如今女人也只有萨满巫师才叫人心存敬畏。
珠里真派来的人是他的堂叔乌林苔,论年纪却比珠里还真小了两岁,两人按辈份是叔侄,实则情同兄弟,此人在女真人里算不上勇武之辈,不过比较聪颖,算是珠里真身边幕僚类的一个人物。
此刻,他正毕恭毕敬地向折子渝叙说着发生在辽东的事情。
“不知怎地,辽人怀疑到了我们头上,他们编造了个罪名,勒令我老族长赴上京请罪,趁机软禁了他逼问实情,老族长坚不吐实,碰案而死,如今辽人发兵,步步进逼……”
折子渝打断他的话道:“你方才说,珠里真少族……哦,现在是族长了,珠里真族长与室韦的巴雅尔缔结了同盟?”
提起巴雅尔,乌林苔立即露出不屑的冷笑:“他?哼!他们也饱受辽人凌辱,却不敢与敌人为敌。当初珠里真与巴雅尔义结金兰,对天盟誓要同进同退,可是如今辽人已侵入我女真领地,烧杀抢掠,巴雅尔却藉口室韦诸部的首领们无法达成统一意见,不肯出兵相助。临阵退缩,毁诺背信,不是男人!”
折子渝微微一笑:“或许巴雅尔真的无法统一室韦各部首领的意见,又或者他起了退缩之心,既然室韦人下不了决心,你们何不助其一臂之力呢?”
乌林苔一怔,愕然道:“这个……,五公子,我们女真人,如今自顾不暇,如何相助于室韦人?现在辽人没有去打他们呀。”
折子渝拈起细瓷如玉的茶杯,凑近红唇,轻酌浅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乌林苔是个爽直的汉子,看来还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要你们助他一臂之力,是帮助他下定反抗辽人的决心。他们本就深恨辽人,如今又有你们与辽人为敌,为其盟友,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们的族人受到战火波及,被辽人烧杀抢掠一番,他们是否仍然要坐山观虎斗呢?”
乌林苔恍然大悟:“五公子高见,乌林苔明白了。不过,辽人之势,凶猛如虎,如有室韦相助,恐仍难敌辽人,珠里真让我来,就是想求教于五公子,尚望五公子指点迷津。”
折子渝目光一凝,似笑非笑地问道:“珠里真只叫你问计于我,不曾想过求我西夏出兵?”
“没有!”乌林苔摇头:“我族中的确有人这样提过,不过珠里真说,我女真人受惠于五公子,却与西夏国无甚交情,西夏君臣未必肯出兵相助。再者,就算西夏国君肯出兵,辽人地域庞大何止万里,麾下雄兵数十万,据驻于各地,辽人尽可出兵敌之,远水不救近火,与我女真无甚好处,反拖了朋友下水。”
“呵呵……”
折子渝轻轻一笑:“珠里真很明事理,分析的也很对。西夏实力远非辽人对手,且西夏君臣就算肯出兵,也解不了辽东之围,辽人驻屯于西线的军队,足以与我们僵持下去。不过,女真与室韦联手不是辽人之敌,我西夏出兵也非辽人之敌,却未见得辽人便天下无敌,这世上还是有人,实力在辽人之上的。”
乌林苔目光一闪,微露憬悟:“五公子是说……宋国?”
折子渝道:“不错,宋国。你们本是辽国藩属,如果你们取水路遣使入宋,向宋国称臣乞援,那会如何呢?”
乌林苔在女真人中果然算是见识广博的才智之士,微一思索,便摇头道:“恐怕不成。据我所知,当初于阗国也以中原藩属自居,可是他们与喀拉汗人大战时,向宋廷乞援,宋国却未派出一兵一卒,我听说,宋人只派了百十人的僧侣前去,嘿!那些和尚,诵经念佛,便抵得住敌人的刀枪么?”
折子渝笑道:“一个藩属的名义,怎能换得宋人出兵?若无好处,山高路远,宋国自然不会远征于阗,可是涉及辽国便不一样,唐四分五裂,疆域各有归属,宋之所承,唯中原一地,虎狼环伺,无险可守。宋国欲图西域,有北方猛虎耽耽而视,束手缚尾,如欲北进,一无大义借口,无惧辽人实力,唯恐两败俱伤。
但是唐幽云十六州,宋国志在必得,如今不动手,只是时机未至罢了,如果你们向宋国称臣,便给了宋国一个合理的借口,有你们在辽东牵制,宋国岂有不抓住这个机会,趁势兴兵北进的道理?”
乌林苔听了似有所动,但还是不敢尽信折子渝的推断。折子渝又道:“辽人兵强马壮,虎视四周,亦为我西夏所忌惮,只是我西夏国小势微,难敌大辽,如今又与陇右争战,脱不得身,不过如果你们有心向宋求助,我可略施小计,在辽国内部再制造些混乱,帮着宋帝下这个决心,如何?”
“这个……”
折子渝笑容一收,说道:“兵贵神速,拖延不得。迟一日,你们便多死一些族人,多被毁坏一个村寨,除非你们肯向辽人臣服,自缚双手,让他们斩了你们这些起事首领的脑袋,继续让他们盘剥、继续让他们欺压你们的父母、兄弟、子孙,继续凌辱你们的女人,否则的话,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乌林苔想起族人所受的种种屈辱,双眉一扬,脸上露出决然的刚烈之气:“乌林苔,愿遵五公子之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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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上京城,浓荫如盖。
树下一铺凉席,小皇帝牢儿正在席上玩耍,一旁萧绰只着宫中日常的衣着,坐在席上,轻摇团扇,冷冷笑道:“室韦五部也掺和进来了?哼!为了一个部日固德,他们还真敢与我大辽为敌呀,看来这几年我大辽休养生处,息事宁人,真是惯坏了他们!让耶律休哥去,打出我大辽的威风来,要不然……我辽国五十多个藩属,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遵太后旨意!”
大辽枢密恭声应旨,匆匆退了下去。
“娘!”
牢儿奶声奶气地叫她:“女真,小小的,怕什么?”
萧绰转嗔为喜,抱过儿子,在他屁股蛋上拍了一把:“儿子,当你把一个人当成对手的时候,就不要小看了他。无知小民可以狂妄,因为他们再狂妄,也不过就是痛快了那张嘴巴,无碍天下,可是做皇帝的,不可以。一个皇帝如果也这样想,那就是灾难的开始,懂么?”
牢儿眨眨眼,萧绰道:“突厥,匈奴,鲜卑,都曾有过轰轰烈烈的辉煌,它们还有我们契丹,在没有崛起以前,都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和现在的女真人一样弱小,蝼蚁一般的存在……”
她屈指一弹,将爬到袍上的一只蚂蚁弹到凉席上,淡淡地道:“真正的蝼蚁,永远都是蝼蚁,而一个部族,却可以生长壮大起来,由一只蝼蚁,变成一头猛虎的,要想不受到它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还是蝼蚁的时候,辗死它!懂么,儿子?”
“嗯!”牢儿似懂非懂,却马上跑过去,抬起光光的小脚丫,在席子上追着那只蚂蚁使劲地踩起来,逗得萧绰“噗哧”一笑。
……
王科是宋国驻辽国的使节,四十多岁,正当壮年,为人处事谨慎沉稳,平日里除了于馆驿中练字绘画,只要出门,就是往南城去。上京的南城和北城泾渭分明,南城主要是汉人聚居区,有一幢大酒楼名叫雁回楼,地道的汴梁风味,王大人偶尔会到酒楼去,品尝一下故乡风味。
这些天王大人出门的频率就多了些,辽国正与女真和室围人开战,市井间传言纷纷,身为宋国使臣,王大人也负有搜集情报的责任,对这样重大的举动,自然格外瞩目。民间的传言虽然尽多夸张,不过在他看来,却远比通过官方渠道打听到的消息更加可靠,所以出入雁回楼的次数就特别勤快起来。
穿着一身寻常士子的衣服,黑白两色,圆领长衫,就算是辽人也常常这样打扮,何况身在汉人聚居的南城,毫不起眼,王科带着一个小厮,两个侍卫,扮做寻常主仆,进了雁回楼。
他是这儿的常客,不过从掌柜的到店小二,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晓得这人是个惯在上京做生意的。王科不得不小心一点儿,虽说这做生意的掌柜的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但是如果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对他在酒馆中打探消息,就不太方便了。
北国的汉人,历经唐末百余年战乱,最后被石敬塘连着幽云十六州一块儿送给了契丹人,这才过上稳定的生活,头些年契丹人对汉人的盘剥还比较重,就是这样,北地汉人也没想过要投靠那个陌生的宋国,待后来由于北地汉人众多,契丹皇帝也意识到对这个庞大的族群必须改变政策,从律法、制度上,对他们的岐视便越来越小,及至萧绰秉理朝政,唯才是举,不非汉胡,汉人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可以说现在北国的汉人比渤海国人、奚人对辽国都更忠心。
因为他们不管仍然务农还是经商务工,继承的仍是农耕社会的那一套,希望社会稳定,政局安定,至于这皇帝姓李姓赵还是姓耶律,对这些小民来说毫无关系,王科也是到了上京之后,才渐渐认识到这一点,以前他一直以为北国汉人生活如地狱一般,日夜翘首南望故国流泪呢。
点了麻腐鸡皮,红丝水晶脍、软羊、旋炙猪皮肉、鲊脯新法鹌子羹等几道菜肴,又叫了壶醪糟,王科自酌自饮,侧耳倾听着众人高谈阔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