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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王何时谋逆,你可有实证?”
长孙无忌见爱徒仍然纠结于此,且越说越荒唐,不由正色纠问道。
禇遂良一呆,想了一想,欲张口言之,却发现实在无可议论:
是呀……
当年虽则几位先帝重臣,包括自己在内,都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何李泰要被废王……
可外界却全然不知。
而且论起实在的来,李泰当年虽有此心,却实无此举。
比起真刀实枪地将东西都藏在了自己东宫之中的太子承乾来,他还真是无证可据呢!
“可是……”
“没有可是。”
长孙无忌淡淡地断了他的话头:
“当年没有证据,如今便更无证据。
若论起来,当年之事,若非是先帝为了保住当今主上龙位不失,其实根本无理由,也无必要去废了濮王的王位,只需赐一道旨,着令他离京回封地便可。
说他谋反,只不过是诛心之论。
所以论起来,今日主上这般恩赐,又何尝不是在变相地替濮王正名,洗冤?
又何尝不是想代先帝补偿他一二?”
禇遂良张了张口,一时间却无话可说。
好一会儿,长孙无忌又叹道:
“遂良啊,老夫知道,当年青雀对你做了许多无礼之事。
可到底他也是逝去之人了,何必再争?
何况……”
长孙无忌停了停口,又轻道:
“何况主上此番这样封谥……
或者别有深意,也未可知啊!”
禇遂良闻言一惊,看着长孙无忌有些内疚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半晌才敢轻道:
“莫非……
莫非主上知晓了当年之事……”
“只怕不只是主上,连武媚娘自己,也知道了。”
长孙无忌长长地出了口气,面色疲惫不堪:
“老夫一生行事,自认绝无悔疚之理。
只有这一桩……
到了现在,老夫也不知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同一时刻。
立政殿中。
经过了昨天一日一夜近乎水米不沾牙似的自虐,今日的李治,总算是能吃些东西,躺在榻上,好好儿休息一阵了。
只是,他一直固执地抱着媚娘,也要她同自己躺在一处,比最固执的李弘还更加固执地要媚娘陪。
这样的态度,不止是让媚娘无奈,连平日里最爱的爱子弘儿,也被气得哭了好几场。
可侥是如此,他还是不肯松手,至多也只是将李弘一并拉在怀里,哄着罢了。
好在李弘不是个小心眼儿的孩子,闹了几番,察觉出这个平日里总是对自己温柔笑容地疼爱着的父亲,今日似乎别有心事,便也不再闹,竟自躺在父亲与母亲之中,沉沉睡去。
于是乎,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便躺在榻上,他事不理,只是一味各思心事。
好一会儿……
“你知道了?”
李治突然开口,问得没头没脑,可媚娘却明白他在说什么。
明白了,却未必便是要立时回答,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放下了一颗心道:
“嗯。”
又是好一阵沉默,李治又问:
“你怪我么?”
媚娘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反问:
“怪你什么?
又有什么可怪的?
那事出时,你尚未出世。”
李治又是沉默,半晌才轻道:
“出事时,我确未出世;可是后来……
我早你一步知道实情,却也是事实。
隐瞒你……
更是事实。
我不想你知道此事,与我的亲生舅父为难,对我有些怨恨,自然也是本心,也是事实……
你理当怨我的。”
媚娘沉默,良久才轻轻道:
“若今日换了我是治郎,治郎是我,会怨么?”
李治垂首,半晌才道:
“大约……
是会的。”
“我也觉得是。
所以,我也怨过了,也怪过了。”
媚娘淡淡道:
“前些日子,一步不入太极殿,一步不出立政殿,便是为了这个理由。
治郎也知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