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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二,皇太极领兵围攻应州,下令代善等人率军赴马邑驻扎,阻御大明援兵。而中路军则攻下保安州,赶到应州与大军会合,一同攻城。
七月廿八,东路军德格类率兵杀入独石口,取长安岭,攻赤城,最后亦至应州会师。
四路大军基本按照皇太极战前部署作战,虽然过程中也有一些细小变化,但大体没有脱轨,而且就算一开始有少许城堡未能如计划的那样攻克,但四路军在不同地点同时作战,皇太极审时度势,指挥其进退有序,首尾呼应,照样配合得天衣无缝。
短短一个月,让我对皇太极这个天才,在军事方面的统帅能力更加有了深刻的认知。
大军顺利攻下应州,八月初二,皇太极命令各路人马进攻代州,分配作战路线如下:东路军至繁峙,中路至八角,西路至三岔谷应泰,大军暂驻应州按兵不动。
这一日忽闻前锋将领图鲁什自归化城传递回消息,上月二十五日察哈尔阿牙克喀塔喜木里克喇嘛寨桑、古木德寨臣寨桑等同察哈尔汗福晋高尔土门福晋,率一千两百户来降。
听到这个消息,皇太极喜怒不形于色,我却是暗暗心惊,林丹的高尔土门福晋居然脱离丈夫,投降大金!这是否暗示着大草滩那边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八月十三,皇太极率大军开拔应州,袭取大同。两天后,东、西、中三路大军在大同城下陆续会合,皇太极遣书大同守将总兵曹文诏、阳和总督张宗衡,令其议和。大同守将,甚至明代王之母杨氏亦一度赞同议和,然而没过多久,大同方面传回消息,明崇祯皇帝下达圣旨。
大同守将将圣旨张贴在北楼口,其文曰:“女真原系我属国,今既叛犯我边境,当此炎天深入,必有大祸。今四下聚兵,令首尾不能相救,我国人有得罪逃去,及阵中被擒欲来投归者,不拘汉人、女真、蒙古,一体恩养。有汉人来归者照黑云龙养之,有女真、蒙古来归者,照桑噶尔寨养之。若不来归,非死于吾之刀枪,则死于吾之炮下,又不然,亦被彼诬而杀之矣!”观其之意,竟是想反过来策动大金内部的汉人、蒙古人造反。
我原以为皇太极必然动怒,可谁曾想他听范文程译完那道圣旨之后,沉寂半晌,忽尔大笑三声。一干武将在底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皇太极冷笑过后,蔑然轻嗤:“自我入境以来,近两个月余,蹂躏禾稼,攻掠城池,明边竟无一人出而对垒,敢发一矢!”伸手指向范文程,傲然道,“你这就替我写一份书信给张宗衡,就说我皇太极向他和曹文诏二人叫战,命他们集合各路人马出城与我大金会战,一决胜负!哼……我且让其十倍兵力,若他出兵一万,我便只以千人应对;若出兵一千,我仅以百人应对!绝不食言!”
面对他的自信与傲气,帐内所有人屏息无语,好一会儿,也不知谁叫了声:“好!”大金官兵轰然喝彩,人人都咧大了嘴,对明朝文臣武将表现出极度的不屑鄙视之意。
“奴才……遵命。”范文程恭恭敬敬的退开,研磨铺纸。
我在屏风后心跳飞快,少时范文程书写完毕,而皇太极的口谕也早在八旗军营内传开。比起崇祯那道略显矫情做作的圣旨,皇太极豪迈与张狂的挑战谕令,更显其胸襟胆色。
两者相较,崇祯以及他手下的那群虚妄无能的文臣武将,如何能和骁勇善战的八旗将士相提并论?
果然,皇太极的挑战书没有得到明将的回信,大同守将紧闭城门,不但无一人敢出门迎战,就连回应皇太极挑战的胆量也没有。
我嘘叹之余,竟也有种失望之感,说到底我毕竟也算是个汉人。如今虽说跟了皇太极,两国交战,我必然倾向皇太极一边,但是眼看大明王朝的汉人们如此不争气,也真是叫人灰心丧气,对他们失望透了。
难道,大明自袁崇焕之后,就再没一个像样点的武将了吗?
八月十九,皇太极弃大同,转攻怀远。
八月廿七,全军正准备攻打左卫时,察哈尔窦土门福晋在部将多尼库鲁克的护送下,不远千里的从大草滩赶到大金军营,晋见天聪大汗。
事出突然,很多人觉得这就像是意外之喜,据说窦土门福晋带来了部民六千户,财产无算。
先是高尔土门福晋,如今又是窦土门福晋……林丹肯定出了什么事了,想想当时他听说毛祁他特想要投靠皇太极时,气愤跳脚的模样,就可以猜想得到他若是还有能力阻止,绝无可能会放纵妻子投奔自己的死敌!
来降兵马被喝令停驻在木湖尔伊济牙尔,不许近前,只由马多尼库鲁克陪同窦土门福晋到大金军营面见御驾。
多尼库鲁克在回答皇太极的询问时,我瞅见巴特玛璪侧坐在椅子一角,容颜憔悴,虽然脸上看得出精心打扮过的痕迹,但那缕勉强的笑容,却始终别扭的挂在她的唇边。她显得那般的落寂而萧索,原本圆润的脸颊凹了下去,下巴变得尖细,肩膀微缩,目光流转间有一抹不确信的茫然和麻木。
我静静的留心了她小半个时辰,竟然连皇太极和多尼库鲁克之间的对话也未曾留心。过了好一会,巴特玛璪的双靥噌地像是被火烧着般红了起来,木然的眼色开始变得有些局促和羞涩。
我瞧她悄悄在座位上向皇太极羞怯怯的投去一瞥,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胸口像是猛地被人砸了一记重锤。
“请大汗万勿推辞!”多尼库鲁克诚恳的将手放在胸前,行礼。
皇太极冷哼:“别说林丹此刻还没咽气呢,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绝无可能会娶他的福晋。”
多尼库鲁克诧异的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皇太极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他:“你们暂且退下吧!”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多尼库鲁克无话可说,讪讪的领着窦土门福晋出了幄帐。
我低着头冥思,面前有团阴影笼罩下来,皇太极温暖的手握住了我:“你别想太多……”
“我没想太多……”我忽然笑了,歪着头笑睨他,“是你想太多才对。”
皇太极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将我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拢了拢。
“林丹病了吗?”
“嗯。”
“什么病?”
皇太极沉默片刻,吐气:“痘症。”
“痘……”我惊讶的仰头。天花啊,这在古代不就是绝症吗?
“会死吗?”
“不知道。”垂目,似乎想起了什么,轻描淡写的加了句,“不一定出痘就会死,大贝勒在二月里亦曾见喜,如今不照样生龙活虎?”
代善?!我瞪大了眼,代善得了天花?天哪,那该有多凶险,虽然最终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但在当时只怕也是生生的要去他半条性命。
皇太极神情极为淡漠,似乎代善的是生是死,完全与他无关。又或许,在他心里巴不得代善早早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