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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昨天那场不期而遇,还是令许敏整夜无眠,略收拾停当,许敏缓缓阖眼,一睡就睡了两个多时辰,起身换了一件五彩刻丝月白长衫儿,重新挽了发只插一支玉簪,从后门房走过来,支兰和一个留头的小丫鬟正在抱厦门口打络子,起身笑让道:“姑娘过来了,姑娘请里坐坐,奶奶还没有下来。”
这节院落正北三间屋子,左右耳房,东西厢房,一共十来间屋子,是范慎朱妙华,及将来的子嗣姬妾居住的,名曰楔萌院。大半的屋子虽空着,许敏却不住这里,她住在楔萌院东南角的芭蕉坞,这会儿在抱厦喝茶等人,一句话都没有。
果然如凝碧所言,姑娘不是做姑娘的时候了,第一天客来,朱妙华也得勤快的先应承了长辈。许敏沉浸的端坐着,浅浅的笑着,像一汪冷冽的清泉。
支兰陪坐着,几次把眼睛睇过来,觉得表姑娘明明和去年一样,又很有些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你看我做什么?”许敏莞尔道。
支兰的嘴甜,笑道:“觉得姑娘愈加好看了三分。”
“好看有什么用。”许敏搁下了茶,语气淡得渗入了迷惘,随之又飘散开来,让支兰把线篓子拿过来,两人一起打络子。
打到第二个攒心梅花,前面有仆妇道:“爷和奶奶下来了。”
“姑娘略坐坐。”支兰立刻丢了手出去了,许敏头也没有抬,继续把那枚攒心梅花打完。
不一会儿,范慎大步流星的进屋,边走边把腰带甩下来,玄色锦袍脱了一半,朱妙华来不及阻止,范慎已经脱下来了,露出虎背蜂腰的上半身,强壮刚健,手臂微微曲张,后肩的肌肉就浮现出来。
朱妙华只得把锦袍递给凝碧,道:“拿件见客的衣衫。”又清清冷冷的道:“爷恼什么?”
范慎是有点燥郁的,恼还不至于,换上一副笑脸道:“我恼什么?”
朱妙华斜着身坐在贵妃榻上,道:“我既然还是进了范家门,做了长子长媳,就是范家容下了我的所有。藏着掖着干什么,你想藏着,别人也不让你藏着,索性说句明话,我的表妹怎么了?她是家世不清白,还是人品不庄重,又或者,她有一个声名狼藉的姑姑?”
此处朱妙华已经掉下了眼睛,哽咽道:“何苦来,娶了我又想糟践我!”
美人落泪,楚楚动人。范慎的心软成什么样了,蹲在朱妙华面前给她抹眼泪,粗粝的手指倒擦的她脸疼。
朱妙华扭过了脸去,自己拭泪,嗔道:“不用你,这点事也做不好。”
范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一时情急,就忘了手重了。”
朱妙华哼哼了两声,还在耍脾气。刚才,当着二房五房的面,她是被侯夫人训斥了一句,说她自作主张。
长兴侯夫人就不信朱妙华不知道她这表妹早动身上京来,人到了长兴侯府角门才来告诉她,不是自作主张是什么。
范慎两边说好话,道:“母亲是严苛了点,莫说对你,对我也一样。前几天还为了一件小事捶我。你进门日浅,还不知道家里许多规矩。侯府每一房,哪一房没有一堆弯弯绕绕的亲戚,纵有富贵的,许多是不行的,净想着依附,不免被人见天的打秋风,早年为了这种事倒赔了许多。这几年,府里又不添些银子产业,人口却越来越多,下面的弟妹们眼见着要嫁娶了,再不俭省着些,就要拮据了。是以定了重重的严规,等闲不收容外人。”
朱妙华忍耐着听范慎把话说完,才啐一口道:“连你也这么说,我让表妹留下来,也是留对了。你们也别太看不起人,他们虽然无甚出息,也不至于落魄到来侯府骗吃骗喝,支兰,把表妹给的银子拿来给大爷看看。”
支兰讪讪的笑笑,还是拿了一个银匣子出来,五两一个银锭,共一百两。
朱妙华昂着头道:“表妹一来就放下这匣子,她在府里要了什么用了什么,虽然不好做买卖的一样明算账,一笔一笔记得清楚,先放下一百两花用。”
动了小人之心,范慎也不好意思,道:“一个小姑娘,也不费什么,怎么还真把银子收下来。”说着范慎就盒上了匣子,递给支兰道:“去还给许姑娘。”又再向朱妙华赔笑脸,道:“我手头有些银子,你也知道放在哪里,你自取用,好好招待许姑娘吧。”
凝碧取了一件墨蓝色蜀锦缎袍,朱妙华眼一扫,凝碧就恭顺的把袍子捧给朱妙华。
朱妙华芊芊一双玉手亲自展开衣袍,给范慎穿衣,细细的道:“我的外曾祖父官至山西布政司右参政,早年着实赞下了一份厚厚的家业,传到我舅舅的手上,虽然是败了些,也是有铺子有庄子,一年出息是不少的,过日子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