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子亦非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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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宁是军事重镇,却非商业都市,因此馆驿的规模不大,最大的城东馆驿也只有寥寥几十个房间,亩许大的院子。

如今来了子非鱼这位酷爱传道解惑的大国师,可着实让馆驿的管事大人头痛了一阵子,为了满足他老人家的那些信徒,管事大人最后不得不把其它客人都请了出去,将馆驿彻底变作了道场。

卢英练兵的瘾头还未过足,小生也懒得叫她,自行与晋白等赶到馆驿,只见门前已经排起了密密麻麻的两条长队,其中一队足有上千人之多,其中有普通百姓、也有富商豪绅,甚至还有晋宁府的官员在内。

另一队却是上百口黑漆漆的棺材,看来果真像小寇子说的一样,这位大国师所到之处,是活人云集,死人也不少啊。

小寇子带着几名世子府的卫士上前,很快就为晋白与小生开出了一条路来。小生随着晋白来到子非鱼的讲经之所─馆驿的院子中,却见院中已是一片人山人海,怕不有近两千人之众。

在院子的中心处,用木板搭建起了一座高五尺,长宽近丈的木台,台上此刻正端坐着一人,正在讲道。

小生知道此人就是当朝国师子非鱼了,当下便用心打量起他来。

这位大国师看来不过三十许人,身披一件彩色斑斓的锦袍,头戴一顶木冠,生得面白无须,炯炯有神的双目之间,生着一颗豆大的红痣。

他此刻盘膝坐于台上,正讲到妙处,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周身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果然是一副有道高德的样子,由不得人不心生崇敬。

馆驿的主事为了巴结晋白,特别差人为他在二楼安排了桌椅茶水,坐在这里刚好可以俯视下方院子,也比下面安静多了。

小生一面与晋白喝茶闲聊,一面留心听那子非鱼讲道,越听越是惊奇,这子非鱼果然不是普通人可比。

他所宣扬的所谓大道,其实根本就是由炼气理论改来,只不过他将炼气法门略去了不讲,只宣讲其中大而玄虚的理论,再加入些生死理论,自然生变之法,让人听来欢喜鼓舞,不知不觉便被其吸引,却又很难凭此上窥真正的炼气大道。

如果说他是哄骗世人,欺世盗名却也不是,他这番空洞的大道理论倒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哲学思想,听得多了,也有开启智慧,增人心智之功。

而且子非鱼确是博学善喻,常常能由浅入深,将深奥的天道哲理一层层剖析清楚,每每使听众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若是听得久了,自然而然便会对他生出恭敬崇拜之心,认他为当世智者。

就连小生这般修为的人物,起初也被他吸引,只是认真听到了后面,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小生发现子非鱼实在阴险得紧,每每强调什么“顺大道者安康,逆大道者将报应惨烈”、“为大道牺牲虽死也可得升天国乐园,至不济也能转世到好人家中,否则死后为猪为狗还是轻的”。

他的思想饱含着智慧,却又带有极强的煽动性,普通人听了,难免会被他看似精妙智慧的大道思想吸引,成为他的忠心追随着,进而成为他御用的死士,可为他含笑赴死,而且乐此不疲。

一个人讲道讲到这种程度,可就透着邪门了。

而且从他所透露的部分大道理论看来,他所修习的炼气之术,却与小生从万象祖师处学来的大有不同,就是与紫庭星的修炼理论相比,也显得有些邪门外道。

小生心中一动,忽然问晋白道:“大世子,你说这位子非鱼国师是晋国有名的隐士,却不知道他成名于什么时候?”

晋白想了想道:“嗯,让我想想??对了,子国师本来只是藏于乡野,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概是??是了,约在两年之前,他忽然开始四处讲学传道,偶尔还显露几手妙法,这才被天下人知道。”

小生笑着点头道:“他名闻天下之后,皇上他老人家才请他做国师的是不是?”

“一点也不错。”晋白深深望了正端坐在木台上说法的子非鱼一眼,目光中露出无限钦佩敬仰的神色。

“他老人家真不愧为名士,皇爷爷连下了几道圣旨召他入京,他都不肯领诏,后来皇爷爷不得不亲自去请他,他这才勉强答应了做大晋国的国师。”

“嘿嘿,连青楼的姑娘也知道越是拒绝客人,客人也就越会出大价钱,子非鱼自然也不会不明白了。”

小生肚里暗笑,脑中却在盘算着:“两年前??算起来确实是那邪勿风来到九神界的时间没错,嘿嘿,邪勿风这会还用着老子的老子的肉身,如今的样子可比这子非鱼漂亮得多。

“不过他虽然不是邪勿风,却一定与邪勿风有所关联,看来老子这次来晋宁城是来对了。邪勿风啊邪勿风,你这一手虽然高明,却因此被老子抓住了狐狸尾巴,你只怕想不到罢?哈哈。”

他正在猜想,忽听下方院子里的人们发出兴奋地叫声,鼓掌声如同雷鸣一般。就连侍立在二人身边的小寇子也兴奋地尖叫起来:“大世子,任将军,好戏上场了。子国师要为那些死去的人祈福了。”

小生心道:“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把戏来。”忙向下方望去。

这时下方院中的信徒们已经很有秩序地让出了一块空地,大约有上百口棺材,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这片空地上,棺首无一例外地冲着木台方向。

子非鱼看了一眼下方棺木,缓缓从木台上站了起来,双手平举,掌心向天,仰头望着天空,口中似在念诵着什么咒语。

原本站在他身旁的两名黑袍少年,则在他面前搭设了一张香案,案上倒没有什么符纸木剑,只有两支已被点燃的巨大红烛,和一个足有三尺高的黑色葫芦。

小生自从修得神婴后,慧眼已可穿透此类法器,凝神细望之下,只见那黑色葫芦中隐隐有数千条凶魂厉魄,正在其中叫嚣不止,彼此撕咬扭打。

这看似普通的黑色葫芦,在小生眼中实与森罗地狱没什么两样。

小生暗暗冷笑:“这就是了,原来这家伙明为替死人祈福,实是借机收集凶魂。这些死后三年内尸体仍不腐烂的人,或是含冤蒙屈而死,或是突遭横死,尸体内必有凶魂。

“更何况,这九神界的人天赋又强于其它宇宙空间中的人,他们死后的凶魂,可不正合了邪勿风的要求么?这子非鱼是邪勿风的手下,已毫无疑问了。”

只见子非鱼装神扮鬼的念了阵咒语,忽然收回双掌,合于胸前,低喝一声,双掌缓缓推出。

随着他掌势一出,院中顿时刮起一阵香风,两道金光从他掌心中射出,在空中散开结成了一张金色巨网,缓缓罩向了那停放在地上的百多口棺材。

小生张开慧眼观看,只见那金光内部黑气隐隐,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而那外表金光,却只不过是幻术而已,用来愚弄无知之人罢了。

金色巨网刚落至一半,便听一声声闷响,那上百口棺材的盖子猛地打开,飘出了百多个淡淡的黑影,一个个张牙舞爪,冲着木台上的子非鱼怒吼不止!

子非鱼双目暴睁,那颗红痣顿时大放光华:“孽障!汝等生前惨遭横死,而今本国师不惜损耗修行,为尔等祈福消灾,尔等还敢有不满么?”说着双掌下压,指挥着那张金色巨网罩向那上百凶魂。同时口中又念起咒语来。

上百凶魂避无可避,尽数被罩入网中,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子非鱼口中咒语却越念越快,那张金色巨网转眼便缩成豆粒大小,包裹着同被缩小的众凶魂,向置放在木台上的香案飞来。

子非鱼手下的一名黑袍少年忙将那个黑色葫芦的盖子打开,子非鱼用手一指,众凶魂便向葫芦中投去。

盖上葫芦后,子非鱼才长吁出一口气,缓缓坐回木台之上,双目微闭,额头上汗如雨下。

一名黑袍少年道:“死者家属听着,我师父已将你等亲人的魂魄收起,等他们在黑金葫芦中得天地灵气滋养之后,我师自会替他等祈福消灾,而后送入天国享福。现在我师已十分疲累,你们都退去吧。”

众死者亲属闻言大为感激,纷纷拜倒在地,山呼国师慈悲,而后才慢慢退去。

小生见他们戏演的倒似真事一般,肚里不由暗叹:“这些愚民被人欺骗了还不知道,居然还要去感谢一个骗子,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转念又想:“老子怎么也成呆子了,天下人可不都是在骗局之中么?子非鱼是大骗子,难道那些当权之人就不是么?嘿嘿,宁王晋胤、当今晋国的那位老皇帝,甚至包括晋白在内,可不都是欺骗百姓的大小骗子么?只不过他们的骗术高明,骗过人后,还要人们为其歌功颂德罢了,他母亲的。”

这时那些信徒已尽数退去,子非鱼在木台上坐了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来,正要带着两名黑袍少年走下台去。

晋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子非鱼遥遥一躬道:“国师为民解困,实在是辛苦了。宁王府晋白,代众百姓谢过国师。”

子非鱼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大世子,请替本国师问候宁王殿下。今日我已疲惫,要回房中闭关休息,就不陪殿下了。”

晋白忙道:“国师且慢,我父王早欲与国师促膝长谈,无奈国师此次前来晋宁,却不肯去王府居住,我父王又忙于军政之事,一直未能来探望国师。今日我父王已备下酒宴,并准备亲身来请国师,只是不知因何事耽误,至今未到,还请国师等待片刻,先不要闭关可好?”

子非鱼微笑不语,手下一名黑袍少年却道:“大世子怎可如此无礼,我师已经疲累,急需休息,怎可为了等王爷而耽误闭关的时间?”

子非鱼手下一个并无官职爵位的少年,也敢如此对晋白说话,可见子非鱼在晋国的权势之大,可称熏天了。

晋白是何等骄狂之人,在子非鱼面前却不敢发作,一时愣在了当场。

小生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似安慰,而后向子非鱼拱了拱手道:“这位就是国师大人罢,在下是晋宁王府一品将军任小生。嘿嘿,刚才我看国师大人收集凶魂厉魄的手段实在是高明得紧,显然应该是此中能手才对,以国师的手段功力,不至于累到就要立刻闭关吧?”

晋白与小寇子见他竟敢出言质问子非鱼,顿时大觉解气。

晋白碍于父亲之命,才不敢得醉子非鱼,却实在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见小生替他出头,顿时心中大乐。

“这是任兄弟得罪子非鱼,父王可就怪不到我的头上了。嘿嘿,这位子国师本事是有的,就是为人太骄傲,连我和父王的面子也不给,原该有个人挫挫他的气势才好,任兄弟果然厉害啊,不枉我和他相交一场。”

那名黑袍少年见小生居然如此大胆,正欲发作,却被子非鱼止住。

子非鱼微笑道:“任将军是在怀疑本座么?”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双目中黑光一闪,望定了小生的眼睛。

一股肉眼难查的无边大力立即从他双眼中射出,向小生袭来。

小生微微一笑,双目中清澈如水,向他反望过去,那股大力到了小生身前,便奇迹般消失不见,犹如泥牛入海一般。

“不敢不敢,小将怎敢怀疑当朝国师?只是心里奇怪,才这样问而已,国师可千万不要误会啊。”小生嘿嘿笑着说了一番场面话。

晋白与小寇子看得奇怪,不明白权高位重的当朝国师,何以会对一名王府将军如此耐心,竟未见他有丝毫怒意。

他两个却怎知道,刚才小生已经硬接了子非鱼一招,若是功力不够,此时早已身化血泥了。

子非鱼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小小的晋宁城遇到如此高手,心中大感震惊。只是他为人一向阴沉多智,心中吃惊,脸上却仍保持着春天般的笑容:“呵呵,任将军是英雄人物,本座又怎会有什么误会呢?”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小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嘿嘿,老家伙,就别在小爷面前搞这一套了。你这一套骗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小爷的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人?以本座所知,九神界中可还没有你这一号高手。”子非鱼也用传音之法冷冷地道:“你是从何而来,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嘿嘿,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老家伙,除非你告诉我你收集凶魂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祭炼什么阴毒的法器么?”

小生是明知故问,出言试探于他,以证明自己的推测是否有误。

子非鱼眼中寒光连闪:“阁下既然能够挡住我摄心魔眼一击,修为已非凡人可比,我也不愿无故与你为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还是各走各的路罢。你也不用知道我要做什么?”

“果然是那话儿。”小生心中暗喜,继续传音道:“嘿嘿,如果老子一定想知道呢?”

“那你可就是找死了。”子非鱼已经有点火气,声音越显阴冷:“你永远也猜想不到,本座的身后有着多强的力量,就算你功力高强,如果惹恼了我们,也一样难逃形神俱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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