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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棋从断处生,无意中踩断的一截枯枝使得谭纵灵光一现,思路豁然开朗,犹如茫茫黑夜中看来了一丝曙光。
这一下,谭纵睡意全无,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对自己的想法进行验证,于是吩咐下人们备酒,派出护卫将府衙里的几名幸存的府吏请来。
这几名府吏不过**品之流的小官,此时已经睡下,冷不丁地被黑着脸的护卫们从家中带走,听说是谭纵请他们吃宵夜,一时间震惊不已:监察院的宵夜有这么好吃的吗?
“各位不要多虑,今天本官只是请大家吃顿便饭,别无他意。”见到那些眼神慌乱、神情惶恐的府吏,谭纵意识到这些人可能误解了自己,笑着起身,示意他们落座。
几名府吏忐忑不安地在酒桌旁坐下,侧着身子,恭敬地看着谭纵,大气也不敢喘。
这些天里苏州城风声鹤唳,大大小小的官员和豪贵莫不提心吊胆,谁都知道,倭匪此次来的诡异,消失得更是离奇,竟然从数千追兵的眼皮子地下平白无故地消失,就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苏州府一定有倭人的内应,而且这个内应的身份还不低,因为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大家在赵云安初到的时侯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他的怒火,由于苏州城的当务之急是帮助受损的百姓重建家园,恢复百姓的生活秩序,再加上还要搜捕消失的倭匪,因此曹乔木和孙延还没有对内应一事展开调查,但这并不意味着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几名府吏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多年,每一个人都清楚,苏州府这次恐怕是要被监察院的人翻个底朝天,不查出倭匪内应的话绝对不会罢休。
监察院是大顺国最强势的机构,有当朝天子为后盾,办事的风格本就是雷厉风行,再加上此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为了查案子,偶尔误杀几个人也是正常现象,包括京城里的那些人,谁也不会为此追究。
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敢用项上的人头担保被杀的人一定是被冤枉的吗?
再说了,监察院如果真的想杀人的话,罪证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随随便便捏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能使得对方人头落地。
所以,苏州城里的官员们现在最怕的就是与监察院的打交道,天晓得这帮家伙背地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么晚把大家请来,本官倍感歉意,就先干为敬了。”房间里的气氛沉闷、压抑,虽然现在天气凉爽,但谭纵还是发现在座府吏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又不敢去擦拭,于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
“这是应该的。”
“大人深夜仍未休息,恪尽职守,实乃我辈楷模。”
……
府吏们纷纷站起来,举起酒杯喝干了杯里的酒,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恭维的话。
“本官听说,赵元长的公子腿脚好像有些问题?”谭纵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府吏们闲聊着,酒过三巡之后,现场的气氛缓解了不少,他看似随意的问。
“大人,这件事情要从三年说起……”几名府吏闻言对视了一眼,一名圆脸府吏看起来年龄最长,于是看向了谭纵,将王浩与赵仕庭当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圆脸府吏说的与王浩所言大体相当,毕竟这件事情当年在苏州城内闹得风风雨雨,可谓满城皆知,虽说圆脸府吏心中不耻王浩投敌的行为,可也不敢在监察院六品游击的面前歪曲一些事情,那样做的话就是找死了。
“因此,赵公子的腿被砸断是个意外。”最后,圆脸府吏总结了一句,一脸的遗憾。
“这个王浩是什么人?”谭纵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动声色地问。
“他是府里的通判,一个贪生怕死,毫无气节的懦夫。”坐在圆脸府吏边上的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府吏开口了,语气里对王浩颇为不屑,他随后向谭纵解释,“倭匪进城后,王浩不仅投靠了倭匪,而且带着倭匪杀了誓死不降的赵大人全家,现在已经被关进了了大牢里,明日就被处死,大人是监斩官,明天应该能见到这个龌龊小人。”
“这个王浩与赵大人之间有何恩怨?难道两人因为赵公子的腿反目成仇,他进而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谭纵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解地追问。
“赵大人仁慈宽厚,从没与人结怨,虽说赵公子的腿确因王浩而残,但赵大人丝毫没有怪罪王浩,反而去看望他。”一名粗壮的府吏摇了摇头,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而王浩为了在倭匪面前立功,去赵大人府上劝降,岂料赵大人坚贞不屈,严词拒绝,他恼羞成怒,怂恿倭匪杀了赵大人全家,实乃猪狗不如!”
“不会吧,我今天去了一趟赵府,听说赵大人的妻儿可是被烧死的,这个王浩也太狠毒了吧,竟然一点也不顾及同僚之情?”谭纵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句,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大人,此事千真万确,不少人都看见王浩带倭匪去了赵府,而且听见了赵大人怒斥王浩的声音。”圆脸府吏叹了一口气,“大人,你没有看见赵大人妻儿的样子,面目全非,简直惨不忍睹呀。”
“赵大人只有赵仕庭一子,当赵仕庭的尸体从烧毁的房间里抬出来时,他扑上去哭得撕心裂肺,径直昏死了过去,在场的人无不落泪。”粗壮府吏不由得补充了一句,他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那些焦尸被抬出来,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人都被烧成那样了,赵大人也能认出来?”谭纵显得有些惊讶,看向了粗壮府吏。
“其实很好认,赵公子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纯金打制的长命锁,是赵大人在赵公子满月的时侯送给他的,赵公子一直戴在身上。”圆脸府吏闻言,向谭纵解释着:“赵大人家三代单传,他对赵公子溺爱有加,父子连心,自然能认出赵公子。”
“噢!”谭纵点了点头,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从他的双目一闪而逝。
酒宴结束后,心情舒畅的谭纵将那几名府吏送到了大门门口,这使得那几名府吏有些受宠若惊,满腹疑惑地回家了,谁也想不明白谭纵为什么将他们喊来,因为谭纵聊得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对倭匪一事闭口不提。
“来人,把当日给赵仕庭收尸的仵作给我带来。”回到了屋里,谭纵倒了一杯酒,喝干后,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