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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三节 楚缘欠了你很多钱
方青终于要康复出院了,按杏儿的说法他还应该再住一段日子观察一下,可他实在等不及,公司里忙成一锅粥,据说豪仁快精神失常了,小蒋石头发不理都长了,大黄没空找二房了。
方青没有通知任何人,他也没有东西好拿的,房紫兰送的那些食物都留给杏儿当零食,把几本书朝包里一塞,大步向外边走去。
杏儿的眼神中有无尽的温柔,任你铁石心肠也该有几分怜惜。但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方青,却没办法对她说那三个字,在他内心里还是把杏儿当作了化身,他不确定是爱她,还是爱其他女孩子。
如果是个风尘女子这样对方青,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拿下,快活一时是一时,哪管得了那许多。但杏儿美丽的一尘不染,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方青即便自认是个畜生,也是万万不会去动的。
与方青进医院前相比,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风儿有些凄冷的吹在身上,树叶开始凋零,满地黄叶堆积,憔悴损,天也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会下雨。
掏掏兜里,里面是房紫兰送他的一部旧手机,黑白屏幕不翻盖,竟是英文装能耐。里面只有四个人的电话,豪仁、小六、房紫兰,还有一个是杏儿。再掏裤兜,拿出钱包抽出两张一元大钞,他要坐车回家。
突然间,方青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向远端走了两个路口,那里有二路车通过。并不是他赶时间要坐飞车,只是忽然间想起安安的事情,小女孩倔强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一段故事,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是过去看看吧。路过烧烤摊的时候,方青特意买了二十串烤鸡翅,小姑娘的姐姐好像特别爱吃这个。
一连过去了好几辆车,方青终于看到了安安,安安换了个极短的发型,穿着一身洗旧的运动装,干练的忙活着。
“嗨,安安,好久不见!”方青努力做出不期而遇的表情,安安看到他笑了,却没有往日的爽朗,忧郁的像一个大孩子。
“你手里拿什么?”
“哦,刚才和朋友吃饭,鸡翅要多了就打包带回来。对了,安安,你不是爱吃嘛,拿着吧。”方青说谎是随口就来的,但安安的聪明劲也不是白给,很感激的眼神,并没有太多言语。方青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但是在这颠簸如飞的公交车上,看着安安有些悲伤的面庞,一时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方青回来了,三a公司几乎都在传阅着这个消息,他最近可成了风云人物。苗慧茹是老板公开的小情人,朱坚强是市场部的老大,房紫兰是人事部经理,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瓜葛牵扯进一个方青,而且还是在酒吧的大打出手。
但是让大家失望的是,当事的几个人中,除了方青重伤住院外,其他人到目前为止都是安然无恙。苗慧茹照常拧着翘臀晃悠在老板面前,朱坚强还是耀武扬威的不可一世,房紫兰这个单身贵族仍然是公司男员工追逐的对象。
李家诚:“老大,我回来了!”
豪仁:“方青,来得正好,咱们的样稿获得好评,客户投入加大,老板高兴的不得了。”
大黄:“豪仁什么时候变祥林嫂了,这话我都听了不下几十遍了。”
豪仁:“这不是方青还没听过吗?”
大黄:“连公司的耗子都知道了,也就方青不知道。”
王大山:“方青,你终于来了,好兄弟!”
李蒋石上来就是一个熊抱,方青开心的捶捶他的后背,不错,还有兄弟这么想他。
王大山:“方青,你都不知道,最近老大把我使唤的腿肚子都哆嗦,你来了就好了,我可以有时间打会游戏了。”
李家诚:“……”
“唉,方青,这图画得很地道啊,横是横、竖是竖的。”大黄忙完这一阵,端着杯咖啡调侃着,方青接了豪仁交给的活,正在画一个小姑娘骑在自行车上的漫画。
“大黄,你要批评就直说,不带这么糟践人的,横都不是横了,还能是什么。”
“来,让老大我看看。”豪仁也凑了过来,他没打算让方青画图,只是怕他刚出院身体还不太好,找个悠闲点的让他先干着,不行再换人重画。
“吆!这色彩,搭配很合理,看这对比度,再看这浓度,这是你画的吗?大黄没搭手吧?你以前可帮他们俩小子不少。”豪仁有点不相信,方青可是一向好吃懒做不干活的,看到大黄摊着手表示没干过,继续看方青画图。
方青并不解释,继续一本正经的在电脑上画着图,一副阴雨天少女撑着伞骑着单车的图完成了。豪仁大为惊叹,拍拍方青的肩膀,道:“行啊!方青,这住上一次院,本事长了不少啊!这相近色、相对色老大我给你讲了有十遍都记不住,现在这脑袋一砸就明白了,你小子开窍了。
方青傻傻的笑笑,这哪里是砸一下脑袋就会的,自从房紫兰拿去那些书,和杏儿串通好逼着他学习。每天十几页,背不会不让睡觉,弄不好还被杏儿拿着针头在胳膊上扎。方青本来并不笨,这一段日子的集中学习,进步自然不小,已非昔日阿蒙。
李家诚:“老大,这么说,以后我就不用打杂了?”
豪仁:“嗯,继续努力,你以后和大黄、大周、老邢负责画图,尤其要多跟大黄学学。老大我专心创意,文案让韩姐她们干,小蒋石打杂。”
李家诚:“大黄画的都是仕女图,还是不穿衣服的仕女,那也学啊?”
大黄:“呃?你学我还不教呢!”
豪仁:“那个不学,去其精华取其糟粕,笨死你算了。”
王大山:“还是我打杂啊?一个人很累的!要不我也找个地方撞撞脑袋,回来画图算了。”
豪仁:“就你那脑袋,砸扁了再捏上,还是那样,省省吧!革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加油啊!同志们!”
“切!”所有人都背过头去,留下激情洋溢的豪仁一个人傻站着。这一忙起来就昏了头,方青从现在开始算是正常上班了,这才发现工作也不全是乏味的。当看看一个个创意在他的图上呈现,内心甭提有多美,上班也不迟到了,也不找美眉聊天了,更不打那些游戏了,经常为了一幅图折腾到深夜,搞的豪仁都竖起大拇指,直称模范。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豪仁那个没良心的终于宣布放假一天休整。李蒋石最近在追苏青青,好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小黄毛高兴的都翘了起来。
李蒋石和苏青青约好了这周拜佛,方青很好奇,那个如此物质的苏青青怎么会对佛有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一块去看看。为了不在这对小鸳鸯面前尴尬,方青便给杏儿打了电话,杏儿接到电话很高兴,为此还和同事调了班。
杏儿今天穿着一条黑色的抹胸长裙,略带性感神秘的气质,配上灰色的裤袜,很有一种小女人的感觉。似乎是担心自己过于辛辣,里面又加穿了一件内搭的背心,不易走光的同时看起来也更为活泼。
“好可爱啊,杏儿!”杏儿很害羞的笑笑,穿着这身衣服有些不自然,两手不由自主的拽着衣襟。其实方青不知道,这是杏儿特意找了朋友推荐的,整套都是新衣服。
“我故意穿黑衣的,拜佛要虔诚一些嘛!”
“其实佛爷也喜欢花姑娘的,你看那个苏青青,红黄搭配,整个一蜡笔小新。”
“别一会花姑娘,一会蜡笔小新的,我讨厌小***。”
“杏儿讨厌的我也讨厌,那地方除了狗就是狼,连首相都叫小犬***。”
杏儿又笑了,方青总是顺着她的话说。那边李蒋石和苏青青走了过来,李蒋石绿色的t恤加蓝色的裤子,苏青青红色的裙子黄色的外套,两人站在一起那叫一个五颜六色,色彩乱的一塌糊涂。方青最近潜心研究画图,对色彩十分敏感,对这俩家伙有点惨不忍睹的感觉,不过看那恶心的亲密劲,倒是很般配,一对狗男女。
灵云寺位于山顶,听闻最近又来了高僧,算卦那叫一个准,连你是男是女都能一眼看出,年龄也能算个差不多,上下绝对不差10岁。
这爬山也是个苦力活,方青出院后一直没有锻炼,又负责背着四个人的包包,这会早已是气喘吁吁。李蒋石正和苏青青拉着手腻歪着呢,为了不背包他可付出了两顿饭的代价。杏儿像一只快活的小鸟,在方青身边绕来绕去,叽叽喳喳说着单位的趣事。
一提起讲故事方青就来劲,那可是他的强项,既然杏儿说的是医院的,他也说个:“医院里都习惯称呼病人床号,经常说几床的病人怎么着,有一次一个美女护士去饭店点餐,服务员问哪桌的啊,护士答道,10床的!”
杏儿笑了,说方青讲的故事不健康,方青心想不健康的多了,还是医院的,小姑娘听好了:“话说病房里住进一个男病人,小伙子只是外伤,长得很潇洒。值夜班的护士随口说道,请您先去床上躺着,我忙完了一会就来。那小伙子眉开眼笑啊,这艳遇还真是说有就有,躺在床上那个美,没想到那护士只是来给他打针!”
杏儿露出很含蓄的笑,方青说的事情她科室还真有,有时候只是随口一说,细琢磨就有问题了。方青羡慕杏儿的样子,一个小女孩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两三个闺中密友,还有一个有好感的男孩。方青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这个女孩会是自己的吗?他不能确定,甚至不再敢去想,他方青何德何能,难道也能有如此活泼可爱的女朋友?
到了山顶,方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杏儿乖巧的给他捶起后背。还别说,这专业护理人员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弄得那叫一个舒服。
方青索性不起来了,一边享受着杏儿的免费服务,一边打量起这山顶的风光。这一带水气太重,导致云层偏低,并不太高的山峰已经可以看到层峦叠嶂、云雾弥漫的景象,远处一道白色的圈应该就是水天相接的地方。
方青算是看清楚了,苏青青就是来游山玩水的,压根没有拜佛的意思;李蒋石就是来泡妞的,简直就是亵du神灵;他方青最初的定位就是电灯泡,如今又加了一个搬运工的兼职。
反倒是杏儿成了里面最虔诚的人,拉着方青的手进了寺庙,花大价钱请了一支很粗很粗的香。方青凑过去比量一下,那香足有他脖子那么粗,外面裹着红红绿绿的包装纸,写着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之类的吉利话。
“阿门!”方青学着阿拉伯人的样子比划一下,对杏儿掏出的钱表示哀悼,惹得旁边一个大和尚横眉冷对。
“阿弥陀佛”方青双手合十,改用佛教用语打了个招呼,那个大和尚才稍息了怒火。方青心想,骗子,连嗔戒都做不到,还好意思在那里故作高深。
杏儿有点上瘾了,从佛祖到菩萨,一个不拉的拜下去,路过每个功德箱都投上几块。方青直摇头,太单纯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小沙尼走过来说,他师傅智能法师要见方青,说他与佛有缘。方青挠挠头,怎么就有缘了,那就看看去,只要不让他出家就行。
这智能和尚还真有一股大师的模样,镇定自若的盘坐在那里,脸上波澜不惊,瞳孔古井不波,幽深的让人心甘情愿坐在那里听他的教诲。小沙尼已经告退,智能和尚沉默良久方说道:“阿弥托福,方施主请坐,让贫僧给你解开心结。”
“大师如何知道我姓方?”方青故意装作惊叹的问,今天要逗逗大和尚。大和尚之所以知道,肯定是那小沙尼在外面听到方青的名字,然后告诉了他。
“天机不可泄露。”
“那大师还知道什么?
“施主,你前世与佛有缘,今世本应享尽荣华富贵。”
“大师,别开玩笑了,我是穷困潦倒,烧个香都得借钱。”
“施主之所以如此这般,盖因今世有一魔咒未除,一旦扫清障碍,必将飞黄腾达。”
“那可怎么办啊?大师!”方青拉着大和尚的袈裟问道,急得跟个猴似的,就差眼泪没出来了。即便如此效果也已经达到,要知道方青可做过很多次群众演员,演技那是刚刚的。
“这个?也就是看在施主与佛有缘的份上,否则贫僧是不愿意说的,泄露天机是会折寿的。”
“大师,你就少活两年,告诉我吧!”方青用上了哭喊的绝技,氛围一下就出来了,艺术效果更好。
“这是一串佛珠,戴上它便可以驱除邪恶,也就破除了魔咒,保你一声平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大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装模作样的念了个咒语,交给了方青。方青道了声谢谢就要走,被老和尚教住:“施主,为了表明对佛祖的忠心,必须交些香油钱。”
“多少?”
“看着给!”方青掏出一块钱交给了大和尚,大和尚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交还给了方青。
“怎么?你不说看着给吗?”
“那施主也要看着差不多拿得出手了再给。”
“你要多少?”
“五百!”方青嚣张的从禅房中走出,顺便踢上了房门,大和尚气得哇哇叫,却忌惮方青有点不好对付,只得作罢。杏儿还在那边拜着,感动的方青不行,佛啊,像这样的信徒,你就显显灵吧!别整天光吃不干、光说不练。
李蒋石和苏青青正浓情蜜意呢,指着个菩萨讲起五千年前不老的传说。方青一个人在禅房转转,刚才那个大和尚早已起身,进了内室看电视,而且爱好和方青一样,也是模特走秀。又过一间,和尚在给迷路的人指点迷津;又过一间,这次是一个花季少女,那和尚色迷迷的,朝着不该看的地方乱看;左首第二间,一个中年妇女在付钱,买下一个盒子装的东西。左首第一间,房门紧紧关闭着,窗帘也拉上了。
那挡不住的好奇心啊,方青绕到后面窗户,还好那里有个缝,看得也更加清楚。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老熟人,他怎么会在这里?并不是听和尚讲禅,而是与一个大胡子秃顶中年人在说话。话说那人圆圆的脸蛋粗脖子,五短的身材大肚子,一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说话细声细气,做事左右逢源,正是在公司人称“招财猫咪”的毛兆才是也。
毛兆才是财务部主管,方青报销住院费的时候找过他,鉴于房紫兰的面子,毛兆才笑呵呵的全部照办,也让可怜的方青可以提前领到工资。毛兆才与大胡子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但显然谈论比较激烈,毛兆才没有丝毫平日的笑模样,大胡子低着头聆听教诲,显得有点怕对方。
方青见两个大男人没有什么好看的,又转回去看那花季少女,和尚已经开始讲那什么身体虚弱有内疾,需要躺下按摩治疗。方青暗骂一句“畜生”,对着玻璃猛敲两下,然后撒腿就跑。那少女从昏昏沉沉的禅语中苏醒,起身向和尚告辞,和尚气急败坏,生气的狠狠踢了墙壁,疼的抱着脚咧着嘴干嚎。
回到大殿,杏儿的拜佛活动终于告一段落,那根像方青脖子粗的香火还是没有烧完,苏青青和李蒋石还在缠mian。方青拉上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问杏儿许了什么愿;杏儿说,讲出来就不灵了;方青感觉真俗套,这台词好像在哪听过。
杏儿好像特别开心,执意要爬对面那座高入云霄的山峰,方青打算拒绝来着,李蒋石和苏青青却满口赞成,他俩游兴正浓。于是,一行四人穿过中间的山脊,向着更高、更远、更炫的对面山顶攀去。你必须得承认,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极其伟大。李蒋石那小身板也不喊累了,苏青青那个大小姐也不嫌花钱少了,杏儿还像那只快乐的小鸟。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但此处连仙都没有啊,光秃秃的山顶只有一处四角的凉亭,中间一个风化掉一半的石桌,四个石墩正好一人一个。凉亭前面两根柱子上题有一副对联样的东西,右边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左边是“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青青嚷道,那是谁写的;杏儿随口而出,是苏轼。李蒋石乖顺的跑过去看作者,回来说道,不是苏轼,是苏东坡。
苏青青愕然,问道:“苏东坡是谁?我只吃过东坡肘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