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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姨娘笑道:“阿言是怕你吃亏呢--二郎没有听说过洛阳打女婿的风俗么?”
昭诩吃了一惊:他是常年在外,军营里荤话听了不少,要说到正经风俗,还真是知之不多。想一想,却道:“打就打,还怕他不成!”
温姨娘噗哧一笑:“你个傻孩子,这丈母娘打女婿,哪里是能还手的。”
昭诩:……
嘉敏心里暗笑,要说打女婿的习俗,其实也看女家,比如她前世,她自己求来的姻缘,哪里舍得萧南挨打,何况王妃也不是正经丈母娘,也就做做样子。谢家如今对昭诩也是宝贝得紧,多半是不会下狠手。
口中却道:“还有催妆呢,跟去的人不够,气势不壮,谢姐姐不出来怎么办?还有催妆诗、却扇诗--哥哥你会作诗?又有拦路的障车儿,人人都知道我家富贵,怕是早盘算好了今儿要发一笔的……”
别的也就罢了,听嘉敏一口一句“催妆诗”、“却扇诗”,昭诩脸上就有些发白,他哪里会这个。便是他请来作御的十九郎,恐怕也不是什么诗酒风流的人物,谢家又出名的书香门第……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这时候再找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这洛京里又哪个擅诗,哪个善文……
嘉敏和嘉言看到昭诩这容色,对望一眼,不由哈哈大笑。王妃哪里不知道昭诩不擅长,自然是早早备好了人。
昭诩看见两个妹妹这一阵子嘻嘻哈哈,也明白过来,恼羞成怒,一甩袖子就走了。
嘉言埋怨道:“都怪你,都把哥哥气走了!”
嘉敏:……
这腊月的账,还得可快。
南平王府在一阵热闹和欢腾的气氛里,谢家却有些悲喜交加--从来嫁女都是如此,从此之后,自家女儿就不再是膝下撒娇弄痴的小儿了,她要去别人家里,为别人主持中馈,服侍人家的父母,为人家家里延续烟火。
想到从此一年到头,就只有几日佳节能名正言顺归家来,谢夫人眼圈都红了。谢礼是早躲了出去。虽然南平王府已经是难得简单的结构了,这门亲事又是南平王世子亲自上门求来,论理是不会对云娘不好,然而谁知道呢。
要知道这世间多少姻缘,开头你侬我侬,最终却反目成仇。不然怎么有话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要是个无懈可击的人也就罢了……那都保不住一世无忧,何况云娘是订过亲又悔亲的,两次!要不是有去年四月的风波,她的云娘,便是天子也配得上位居中宫,然而……想这些有什么用,谢夫人微舒了口气。
“阿娘不必担心。”谢云然低低地道,“云娘应付得来。”
谢夫人抚她的发不作声。想这世间的人情,要沦落到“应付”两个字,已经是极大的悲哀--当然她的云娘不会如此,昭诩那孩子,后来又来过许多次,看得出是好的,连郎君都这么说。
从来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爱,丈人却大多鸡蛋里挑骨头,既然郎君都说好,那自然是真的好。南平王府数下来,除了昭诩就是三娘,三娘自不必说,就是六娘子,也是出了名的性情朗阔,招人喜欢。
南平王妃也不难缠,他家三郎又小,待长成,还须十余年呢,到那个时候,云娘早站稳了脚跟。
至于那个传说中的温姨娘,就更不用担心了,统共都是些不必担心的,只是为人父母,难免不想得多,想得多就忧得多,便事事都好,也害怕不够长久……罢了,大喜的日子,想这些做什么。
不过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么,比如她当年……谢夫人擦了擦眼角,说道:“傻孩子,阿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过了门,世子自然会待你好,王爷和王妃也是疼人的,三娘子六娘子又都和你好,阿娘有什么好担心的,阿娘只是……阿娘只是舍不得你。”话到这里,到底没忍住落泪。
不过新娘子出阁,原本就是要哭的,倒也不碍着什么。
娘儿俩哭过一场,用了几样点心,重新上过妆,时候已经黄昏,外头隐隐传来人声、马蹄声,想是迎亲的已经来的。
谢夫人扶住谢云然的肩头,说道:“云娘能配得如此如意郎君,阿娘只有高兴的--就放心去罢。”
“……都准备好了吗?”很少有人知道洛阳城里还有这样阴暗的角落,尤其是达官贵人。更不会想到,把这些人集齐起来,会有怎样的声势。莫说别人,就是他们自己,也没有认真想过。
直到--直到有人点醒他们。
从贵人的眼皮子底下抢了他们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想到新娘子可能的花容失色,我见犹怜,没准还会有娇嫩如黄莺的嗓音苦苦哀求……光想想都能让人血脉贲张。虽然到头来还是要送出去,并不能一亲芳泽,但是那些高门世族的小娘子,平日里别说是说话,就是远远看上一眼,于她们,都是天大的侮辱。
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不过今儿,他们要趁着夜色,到地面上去看一看了。
南平王,南平王世子,嘿,你就是条强龙,在洛阳的地面上,也得尝尝地头蛇的滋味--为首的蓝衣人狞笑一声,俯身附耳听了片刻,却压住身边蠢蠢欲动的同伙,说道:“不急,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