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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很是夸赞了一番嘉言的胆气和骑射,倒是南平王,欣慰之余又愁得很——六丫头是越来越离谱了,好好的小娘子,喊打喊杀的像话嘛。他倒不担心嘉言失手——也不看是谁的女儿!
昭诩瞧见两个妹妹都平安,心里实在暗叫了一声侥幸。他是知道的,嘉言和嘉敏先前都没有进宫的计划。
皇帝又好生问候安抚了一阵南平王妃,又要对嘉敏姐妹论功行赏,全程都没皇后什么事儿,就好像宫里根本没多出这号人一样,更别提皇后阻难刺客的首功了。最后皇帝请罪道:“儿臣怕母后受了惊吓,心不自安,又刚好听说郑卿新习了《心经》,诵之能令人身心舒泰,所以贸然带他进宫,母后莫要见怪。”
太后当然不会见怪——这大概是出事之后,皇帝做的唯一一件能让她满意的事了。
母子君臣言笑晏晏,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后面上微微露出疲倦之色,皇帝就带了南平王父子告退,阿朱帮忙安置了南平王妃和嘉言、嘉敏、贺兰初袖几个,最后只留下郑林给太后诵经。
这一顿饭变故迭起,就没人吃了个好,尤其南平王妃,她是距离最近的,颈上匕首的冷,背后目光森然,还有最后那一下,横流满地的鲜血,溅在她身上的时候,滚烫的,还没有凉。恹恹坐了会儿就要歇下。嘉言自然陪着母亲,嘉敏知趣,找了个借口要回房,贺兰初袖紧随其后。
嘉敏琢磨着,等伎人那边问出了结果,差不多就可以回瑶光寺了。
这半日,她实在也耗费了不少心力。
“三娘如今胆气是越来越壮了。”贺兰初袖只比嘉敏慢一步出门,紧走几步就并肩了,笑吟吟说道。
嘉敏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吭声。她眼下也没力气应付她,只想蒙头睡上一觉。贺兰初袖却像是全然没觉察她的冷淡,凑近来,到她耳边,亲亲热热,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今儿那刺客,三娘就不觉得古怪么?”
她靠那么近,嘉敏整个人都僵住了——自那日太后赐婚,她与她闹翻之后,她还是头一次做出这样的姿态,不知道又动了什么心思。
贺兰初袖瞧着她僵硬的肢体,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刺客当然有问题,连穆夫人这样混不吝的人都有察觉,何况嘉敏。嘉敏靠在青金提花绣缎软枕上,乱七八糟地想,之前她设计陆静华的时候,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当然那不是她的问题。
这世间的事,就和这世间的人一样,没有谁是孤立的,特别在皇后这个位置上,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帝后大婚,礼服上的凶谶,皇帝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她能料到,但是具体到每个人,陆家,皇帝,太后,陆静华,分别会怎样应对,她根本不在乎。
刚刚活过来的时候,嘉敏还抱着那种天真的幻想,以为父兄的死亡,源自于两宫之争,导致父兄被当作刀使,使完了之后功高盖主,鸟尽弓藏。她当时还曾经试过尽力维持两宫之间的关系。
如今她已经不这样想了。
更准确地说,当她发现皇帝企图把胡嘉子推给萧南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以皇帝的心性,和太后的性格,那实在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够扭转的。更何况这世上还有个和她同样知道未来的贺兰初袖。
贺兰初袖如今已经如愿以偿得到了萧南的许婚,那么下一步,无非就是想要帮着分裂朝廷,好趁机借兵南下——那是萧南前世走过的路,不过嘉敏并不看好她贺兰初袖这一世还走得通。
没有她父亲的兵权,没有她父亲对她无底线的纵容和疼爱,如今她又悍然斩断了她通过陆静华伸进陆家的手……陆静华,嘉敏心里掠过这个名字。
想起初见的时候,那个穿妃色曲裾,通身都没有什么绣花,只裙角颇为敷衍的几道云纹,歪歪扭扭,针孔大得肉眼可见的小姑娘,陆家不被重视的女儿,杂草一样生长,有着稚气和直率的面孔。
后来……后来怎样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嘉敏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证据确凿,嘉敏实在也不能够相信,陆静华竟然会对谢云然下手。如果说毁掉她的脸还可能是意外,那么逼她进尼寺,就罪无可恕了。在宫里时候,谢云然对她的回护,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她也看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