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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还是头一回起了分歧,石桂着急也是无法,叶文心早就觉着麻烦了宋家,若说亲是沾着亲,可叶氏只是媳妇,要公婆来操心娘家事,她的处境怎么不尴尬,为着她们姐弟,让一心为她打算的姑姑受苦处,她是再不愿见的。
咬了牙怎么也不肯动笔,看着石桂着急,还拉了她的手:“我在此间,也不知道姑姑在家过得如何,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不迁怒就已经是开明,我写了信去,她必要忧心,本来就病着,何苦再给她多添一桩病症呢?”
何况宋老太太看着并不是真个软团团的慈善妇人,她心里是极有主意的,叶文心自然是感激宋家的,可也不能事事就赖在宋家身上。
石桂张张嘴,还没说话,叶文心已经摇头,低了声儿道,这话论理不该说的,她却抚了抚裙带子,叹一声道:“何况姑姑,还是孀居。”
一个寡妇本来就已经没了丈夫,让她怎么能够在宋老太太跟前要求什么,既然已经把文澜送了出去,她自个儿倒没那么急切,等得久些就久些,万不能让叶氏难办。
石桂张口结舌,总不能告诉她宋家两位老人家,可不是因着宋望海才对叶氏这样看重的,他们是因着宝贝孙子,宋家的事情一团乱,石桂不愿意猜测,可却不能不替叶文心打算,嘴上应得一声,想着须得去春燕那儿探一探口风。
“纵不写信,这些东西总该送去的,再不送了去,可就用不上了。”夹纱的袜子还有好几双,只不知道借了什么名头送去,既有春燕在,便能借了她的手送去了。
叶文心点点头,又去看《论学》,一个字一个字的嚼透了,阖上书卷长长出了一口气,石桂看她沉浸书中忘了烦恼,心里把打算一回,见着春燕且得露一露意思,这么干等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有些话石桂也不对叶文心说,叶氏一病几年,半点没有好转的迹象,宋家这会儿只怕着急起宋荫堂宋泽芝几个的婚事了,石桂想到她离开宋家时,叶氏那苍白消瘦的脸,就是一阵担忧。
既有了这个打算,第二日菱角拖着石桂去吃喜宴时,石桂便换了一条半新的裙子,重新挽过头发,戴了两朵红绒花,乡下就没有人带贵重首饰的,戴了那些个东西怎么做农活。
石桂带了自家做了红糖饼子,她跟着出门,就让刘婆子留下来陪着叶文心:“我去给春燕姐姐贺喜,妈妈侍候着姑娘,我去道个贺就来。”
刘婆子满口应了,可有热闹不能瞧到底心里发痒,石桂眼见得她不当一回事,拿眼儿睨她一回:“我知道前头在演木莲救母,妈妈要看等我回来了再说。”
刘婆母也不敢擅离,答应了等着石桂回来,石桂便由菱角领着,往詹家去了,菱角小喜鹊似的吱吱喳喳个不停:“春燕姐姐运道真好,詹家可是庄上的富户,我知道好几家想同詹家说亲呢。”
乡里没这许多规矩,男人要耕田女人要养蚕,真个分开走动不说话,那还干什么农活,倒是城里小户人家的女儿,也得出门买地买线打酒打油,真个见着男人就掩脸,那也不必出门去了。
叶文心面嫩怕人,石桂却是乡下长大的,走在田间莫名亲切,道上两边生得野花野草,路上三三两两都是去詹家喝酒听戏的人,菱角同好些人打了招呼,这些个人没怎么见过石桂,看她生得十分颜色,都拿眼儿打量她。
詹家门前挤得许多人,石桂拨开人,说是来贺新娘子的,这头都是男家亲戚,倒是春燕的娘家人有几个知道石桂,她赶紧拉了石桂进来,引她到新房里去。
詹家再是村里头的富户,那也没个几进的院子能走,盖上两间瓦屋,有个院子,里头放了一圈儿凳子,有长有短,一半还是借来的,桌子也是有方有圆,铺着红枣花生,一把把粗饴糖搁在桌面上,不时有小孩子去拿,抓一把放在嘴里,再捏上一把往兜里装。
春燕坐在新房里头,她是新娘子,这会儿已经换过衣服,不再是昨儿穿的喜服了,却也是一身缎子绫罗,上头绣了繁杂的花枝。
满屋子都是她的嫁妆,先还摆在院子里,没成想来来往往这许多人,只得抬进屋里,幸亏屋子宽敞,上头罩着红布,着人牢牢看着,虽是村里头的邻居,也怕人顺手摸了去,到时候扯出来反而不美。
春燕一见着石桂就笑起来,拉了她坐到身边:“难为你有心,还来看我。”她同这儿的人一句话都说不上,叶氏已经替她挑了一门好婚事了,可这些个人不说搭话,她连嘴都插不进去,才呆了一天,人就焦虑起来。
春燕打小跟在叶氏的身边,学的就是怎么打理后宅事务,请客回礼她心里一本帐,收租收帐也有说头,可这东家长西家短,农忙农闲她一句话都接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