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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痕全身一震。
苍渊抬头看着外面阴沉的雪夜,“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佛门是清心的地方,能净化一个人藏在皮囊血肉之下的脏污,我不怪她,也希望你们能理解。”
叶痕和百里长歌齐齐点头。
“告诉我,她在哪里。”叶痕道:“待有空,我会带着长歌亲自去看她。”
“水月庵。”苍渊给了三个字以后闪身没了影儿。
“我肚子里的到底是男是女啊?”百里长歌突然醒觉过来的时候,苍渊早已不知所踪。
苍渊走后,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叶痕看着对面人已空却还冒着热气的茶杯,眼眸有些恍惚。
百里长歌靠在他肩上轻声问:“怎么了?”
“感觉好像在做梦。”叶痕莞尔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肩,“幸福来得太突然。”
“比如呢?”百里长歌笑问。
“比如你对过去不闻不问,又比如我突然得知自己又当爹了。”
百里长歌听着他温和的声音,一时无话。
恢复记忆的时候,她的确有段时间想不通当初叶痕的做法,但后来一想,叶痕绝对不可能害她。
那个时候她就打定主意倘若再见一定不会揪着过去不放,能解释则解释,不能解释也愿意相信他。
没想到回来之后直接从娘亲嘴里得知了真相,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
“叶痕,你不怪我吗?”百里长歌心疼地望着他,她可是混蛋的下了生生劫啊!
“怪。”叶痕睨着她,“尤其是每次莫名心痛的时候我都恨不能到你身边扇你两下。”
百里长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为什么?”
“我心痛的前提是你先痛。”他与她四目相对,眸中有浓浓温情化开来,“我怪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痛?傻帽!”
莫名其妙被骂了,百里长歌很不乐意,“我若是傻帽你就是傻缺!”
“傻帽配傻缺,天生一对么?”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不等她回答,俯身重重吻下。
来往法度寺的途中,她被他吻了数十次,却没有一次像今夜这么浓情蜜意,他一点一点品尝着她唇齿间的美好,其温柔程度几乎能把她软化为一滩春水。
情到深处时,叶痕将她抱起,重新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房,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
放下帘幕后轻解罗裳,在摇曳的烛光中,床幔摇晃开满室春情。
雪夜寂寂。
小沙弥们早就得了道灵大师的指示躲得远远的。
为了不伤到宝宝,叶痕前所未有的温柔,但百里长歌最终还是香汗淋漓累得昏睡过去。
不知餍足的叶痕原本还要继续,但一想到她怀宝宝如此辛苦,便打消了念头,拥着她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
百里长歌听到外面沙沙的扫雪声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靠在叶痕的手臂上,她轻轻挪了挪身子,准备让他的手臂放松放松,岂料叶痕另一只手环过来将她整个人抱住,嘴里低声咕哝,“时辰还早,你先睡会儿,等迎接的队伍来了再起床。”
他没有睁眼,却似乎能直接看穿她心中所想,这让她哭笑不得,“我是怕你手臂麻了。”
“无事。”他摇摇头,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缓缓睁眼,“你饿不饿?”
“不饿。”百里长歌摇摇头,这么早,说实话她真的什么也吃不下。
“不行,不饿也得吃东西。”叶痕突然来了精神,轻轻将她摁回床上躺着,他穿上衣服下床梳洗好,转头对她道:“你先等一等,我亲自去弄。”
“不用了。”百里长歌好笑地看着他,“我没胃口,再说了,待会儿就要回府了,回去一起吃饭。”
叶痕瞪她一眼。她索性闭了嘴。
最终,百里长歌还是在叶痕的伺候下喝了半碗清粥。
午时,山下传来礼乐声。
打扫台阶的小沙弥高兴的跑来通知,“王妃,晋王府的迎接队伍已经来了。”
百里长歌扫了空荡荡的房间一眼,叶痕也不知道出去干嘛了,她淡淡应了一声,“哦。”
礼乐队停在山脚,礼乐声却不断。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百里长歌推门一看,叶痕手里捧着一套华丽的冬季衣裙走进来笑看着她,“喏,这个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帮你换上,待会儿一起回京。”
他重新换了件袍子,是初见时的模样,月白锦袍,上面绣淡金西番莲,袖口堆叠细浪纹,外罩雪白厚实披风,整个人看起来高贵俊美。
百里长歌没说话,任由他关上门后帮自己脱了旧的衣服换上这套新的。
大红色。
除了大婚,百里长歌平时几乎从来不穿这个颜色的衣服,没想到叶痕竟然给她准备了这个颜色的衣服,她不解,“何意?”
叶痕为她披上浅紫色貂皮斗篷,莞尔一笑,“庆贺我们俩的爱情涅槃重生。”
虽然知道他是在胡扯,百里长歌还是笑着点点头。
下过雪后的台阶有些湿滑,叶痕还是如同来时一般抱着她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下去。
百里长歌窝在他怀里,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每一寸温暖气息,那样的真实,仿佛绣花针一针一线缝在她心脏上,无论如何都割舍不去。
到了山下,叶痕才将她放下来,百里长歌站稳后看着眼前的场景,简直惊呆。
从法度寺的山脚,名贵红锦一直铺设到帝京城,也不知道叶痕哪里找来的鲜花,撒了一路,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淡淡的花香味。
“弄这么隆重做什么?”百里长歌收回视线,看向正用宠溺眼神望着自己的男人。
“你值得我用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来爱。”他莞尔,指着礼乐队后面那辆极尽奢华打造的华丽马车,问她,“喜欢么?”
百里长歌暗自翻了个大白眼,这阵仗,简直比得上南豫国君迎接佛骨入京了。
“你们俩在磨蹭什么?”嘟嘟早就等得不耐烦,推开车门跳了下来,死瞪着叶痕,“前天晚上就让我一夜对灯等到天明,今日还要我等到何时?”
百里长歌的目光掠过叶痕,看向马车外叉腰站着的嘟嘟……的两个黑眼圈,梭然睁大眼睛,“嘟嘟你这是挨揍了?”
嘟嘟哼哼两声,不打算理她。
撕了易容成叶痕的人皮面具,魏俞走过来轻笑,“这些锦红可是小世子亲自指挥着铺的。”
“是吗?”百里长歌满脸惊喜,缓缓走过去,她挺着肚子蹲不下来,只能微微俯身看向嘟嘟,“没想到我这个儿子还有这般本事。”
“哼!”嘟嘟回答得简单粗暴,他可还没忘记四岁生辰的时候只能和大伯大眼瞪小眼。
“嘟嘟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叶痕走过来,耐心道:“你娘亲怀了宝宝,你要多关心她。”
“没骗我?”嘟嘟猛地回头盯着叶痕,似信非信。
“你看。”叶痕指着百里长歌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已经有了宝宝,你要是生娘亲的气,等宝宝出世以后他就会跟你抢麻麻。”
嘟嘟一听急了,连忙拽着百里长歌的胳膊,拉着她就往车上走。
这辆马车是叶痕让人重新打造的,不同于之前的结构,侧边设了车门,两级台阶,上下非常方便。
嘟嘟一上去就依偎在百里长歌怀里,小爪子紧紧拽着她的衣袖,生怕她下一秒就失踪不见。
百里长歌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嘟嘟今天怎么这么乖呢?”
“麻麻,是不是怀了小宝宝你就不会走了?”嘟嘟仰头问她,闪烁着疑问的大眼睛还隐藏着几分担忧和恐惧。
知晓这孩子已经听不起任何有关诺言的话,她只好点点头。
嘟嘟又道:“那你就一直怀,一直怀,或者小宝宝生不下来,这样的话你就不用走了。”
后边跟上来的叶痕闻言,顿时满脸黑线。
百里长歌忍住笑,“好,你说如何就如何。”
嘟嘟再往她怀里蹭了蹭,没多久就靠着她睡了过去。
叶痕站起身,轻轻将他抱到宽大的座椅上,给他盖上锦被。
百里长歌接过她递来的暖手炉,忽然想起一事,嗫喏半晌,最终决定说出来,“叶天钰约了我明日去皇家狩猎场。”
“去做什么?”叶痕微蹙眉头。
“我正纳闷。”百里长歌满脸疑惑,“难道我还有什么记忆是没恢复的?”
“什么意思?”叶痕完全听不懂。
百里长歌解释,“他告诉我,他会在狩猎场中心的冰湖等我,倘若我不去,他就一直待在湖里,从开始的地方结束。我一直没能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说实话,失忆之前我根本就没见过叶天钰,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东宫的枫波池,还是你亲自去接我那一次,然而听他的语气,似乎很多年前在皇家狩猎场我就与他见过面了,可是我为何半分记忆也没有呢?你快帮我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我没想起来?”
“你根本没有见过他。”叶痕很肯定,“从我进了军营,有了自己的势力以后每天都派了隐卫监视你,我很肯定,也敢肯定以前的你绝对没有见过叶天钰。”
“难道他在骗我?”百里长歌回想起那一晚叶天钰同她说的那些话,分明像极了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交代遗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叶天钰应该没道理会骗她才对。
“到时候我陪你去。”叶痕冲她点头,“很多事情,该是时候了结了。”
“好。”百里长歌想都不想直接应了。
帝京的百姓早就收到晋王妃回京的消息,如同当日迎接晋王回京一样,一大早就分列在街道两旁,踮着脚尖往城门方向看。
百里敬更是带着红月和沁雪与晋王府的人一起站在最前面迎接。
“总算是回来了。”红月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两个人的心结应当解了吧?”
人潮喧闹,沁雪并没有听到红月说的话,她大声问,“红姨你说什么?”
“没什么。”红月摇摇头,“我就是太激动了。”
“能不激动么?”沁雪好笑,“姐姐和姐夫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我们这些看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亲人自然深有感触啦,不过红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哭,否则大喜的日子非要给你搞砸了不可。”
红月噗嗤一笑,“你这丫头!”
百里敬递过来锦帕,温声道:“沁雪说得没错,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见哭,你该为他们二人高兴。”
红月对上他的面容,突然红了脸,接过锦帕后就一直垂着头。
马车入城的时候,全民沸腾。
百里长歌推开窗一看,顿时惊愕,问叶痕,“你怎么煽动了这么多百姓?”
“这个与我无关。”叶痕神色无辜,“我昨天一直跟你在一起。”
百里长歌想到昨夜在法度寺的一夜缠绵,黑着脸瞪他一眼后缓缓关上窗子继续坐回来。
叶痕道:“回晋王府还是武定侯府,随你选。”
“难不成你堂堂晋王还得打着接王妃回京的旗号将媳妇儿接去丈母娘家?”百里长歌反问。
叶痕一噎,随后扬眉轻笑,“这可是你说的,就回晋王府,不许反悔!”
百里长歌捏着下巴思忖了片刻,这才发应过来自己昨夜已经招惹了这匹饿狼,他方才那样说应该是眼不见为净,将她送去武定侯府便能暂时克制住欲望,但没想到她直接扬言要回晋王府。
望着他奸计得逞的样子,百里长歌哭笑不得,央求道:“放过我吧,宝宝还没出生呢!”
叶痕假装听不见,“你还记得当初我生辰宴的时候嘟嘟送来的那团纸吗?”
“记得,怎么了?”百里长歌问。
“那个是安如寒曾经即兴画下的春、宫图,我等了你半年,昨夜都还没开始试你就昏睡过去了,不如今夜换个姿势。”
这个男人的脸简直比城墙还要厚了。
百里长歌脖子都红了,“大白天的,你害不害臊!”
叶痕凑近她,笑得邪魅,“在法度寺那种清心寡欲的地方我都敢,你说在马车里我敢不敢?”
“别闹!”百里长歌大惊,伸手挥开他,“外面这么多人呢,更何况嘟嘟还在睡觉。”
马车直接来到晋王府。
府中上下早已准备好迎接王妃,见到叶痕抱着百里长歌出来,人人面带笑容,跪地高呼:“欢迎王妃回家。”
乍一听到这样的声音,百里长歌有些怔愣,随即摆手道:“快起来吧,这大冷天儿的,你们这样跪着仔细着了凉。”
众人谢恩过后站了起来。
“王爷,府中已经准备好酒菜。”青姨笑折走过来,“是否立即用饭?”
“嗯。”叶痕点点头,抱着百里长歌直接去了沉香榭。
九曲回廊之外的荷塘都被冻了一层薄薄的冰,再见不到鱼儿游动,百里长歌将头埋在叶痕怀里,低声咕哝,“羞死了,这么多人面前你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叶痕抱她更紧,“我搂的是晋王妃,抱的是自己的女人,谁敢出来反驳?”
百里长歌无语,任由他抱着进了房间。
房里准备了精致的菜肴,大概是叶痕昨夜让探子们回来嘱咐过,所以桌上摆的全是孕妇能吃的,不油腻却丰富。
百里长歌才刚坐下,屋外就传来声音,“皇叔也太不厚道了,有好酒好菜竟然不叫上我。”
话音落下,人就进来了。
叶染衣往凳子上一坐,眼睛直勾勾盯了菜品一眼,随后咂咂嘴,“皇叔,你这是干嘛呢,皇婶好不容易归来,你怎的不让人做些好吃的,这些菜也太清淡了些,跟清理肠胃似的。”
“你皇婶怀孕了。”叶痕笑看着她,“所以只能吃这些。”
叶染衣一个不稳险些从凳子上跌下来,“你说什么?”
叶痕就着原话又重复了一遍。
叶染衣迅速走过来盯着百里长歌的肚子看了看,随后皱眉嘀咕,“这也太简单了吧,说怀就怀。”
“你既然觉得简单,不如改日我们试试?”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
百里长歌明显看到叶染衣在听闻之后一直在找地缝。
嘴角抽了抽,她笑问,“裴世子怎么来了?”
“他如今可不是裴世子,是染衣的驸马爷了。”叶痕提醒她纠正称呼。
错愕一瞬,百里长歌恍然大悟,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了扫,“原来是这样,那就先恭喜染衣和裴驸马了!”
叶染衣怒不可遏,她好不容易说服皇兄来看一眼皇婶,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裴烬这个瘟神。
抬起脚,她毫不留情地狠狠踩在他脚上,嘴上却笑眯眯看着百里长歌和叶痕,端起酒杯自己倒满酒先干为敬,“皇婶,欢迎你回来。”
裴烬疼得直咬牙,心中嘀咕这个女人也太狠了,自那晚上以后就对他避而不见,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了还是改不了踩踏他的怪毛病。
不等发言,才刚恢复的脚背上又扎扎实实挨了一脚,叶染衣再次举杯,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裴烬,你怎么不敬皇叔皇婶一杯?”
忍着痛,裴烬颤着手指端起酒杯,勉强笑道:“祝你们俩今后和和美美,早日生下宝宝。”
叶染衣在桌子下的动作,百里长歌早就察觉到了,此时听裴烬说话断续的样子,百里长歌都替他感到脚痛。
“承两位吉言。”叶痕端过百里长歌面前的酒杯,“长歌怀有身孕,不能喝酒,我替她喝了。”
百里长歌的目光一直盯在裴烬痛苦的脸上,心中直觉得这二人待会儿出去只怕是要掐架。
她赶紧道:“染衣,你回去告诉你哥哥,就说明天我一定会准时赴约。”
叶染衣听得莫名其妙,但她感觉得出来百里长歌这是在调解当前气氛,她索性站起身,道了声“告辞”之后便走了出去。
裴烬没多久也跟了出去。
与叶痕对视一眼,百里长歌揉着额头,“这两个简直就是冤家。”
“不过幸好。”叶痕道:“我终于少了个情敌。”
百里长歌瞅他,“我都已经怀了你的第二个孩子,你竟然还在担心情敌?”
“没办法。”叶痕夹了菜亲自喂她,“谁让你本身就是毒药,那几个男人戒都戒不掉,我不能杀他们,就只能牢牢套紧你,再顺便想办法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左右想了想,只有美人计这一条行得通。”
百里长歌浑身打了个寒噤,撇撇嘴,“可怕的占有欲。”
叶染衣出了晋王府,飞身骑上马背正准备回宫,后面裴烬三两步便追了上来,蹙眉看着她,“我说你这个女人是吃了炸药吧?我招你惹你了,来一趟晋王府也要被你踩。”
“我乐意我高兴!”叶染衣想起那晚的事就怒上心头,“有本事你来咬我!”
“你以为我不敢?”裴烬眯了眼睛。
“裴烬,本公主告诉你,大庭广众的,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回去告诉皇兄,让他削你的职,降你得罪!”
话完,乌藤鞭狠狠甩在马背上,马儿撒开蹄子就往前跑,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后面“嘭”地一声。
裴烬没站稳跌倒了。
叶染衣立即勒住马,调头走回来,试探地道:“喂,我告诉你,你休想讹我!”
裴烬虚弱地躺在雪堆里,“刚才被你踩得狠了,这只脚估计废了。”
“哪儿呢?”叶染衣一听急了,赶紧翻身下马蹲下身来查看。
没看到异常,她怒着抬起头想吼他,唇瓣突然被人狠狠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