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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旨赐婚?”百里长歌被他这句话惊到,随即噗嗤一笑,“你是想直接把梁帝给活活气死吧?”
“他会不会被气死我不知道。”叶痕认真道:“我只知道我等不及了,等不及想看你穿上凤冠霞帔,等不及想让你成为晋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别闹!”百里长歌笑着推开他的手,“眼下形势不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比如解决百里若岚,比如调查当年三老爷的事一举掀开最终的真相救出傅卿云,再比如……”百里长歌手指轻轻指了指床榻上,“你该为嘟嘟多想一下,我们俩是大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宫请旨,哪怕到头来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也无谓,但嘟嘟才三岁多,你忍心让他陪着我们卷入这场漩涡吗?”
“父皇一直对我有戒心。”叶痕坐正身子缓缓道:“别说是今日不允准我请旨赐婚,便是再过个五年十年甚至是更多,他也不可能同意的,不仅仅因为你准皇长孙妃的身份,还因为你背后的武定侯府。父皇若不是为了制衡安王,怀王与东宫的势力,就不会下旨为皇长孙和你赐婚,那三家本就明争暗斗,斗得头破血流,他怎么可能让我得到武定侯府,多出一方势力坏了他的制衡之术呢?”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请旨赐婚?”百里长歌想着梁帝的手段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亲身试过,但光凭十二年前长公主府灭门惨案,她便能嗅到其中的血腥恐怖。
叶痕即便再厉害,如今也只如许彦所说是只折了翅膀的雄鹰,在双翼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任何举措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既然注定我们俩最终都是要大婚的,那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不同?”叶痕轻笑道:“早些将你娶进门,我才可以全心全意去谋别的事,否则你一天不嫁过来,我就一天不得安心。”
“可我……”百里长歌顿了顿,她原本想说还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但随即又想到如今自己与武定侯府决裂,跟叶天钰的婚约还没解除,本就处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倘若再不答应叶痕,那她此刻身处晋王府的身份岂不是又给叶痕增添了一层困扰?
“接着说。”叶痕看出了她的犹豫,心底有些失望。
“好,我答应你,等无名祠的案子过后,就陪你一起进宫请旨赐婚。”百里长歌郑重点头,她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白日里金光门前叶天钰用那样的办法逼得她割发起誓,梁帝想必早就已经收到消息,只不过因为无名祠的炸毁还没来得及发怒罢了。
那既然都已经怒到这个份上,那么到时候她和叶痕再去请旨赐婚,恐怕梁帝也顶多是狠狠斥责一顿而已。
“叶痕,我有一件事不明白。”百里长歌突然想到一事。
“哪里不明白?”叶痕问。
百里长歌想了想,问:“梁帝素来铁血,当年既然已经判定你死于大火,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为什么甘愿打自己的脸重新翻案,并且没有为难你和嘟嘟?你是不是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素来知道百里长歌聪慧,但没想到她一语就点破了关键,叶痕轻笑一声,“的确是有些协议,等你嫁过来我就全部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还就不嫁了。”百里长歌哼哼两声,想着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
“只要我请旨成功,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不嫁。”叶痕眉眼弯弯看着她,“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捆回来。”
“有你这样的吗?”百里长歌蹙眉,“合着你这就是霸王婚啊?”
“不。”叶痕摇摇头,“我只是不想给你反悔的机会,因为我不想重头再来。”
“我看你就是欠扁!”百里长歌撇撇嘴,“到时候皇帝大怒,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
“我已经让父皇自打脸过一次,便是再来一次又何妨?”叶痕挑眉,“我就不信他敢让大婚过的女人嫁入东宫。”
“那我就坐等你的好消息咯。”百里长歌耸耸肩,“反正殿下您如此大胆连自家爹都坑,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那我还怕什么?”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叶痕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看了床榻上安静熟睡的嘟嘟,对百里长歌道:“想必药浴已经准备好,我抱你去房间。”
“诶……不用了。”百里长歌一想到这个男人随时随地强大的*,她就觉得瘆的慌,连连摆手道:“我自己可以回房的。”
叶痕不等她反应,已经将她拦腰抱起直接往为她收拾好的房间走去。
为百里长歌准备的那间房门口,站了三个人——魏俞,秋怜和翠墨。
翠墨一见到叶痕抱着百里长歌过来,小脸沉了几分,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爷,这里的一切都交给奴婢吧!”秋怜早已察觉到翠墨气息不对,赶紧伸手就要从叶痕手里接过百里长歌。
“是啊王爷。”魏俞附和道:“秋怜毕竟是长歌小姐的贴身婢女,她自然是最熟悉长歌小姐生活习性的,这里交给她就行。”
“放我下来吧!”百里长歌早在刚才就瞥到站在门口的翠墨,一晚上的好心情都被她给破坏了,抿了抿唇对叶痕道:“沐浴而已,我有手有脚,能自己来。”
“你受伤了。”叶痕丝毫没有要将她放下的意思。
“暂时死不了。”百里长歌动了动身子。
叶痕拗不过她,只能将她放下来。
秋怜赶紧走过来搀扶着百里长歌缓缓走进房间关上门。
“王爷,奴才听说刚才的药你没有喝到,奴才又重新煎了一副,这就去端过来给你喝。”魏俞眼见着形势不对,赶紧往厨房跑。
“王爷,待会儿是否要送长歌小姐回府?奴婢这就去安排。”翠墨走近叶痕,语气温婉缓慢。
“不必!”叶痕沉声道:“她今晚就住在王府。”
翠墨面色一变,赶紧劝阻道:“王爷万万不可让长歌小姐住在王府。”
叶痕没说话,清冷的目光冷冰冰看过来。
翠墨身子一凛,压去心底的寒意轻声道:“王爷与长歌小姐今后发展如何目前尤未可知,但眼下你们二人身份尴尬,倘若长歌小姐歇在晋王府这件事传出去让皇上知晓,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奴婢担心王爷……”
“够了!”叶痕低喝一声,“贵妃娘娘让你来晋王府是照顾小世子的,不是让你来监视本王举动的,你若是再敢多一句嘴,本王便让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今后就再也不用说话了。”
“王爷……”翠墨娇美的小脸一变再变,最后干脆直直跪在地上,哭诉道:“奴婢所言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晋王府着想,贵妃娘娘一直把您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她自然不希望看到您出任何事,还请王爷顾全大局,便是您不要奴婢侍寝,奴婢也无话可说,但你千万不能再与长歌小姐纠缠下去,否则,否则……”
叶痕锦袖中的手指捏成拳头,面上寒色看得人直发抖,良久,才冷声道:“回去收拾好你的东西,明日一早随本王进宫!”
这便是要将她归还到栖霞宫了。
翠墨一听,险些气得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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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您真的想好要走这一步了吗?”
房间精致的屏风后,百里长歌褪去一身衣物,将自己泡在散发着浓郁中药味的热汤中,秋怜一直在旁边伺候着,有些忧心地问了一句。
“哪一步?”百里长歌困乏至极,此时接触到温热的浴桶直想睡觉,对于秋怜的问话,她根本没往深处想。
“您与长孙殿下的婚约可是还没解除呢!”秋怜抿唇道:“您今日便在金光门外说出那样的话,是否准备好要与晋王一起对抗皇室了?”
百里长歌闻言,神智清明了几分,缓缓睁开眼望向秋怜,疑惑道:“听你这语气,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赞同我跟叶痕在一起?”
“奴婢是怕你将来后悔。”秋怜正色道:“自古人心最是难测,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与我家少主人一样与世无争呢?”
“你说得对。”百里长歌赞同地点点头,“这天下的确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西宫良人,但很可惜,我这一辈子认定了叶痕,也只能是他,才能让我鼓起与皇权抗争的勇气,我不敢说叶痕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但我能说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你家少主人也很好,但是他不适合我。”
“奴婢并没有让大小姐关注我家少主的意思。”秋怜解释道:“奴婢是担心很多事到了将来会发生变故。”
“比如说?”百里长歌越发狐疑,她总觉得今晚的秋怜说话非常奇怪。
“比如说晋王殿下对您的感情,你能保证他只是单纯地爱你,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做了这些吗?”从来不涉入百里长歌感情的秋怜今夜破天荒地头一次问出这种问题。
百里长歌觉得很可笑,“我一无是处,在帝京所有人眼里就是个专门克死身边人的天煞孤星,然而眼下我跟武定侯府彻底决裂,我确实一无所有,你觉得他还能利用我什么?”
“是奴婢多嘴。”秋怜垂下头,低声道:“药汤快凉了,大小姐可以出浴了。”
百里长歌笑着摇摇头,跨出浴桶以后拍了拍秋怜的肩膀,挑眉问。“怎么,是不是见到你家少主人连魂儿都给勾走了?今夜这些话可真不像你说的。”
“许是这药汤味太浓,熏得奴婢有些头晕,所以说了不该说的话。”秋怜缓缓抬眼,一脸歉意,“还望大小姐别往心上去。”
“得了。”百里长歌道:“我相信你的忠心,懒得与你计较那些,快把衣服拿过来给我穿上。”
秋怜赶紧将准备好的崭新中衣拿来给百里长歌换上,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子夜时分,二人这才熄了灯睡觉,秋怜睡在外间守夜,百里长歌早就累趴,此时身子一沾染床榻,马上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原本狂风不止,即将暴雨来袭的夜竟然逐渐平息下来,仿佛之前能将人吹倒的狂风只是在发泄老天内心的不满一样。
翌日,秋怜早早地就起了床,将百里长歌洗漱的用具全部准备好。
百里长歌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卯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床上惊坐起,赶紧将外间的秋怜喊进来,问道:“王爷是不是去上朝了?”
“还没有。”秋怜摇摇头,“我听魏俞说,王爷今日让人告了假不上朝,但王爷说了,等你醒来后就带着你进宫面圣。”
“进宫?”百里长歌眯了眯眼睛。
“是的。”秋怜轻声道:“带着小世子一起。”
“嘟嘟醒来了吗?”百里长歌一阵错愕,想着西宫良人这种内功简直逆天了。
“已经醒来了。”秋怜应道:“刚刚还说要进来找你,奴婢告诉他你还没醒,小世子就先去了沉香榭。”
“那就好。”百里长歌陡然松了一口气,她本就为嘟嘟险些葬身火海自责不已,如今听到他醒来的消息,内心几乎是狂喜的。
“快快快,快帮我更衣梳头,我要去见嘟嘟。”百里长歌掀开锦被下了床,她昨夜受过伤,虽然泡了药浴,但也仅仅起到一部分作用,此时身上还隐隐感觉得到疼痛,尤其是手背上被烫伤的地方,如今还感觉得到火辣辣的疼。
百里长歌低头看着患处,无奈地吩咐秋怜,“你去找些凌霄花加上适量井水磨成糊状拿来给我。”
秋怜见百里长歌一直盯着手背看,顿时明白她的意图,替她更衣梳头之后迅速出了房门。
不多时,秋怜将磨好的凌霄花糊端了进来,百里长歌小心翼翼地在患处擦了这才跟着她去了沉香榭。
依旧走过九曲回廊。
百里长歌想着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一心想利用尹江秋的身份混出帝京跟随叶痕去滁州查案,没想到转了一圈再回到这个地方,竟仿佛与他经历了几度生死。
沉香榭外的芭蕉依旧青翠,矮竹随风轻晃,假山下的那眼活泉清澈见底。
“王爷。”
进了房门,百里长歌低唤一声后目光直直落在叶痕身侧的嘟嘟粉嫩嫩小脸上。
已经恢复了全部润泽。
百里长歌这下是彻底放心了,蹲下身,微笑着冲嘟嘟张开双臂,“嘟嘟,过来抱抱。”
嘟嘟一见到她,立即就跑了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和香吻,“麻麻,嘟嘟好想你。”
“小傻瓜,昨天不是才见过的吗?”百里长歌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麻麻也很想你。”
“那你亲亲我。”嘟嘟乐呵呵将侧脸凑近她。
百里长歌轻笑一声,在他粉嫩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麻麻,昨天的事,你不可以告诉爹爹哦!”嘟嘟看似欣喜地扑进百里长歌怀里,然后贴在她耳朵边低声道:“我刚才跟爹爹说了我没事。”
嘟嘟所表达的应该是他在火海里的时候对她说的那些话。
百里长歌眼眶一酸。
这孩子说出来的话总是不经意就会戳中她的泪点。
“嗯!”百里长歌忍住即将夺眶的眼泪,郑重点头。
“麻麻真好!”嘟嘟一笑,露出一口小小的白牙,又亲得她满脸口水。
百里长歌笑着擦去脸上的口水,这才走到叶痕跟前,问他:“王爷,我们是否今日要进宫?”
“嗯。”叶痕轻轻颔首,应道:“待会儿进宫有三件事。第一,状告百里若岚谋杀小世子。第二,昨天的无名祠被炸毁,想必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我想,我们应该趁机将这个大案揽下来。第三……”叶痕顿了顿才继续道:“无名祠炸毁案之前,父皇早就因为我们俩的事龙颜大怒,这个时候进宫面圣虽然最危险,却也是最佳时机。”
百里长歌赞同地点点头。
准皇长孙妃与晋王暗生情愫;最珍爱的无名祠被炸毁;小皇孙险些遭奸人所害。
这三件事论起轻重来自然是无名祠一案最为重要,但三件事同时加在一起,早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梁帝竟然还活着,就说明他的承受能力非比凡人,在这种情况下,待会儿她与叶痕进宫即将承认两人相爱的事实,相较于前三件事,便再也激不起半分波澜。
百里长歌明白,叶痕是想利用这唯一的一线生机让他们两人的关系板上钉钉。
征得百里长歌同意后,叶痕便立即让魏俞摆上午膳,笑看着百里长歌和嘟嘟,“你们俩得多吃点,否则待会儿进了宫可能连口茶都喝不上。”
嘟嘟早就饿了,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埋头大吃。
百里长歌时不时给他布菜。
用完午膳,已经接近未时,三人坐上马车后由魏俞驾着马车往皇城走去。
翠墨因昨夜得了叶痕的吩咐随着进宫,一大早便由王府的小宦官程知寻了马车请到车上坐着,此时正跟随在叶痕的马车后面。
“爹爹,我们今天是不是去见皇爷爷?”上车后,嘟嘟摇晃着叶痕的胳膊。
“嗯,今天就去见你皇爷爷。”叶痕含笑点头。
“好耶好耶,嘟嘟好久没见到皇爷爷了,我待会儿见到他要使劲揪他的胡子。”嘟嘟一边说一边憧憬着揪皇帝胡子的美好画面。
百里长歌看着嘟嘟单纯无害的样子,心中一阵感慨,叶痕自然不希望嘟嘟被这些阴谋算计荼毒,可今日要承认他们二人的感情,就必须利用嘟嘟的身份。
百里长歌眼风扫了一眼叶痕,果然见到他面上划过一丝不忍。
“王爷不必忧心。”百里长歌劝慰道:“成功与否,我都希望今日是嘟嘟最后一次参与到大人们的这些斗争中。”
叶痕点点头,动作轻柔地替嘟嘟拉了拉有些松垮的衣服。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承天门。
叶痕当先下了马车,然后轻声对里面道:“待会儿你就一直抱着嘟嘟。”
百里长歌明白他的意思,便弯下身轻轻将嘟嘟抱起来。
“麻麻,我可以自己走。”大概是听说要去见皇帝,嘟嘟今日心情很好。
“你昨夜受了伤,麻麻抱你。”百里长歌柔声说道。
难得百里长歌如此主动,嘟嘟嘿嘿笑了两声,将身子蜷缩在她怀里。
一路经过重重宫门,百里长歌抱着嘟嘟跟在叶痕身后,引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但碍于叶痕的身份,没人敢指责议论。
从宫女处探得皇帝正在午睡,叶痕便带着百里长歌直接往龙章宫行去。
大太监魏海正站在门外,突然见到叶痕前来,稍稍震惊了一下,再一瞥叶痕身后的百里长歌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嘟嘟,魏海脸色骤变,但他早已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故而惊愕不过片刻便恢复了神情,“晋……晋王殿下,长歌小姐,不知您二人来龙章宫所为何事?”
“有劳魏公公通传一下。”叶痕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继续道:“本王有事求见。”
“皇上正在午休。”魏海为难道:“晋王殿下来得真不巧,皇上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您还是先请回去吧,等皇上醒了再来觐见。”
“那本王便在此等候父皇醒来。”叶痕说罢一撩衣摆,笔直跪在地板上。
百里长歌和魏俞以及身后跟来的翠墨见状,皆随着他跪下。
嘟嘟从百里长歌怀里挣脱出来,眨着眼睛对她道:“麻麻,我不想跪。”
“不想跪就站着。”百里长歌低声道:“蹲着也行。”
“我不!”嘟嘟一转身,吭哧吭哧爬上台阶,迅速朝着门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