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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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川的最后一场戏,所设置的地点时间是长安的除夕。

几个小孩在街头蹦跶,他们拍掌呼喊,稚嫩的脸蛋上写满快乐。

而太平已过不惑之年,衰态渐现。

楼宇之上,她倚栏而立,眺望天际。

夜空月朗星稀,地面仍有还未化开的残雪。

年尾已去,新春伊始。

长安城内燃起焰火,一个接一个,耀得天空宛若白昼。

这是太平公主生前的最后一个新年,明年,公元713年的夏末,她将因谋逆之罪,被自己的侄子,玄宗李隆基,赐死家中。

她的一生,犹如烟花,生而绚烂,转瞬即逝。

太平忽然想起薛绍,她年轻时深爱着的男人,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活着的时候,她还是个明丽少女,花褪残红青杏小,墙里秋千佳人笑。

泪眼朦胧间,太平仿佛看到了她的夫君,薛驸马。

他容颜未老,长衫飞扬,还和当初一样。

薛绍就在长廊的另一边,周身笼着一圈华光,似是仙人。

他也在看她,眼睛里愁思深切,情意绵长。

她想朝男人奔跑过去,却步伐钝涩。

今日之太平已不是昨日之太平,现在的她,已是世人眼中权倾一时的风流荡.妇。

她啊,大概不配再触碰他了吧。

……

两名老戏骨同台对戏,完全没台词、也鲜有动作的一幕,被生动地演绎出来。

“cut——”佟导喊停,从椅子上站起来:“可以了。”

他快步走近傅廷川,在他肩膀上拍打了两下:“很好啊,真的很好,眼神到位。难怪之前老有人找你演上仙宗师之类的角色,站那不动都是仙人之姿,”佟导望向张秋风:“张老师这演技也是绝了,看你俩演戏哪里是在演戏,简直是种享受。”

“打光不错。”他朝后边几个举着板子的男人竖大拇指。

佟导又忍不住去看傅廷川,他一定要拥抱他。

拍戏的这一个多月,他不需要说太多,傅廷川什么都懂,还能给他更多惊喜。

唉,称心如意的演员啊,不知我们何时再会面。

导演就那么抱着,重重拍他背,像是不舍。

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比他矮了不少,傅廷川就非常配合地弯下腰,方便他动作。

“傅老师再帅,导演你也别强迫人家搞基啊”,人群里迸出这样的喊叫。

“说什么呢!”佟导立刻松手,把手边的剧本卷成筒状,佯作要敲那人。

全场都在哄笑。

导演放开傅廷川后,他开始和片场的工作人员、其他演员、包括群演,一一握手致谢。

傅廷川一直在礼貌地笑。

他牙齿整洁,眼角蔓延出笑纹,又或者,该称之为鱼尾纹。

岁月镌刻的印记,是这个年纪的男人才能拥有的独特性感。

他们享受青春,也从容老去。

满荧幕的拉皮肉毒玻尿酸,永远都不会懂得这种好。

姜窕没有加入欢送的大队伍,混迹剧组许多年,她早就见惯了这样客套的别离,她舍不得傅廷川。

不想和他疏远地握手,相互说谢谢,辛苦了,再会。

一点也不想。

她躲在另一边的栏杆后,离人堆远远的。

刚看完了整幕戏,她似乎能理解太平的心境。

她的叛逆,她的风流,她对权利的狂热,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片场还在闹,焰火买多了,导演决定全部放完。作为和傅廷川道别的一点心意。

于是,余热未退,天空又开始新一轮的燃烧。

少了剧情的干扰,姜窕更能心无旁骛地观赏那些生长在天上的火树银花。

她掏出手机,对准高处,聚焦,打算拍下一张照片。

接着再上传朋友圈,配上固定句式,第十二次在剧组“过年”。

“你说啊,古人看烟花的时候都在想什么?”一大团金色的烟花炸开来,一个人出现在她身边。

压在屏幕上的指尖一颤。

他刚才明明还在和众人热忱地说再见,怎么忽然就冒这来了。

姜窕收回手,垂下眼看,果然,一张失败而模糊的相片。

她的心脏成了一个蜂浆罐子,有困惑的甜蜜。

姜窕把手机放回兜里,回答:“估计也想飞到天上去看看人间吧。”

她掀起眼皮,余光撞上男人挺拔的鼻梁。她顺势打量起傅廷川,他还没换下戏服,有几分穿越感。

姜窕反过来问他:“现在呢?现代人看到烟花都会想些什么?”

“环境污染。”傅廷川答。

“煞风景。”

“污染环境,不就是煞风景。”

“……”姜窕忍耐着自己的白眼。

呵呵,冷笑话大王笑了起来,这笑有声音,低沉又饱含感染力。

姜窕也跟着挑起唇角,她从没装手机的那个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摊在男人面前。

这东西在她身上摆了好多天,可她总摸不准机会私底下给他。

这会倒好,他把自己送到了她跟前。

“给你。”

“什么东西?”傅廷川注意到瓶底有块黑黢黢的小东西,应该是石头。

姜窕眨眼:“这是你。”

“我?”傅廷川接过瓶子,举高了细看:“这是块石头吧。”

“不是普通的石头,是陨石。”

“流星?”

“对,流星。我小时候在老家镇上捡漏得到的,那会大家都当宝贝一样,供在家里。不过别摆睡觉的地方,万一有放射性物质。”

傅廷川故意把瓶子推回去给她,小石子在里头蹦了又蹦,敲得玻璃叮叮响:“流星陨落,真不是在咒我?”

姜窕顺从地接过,“等下。”

她两手包住那只小瓶,只遗留一个狭窄的缝隙:“你再看看。”

高个子的男人停顿几秒,最终还是弯腰凑近,这个距离,已经有些过分亲昵,但他俩谁都没有在意。

姜窕遮住了光,他因此得见瓶底的另一番景象。

原先不起眼的小石子,此刻正散出幽幽光辉。

好像真的有颗天上的星子,被她采摘下来,静悄悄养在里面。

“我给它上了两层荧光涂料,不会褪的那种,”姜窕陈述原理:“放到不亮的地方,自然而然就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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