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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双双回到病房,何小双已经醒了,正在跟护士玩着何双双教给她的“翻棉单”游戏:用一根棉线,两个人用手指饶有兴趣地绕啊绕啊,翻出很多花样。看见何双双进来,正玩得兴高采烈的何小双,手指上挑着棉线花,欢快地叫了声:“啰嗦姐回来了!”
护士有些奇怪:“啰嗦姐?”
何小双做了噤声的手势:“嘘,小心她啰嗦你!”
护士心显然被吓住了,赶紧掩饰性地低下头伸出手指:“撑好,撑好!我开始挑了!”
何双双在椅子上坐下,空洞的目光越过她们,呆呆地望向窗外。心里,却翻江倒海。医生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或许她的父亲可以,您不妨让她的父亲配型试试……”
“或许她的父亲可以……”
窗外,异国的高楼大厦间,恍惚现出叶天明的身影:叶天明正教她做蛋炒饭,叶天明给她过生日,她和叶天明的第一次,她从叶天明的宿舍冲出来、刹那间天崩地裂……
她又想到将来,现在她在英国的生活算是苦尽甘来,公司管理层是那么器重她,她也干得顺风顺水、如鱼得水。如果回国,一切都将从头开始,小麻烦的治疗必将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她能负担得起吗?
可是,如果下一步小麻烦的病症加重,她能忍受失去小麻烦吗?如果叶天明真的能救小麻烦呢?即使有一线希望也要去试试啊!
如果当年,叶天明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呢?……
何双双猛然惊醒,一下子从一起上跳起来,从包里取出菲塔的扑克牌,心里默念:“神啊,请给我指引吧!”
她闭上眼睛,一边洗牌,一边在心里制定规则:“如果只有叶天明能救小麻烦,抽出来的是红牌,就代表神的意思是必须马上回国;黑牌,就代表神的意思是不需要去找叶天明。”
纸牌洗好了,何双双将纸牌分作两叠,权作切牌。她深吸一口气,虔诚地重新闭上眼睛,开始一张一张慢慢地抽牌。
七张牌抽完了,何双双又仿佛祈祷般地静默一会儿,才怀着紧张的心情地睁开眼睛,一张张翻牌。第一张是黑牌,她继续翻开第二张,仍然是黑牌,她吸了一口气,继续翻下去,第三张、第四张……后面五张都是红牌。
何双双暗暗松了口气,又蓦然警觉:原来自己在内心深处,竟然是渴望见到叶天明,有了这神的旨意,似乎这种渴望变得理直气壮。
“姐姐,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不知什么时候,护士已悄悄离开,何小双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何双双。
何双双把何小双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对何小双、更像是对自己宣布道:“姐姐要带你回中国。你还记得姐姐教你的那首诗歌吧?”她开始朗诵:“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记得我记得…… ” 何小双抢着说道,一起加入朗诵:“黄土高原,是我,挺起的胸脯;黄河流水,是我,沸腾的血液;长城,是我扬起的手臂;泰山,是我站立的脚跟……”于是,一个甜美清脆的女声,加上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悦耳的朗诵飘过病房,飘过车水马龙的街道,飘过异国情调的建筑,一直飘出很远很远。
一群鸽子蓦地飞起,鸽哨悠扬……
曹告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在电脑上打牌。办公室的门牌是“总经理办公室”。
这是一圈哥特式的建筑,远远看去很是有情调,曹告白的四层小楼,前面相当讲究地做了醒目的招牌,“告白婚庆策划公司”几个字一目了然。父母回农村老家安度晚年,这座拆迁补偿的小楼就留给他自主创业。他在这座楼上开了这家婚庆公司,把一楼二楼当做办公室,三楼做员工宿舍,四楼哥特式似的顶层阁楼,他当成自己的宿舍,装修地颇为温馨舒适。
曹告白浓眉大眼、肩膀宽宽,如果咧嘴一笑,活脱脱就是 “海澜之家”广告中那阳光帅朗的男子。可是,他笑不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
曹告白的倒霉根源是他的黑皮肤,最大的苦恼也是他的黑皮肤。滨海是个小城市,因为黑,他竟然成了当地的名人,人们给送给他不少“昵称”,什么“沙漠王子”、“滨海第一黑客”、“奥马王子”……
而他的感情生活也因此大受连累。从小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小倩,毫不留情地离他而去之后,他曾经一蹶不振,后来终于勉强打起精神,在热心张罗的亲朋好友的催促下,他陆续又谈了好几个女朋友,但都是无疾而终。
后来,他终于跟漂亮的女员工王菲结婚。他也相当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把王菲当女皇一样捧着、宠着。但是,王菲当了老板娘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对同事的态度180度大转弯,老板娘的架子十足,常常找借口克扣员工工资……有能力的员工纷纷跳槽离开。曹告白还不能说她,只要一说,王菲就跟他大吵大闹,然后就跑回娘家,娘家人还嘲笑当初不听劝,非和一个黑鬼结婚……再后来,王菲不知什么就和一个客户偷偷好上了……
最终,这座四层的小楼就剩下了曹告白一个光杆司令。他痛定思痛,分析得出结论:所有不幸的根源皆因他的黑皮肤。他调整思路,决定先把三楼的两个套房租出去,自己心无旁骛,彻底根治和改善他的皮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