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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我也去瞧瞧。”
亭荷把茶壶递给了水兰说道:“你先替我送去,我把荷包放下就来。”
“好!”
亭荷回到了自己房间里,把那两个荷包放在了床头边的箱子里。转身时,忽然看见了梳妆台上放着的那个小木盒子。那是今天乔大夫临走之前递给她的。当时她着急向乔大夫打听那人的消息,所以不曾细细看过这小木盒子。
她把小木盒子放在手掌上,还不及一个巴掌大,看上去小巧又别致。虽没有上漆画彩,单是清漆抹过几层,可细小精致的镂空花纹却布满了这个盒子。她惊异地发现,制作这个小盒子的手工费都比里面那几颗明目丸要贵,聂大夫怎么会做这亏本的买卖呢?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忙又点了两支蜡烛,让屋子里更亮堂了。然后,她拿着盒子凑近蜡烛前,细细地看着盒盖和盒底的花纹,果不其然,她瞧出了一些端倪,心里一沉,差点将手里的盒子掉在了地上!她怔怔地望着微微摇曳的烛火,嘴里喃喃地念道:“难道真是他?”
半个时辰后,寻梅和水兰把诗文都抄誊好了,递给了香草过目。香草瞧了瞧,笑道:“还是水兰的字儿好看,一笔一笔地跟竹叶似的,瞧着又清爽又飘逸。”
“那我的字儿呢?”寻梅笑问道,“少奶奶,您可莫忘了,我的字儿是少爷教的呢!名师自然出高徒嘛!”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香草乐道:“还用得着我说吗?横竖你自己都已经夸过一回了呢!回头得跟你家少爷说说,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夸了自己,连带着把师傅也夸了一回!”
大家又笑了一通。这时,寻梅忽然想起了亭荷,问水兰道:“那丫头真是回去放荷包了?咋这会儿子还没来呢?我们都已经抄誊完了!”
水兰一边起身收拾磨盘和纸笔一边点头道:“刚刚我遇着她的时候,她是这样说的,回去放了荷包就来。”寻梅皱眉道:“该不会心里又不是舒服,躲在屋子里哭去了吧?”香草接过话说:“横竖这儿已经忙活完了,你们去瞧瞧,要是有啥事,来跟我说一声。水兰,你留一下。”
寻梅几个丫头一边说笑一边下楼去了。水兰坐回了香草跟前,问道:“少奶奶有啥事吗?”香草笑道:“下午的时候,裘妈妈跟我说了你的事。这是好事,又是你自己相看中的,我和你家少爷岂能拦着?我已经答应了,回头就给你张罗好嫁妆,趁着我们没回老家之前,替你完了这事。”
“少奶奶,你们打算啥时候回去?我还跟着你们……”“不说那傻话,你婆家在州府,你可不得在州府吗?眼下时局不稳,两口子待在一块儿互相照应着,那才能过好日子呢!你要跟着我们回了老家,山长水远的,两口子隔那么远,不太好,所以我们跟前你也不必伺候了。”
“可我总得报答了你们的恩典才是!”
“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我们真需要帮忙时,你再帮我们一把,那就行了。眼下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算对得起我们了。”
“多谢少奶奶!”
“嫁妆的事我已经交托给了裘妈妈。你虽然晚到我跟前来,可也和亭荷寻梅她们是一样儿的。除了该备的那份贺礼,我再添了六十两给裘妈妈,让她好好替你备些东西,或者交给你自己存着。往后嫁到别人家去了,靠着夫家吃饭,自己身边总得有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万一那人待你不好,你另有打算,再回来也行,可莫为着啥面子不面子的事,不肯来找我们。”
水兰忙点头,又道了一回谢。这时,蒙时和蒙易上了楼来。他们刚才楼下偏厅里陪着蒙沂聊天喝茶。蒙时看见水兰在,便问香草:“事都跟水兰交待清楚了?”香草点点头道:“刚刚都跟她说了。”
水兰起身行了个礼儿谢道:“那头就留着出门那天再磕了,先跟您道声谢,叫您和少奶奶都费心了。你们的恩德水兰一定会记得的。”旁边蒙易脸色微微一变,转过脸去没看水兰,只听见香草说道:“你已经道过谢了,就不必再谢了。时候不早了,跟着蒙易回去吧!”
两人下了小楼,出了香草的院子,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快走到自己院门口时,蒙易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把水兰吓了一跳。她忙问道:“四少爷,您还要去哪儿吗?”蒙易一声不吭地盯着水兰的脸看,看得水兰都有些发毛了。她紧皱眉头再次问道:“四少爷,您到底想干啥呀?”
“我真想不明白!”蒙易使劲地摇了摇头说道。
“想不明白啥?”
“你为啥要嫁给那个小学徒?我不信你当真能瞧上他!”
“原是为这个?”水兰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笑容,“这有啥想不明白的?这事似乎跟四少爷您没啥干系,您不必为我费心……”
“你是我跟前伺候的丫头,你现下要嫁人了,你说跟我有干系没干系?你倒说得轻巧像根灯草,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水兰哭笑不得,反问道:“那要照着四少爷您的话,我还不能嫁了?三少奶奶都许了,您不许也不行了。”
“我说水兰,你当真是看上了那小学徒?以你的眼光,那小学徒算个啥呀?要家底儿没家底儿,要才学没才学,连个秀才都不是,说话只怕跟我嫂子身边那吕二哥似的,三大无粗的吧?你好歹见过他两面,你说实话,是不是那样儿的?”
“四少爷这话就说差了。但凡说到那小户之家,必定都是不懂文墨,三大五粗,动不动就往堂子里吐唾沫子的人吗?”
“不是吗?”蒙易提高了音量,想显得自己比较有理似的。
“还真不是!”水兰摇头道,“我往常身在锦绣闺阁之时,也跟您是一样儿的想法,总觉着他们粗俗不堪,整日为钱财生计奔波,不懂书画,不识风雅,活得碌碌而无为,令人十分厌恶。可当我家道中落之后才明白,即便是小户之家,甚至是贫贱之家,但凡一家子安安乐乐地在一处,有无书画有无风雅,已经不紧要了。”
蒙易急得抓了抓后脑勺,说道:“说穿了,你不就想要个家吗?你把这儿当你自己的家不就完了吗?我嫂子待你不好吗?亭荷寻梅,还有宝儿穆儿待你不好吗?雨竹听雨两个整天姐姐姐姐地叫着你,跟你学画纹样儿,你舍得走吗?”爷在先叫膊。
“您觉着这是我的家吗?我甚至都认为,这儿也不是您的家。”
“啥……啥意思?”
“四少爷,您能一辈子靠着您的兄嫂过日子吗?这儿只能说是少爷和少奶奶的家,而并非您的家。翻了年,您就该十六岁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等您娶了一位少奶奶过门,再生下两三个娃儿的时候,您还打算靠着三少爷三少奶奶过日子吗?您总归是要有自己的家的。不单单是您,亭荷寻梅以及听雨雨竹,她们也一样,会想要有个自己的家。而我,跟她们没有任何分别,这与我才情的高低没有任何干系。您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