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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绝又看向一人,道:“杜灵逊,仗着京中刑部主事杜敏是你堂弟,纵放家奴屡次行凶,又为占地,屡伤人命,亦有人证若干,拿下侯斩,家产一律入公!”
凌绝看向某人之时,便将其官职身份,素日里所做的件件般般亏心恶事一一道来,竟是分毫无误。
而兵丁便把人当场绑了,有那些意欲激烈反抗的,他便亮出御赐金牌,当庭斩立决,血腥气很快弥漫开来。
不过是刹那间,风云色变。
满座近百人,风卷残云似的拿下了一大半儿,剩下了四十多人,个个如痴如醉,战战兢兢,唯恐那双明锐双眸扫到自个儿脸上。
凌绝慢慢扫了一眼其他人,方微微一笑:“各位虽也并非一清二白,但罪名并不及入罪,凌某心中明镜一般,是以各位不必惊慌。”
他安抚了一番,又道:“以后泉州之地,还要各位辅助凌某,倘若能治的海疆靖平,百姓安居乐业,各位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到底是做铮臣良将,功在千秋社稷,还是狼心贼子、身死名裂遗臭万年,各位且三思。”
众人见识过他的手段,见是这般决绝果断之人,哪里还敢有些痴心妄想,当下齐齐起身,跪地行礼从命。
那一夜,周振藩因怒气攻心,不愿前往,听探子说到事变后,不知究竟。
他终究按捺不住,又想起唐毅叮嘱过的话,怕节外生枝,才急忙带兵赶去。
此刻凌绝早就处理了所有事宜,这段日子里他跟这些人称兄道弟,热络非凡,实则每个人所作所为,所能所及,他更是一清二楚,早就窥破关窍,要击破自然易如反掌。
周振藩见了凌绝,望着青年面上淡淡的笑意,满心的话,竟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大笑几声:自此,舒心之极!佩服之极!
此刻才明白唐毅的真正用意,他竟是有意留下这许多事给凌绝料理。
到底还是他有识人之能。
唐毅早也知道,凌绝有能力料理处置此地诸事,且由凌绝这看似无害容易被人拿捏的“后辈小子”来对付那些老谋深算的禄蠹们,却比唐毅亲自出面反更妥当,——毕竟人人敬畏唐毅之名,他还未出手,众人早就防备起来,而且逼得他们急了,狗急跳墙,反而不妙。
但凌绝就不同了,年青,面嫩,又且八面玲珑,最会讨人心喜,而且看似最容易被拿捏摆布。
是以唐毅故意扔下这一摊子,自己去了,这并不是周振藩起初想的“知难而退”,而是不折不扣的“以退为进”罢了。
他果然是看对了、也选对了人。
周振藩望着身边儿的青年,——纵然面前海浪滔天,这青年依旧是淡然如斯,仿佛仍是闲庭观景,生死置之度外般,着实令人赞叹。
凌绝淡色锐利的双眸,凝视面前狂性大发似的海浪,周振藩不知道的是,此刻凌绝心中,更也有一番惊涛骇浪,不足以为外人道。
不多时,风退云散,浪平如镜,船只靠近流求岛。
岛上百姓们见风雨停了,都纷纷站在岸边,忽地见大舜船队出现,尽数欢呼起来。
战船靠岸,周振藩自去接洽流求之人,安置士兵。
凌绝同向导等下船,沿岸而行,随意看些流求景致。
正行走间,忽地有个人飞跑过来,凌绝身后的暗卫才要上前,忽地又停下来。
原来是个脸儿红红的流求少女,手中握着一支野生的白牡丹花儿,她跑到凌绝跟前,便把花举高,用有些生硬的舜话道:“大人,多谢你帮我们打跑了倭寇,送给您!”
凌绝皱皱眉,淡扫了花儿跟人一眼,才要走开,忽地望见少女含羞带盼的目光。
刹那间,心头竟一阵恍惚。
这一刻,凌绝仿佛又看到了……恍若隔世那一年,也有个人儿,捧着个香包,含羞带盼地望着他:“做的不大好,送给你……”
心底的惊涛骇浪复涌上来,沙沙做疼,却来不及也不敢细细回想,又飞快地掩住,退了下去。
凌绝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半晌,终于举手将花接了过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许是见那牡丹花儿生得甚是妖娆动人,便轻轻一笑。
这流求的少女望着他的笑脸,见是这样剑眉星眸,好生动人,刹那间,连花儿在这容颜面前也陡然失色。
少女顿时红透双颊,便来不及出声,便羞得扭身跑了,却并没跑远。
——原来她身后还有几个本地少女,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家挤在一起,有些激动地嚷嚷着,微微雀跃,亮闪闪的眼睛都看着凌绝,半是羞涩,跟难以掩饰的爱慕。
凌绝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拿着花儿走开罢了,却听他身后的向导笑道:“她们都在赞大人,说大人打跑了海贼,是大英雄,还说……说大人甚是温柔呢。”
凌绝脚步一顿:温柔?
何为温柔?
记忆中的少年,挽衣涉水,把那随波逐流而去的香包捡起来……他望着香包,蓦地莞尔。
温柔……
回忆如同这微微腥咸的海风,缭绕不去,凌绝仰头轻笑。
他拈着花儿,沿着海边儿,且思且行,靴子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浅淡的脚印,又慢慢地平复不见。
凌绝止步,却见眼前,海水层层涌动,冲上来复退回去,水波吞吐着柔软的沙滩,有几只寄居蟹匆匆跑过。
温柔啊……
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