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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先前,吉祥被小唐支开,便回了偏院,才进门就闻到一股馨甜香气。
吉祥往内走了几步,果然见恭喜守在炉子边上看着,炉火正旺,上面儿吊着的一个银锅子,微微有热气沁出。
吉祥笑道:“怪道姑娘说你办事妥当,这已热上了?”
恭喜忙起身迎了她,又道:“先前我叫人去打听,听说三爷才进府,正一块儿说话,我觉着姑娘回来的必晚,怕熬过了就不好了,因此才热上,怎么姐姐一个人先回来了,姑娘呢?”
吉祥上前伸出手烤火,边道:“不碍事,三爷陪着呢,三爷怕炉子不热,叫我先回来看看。”
恭喜忙给吉祥挪了个锦墩过来,等她坐了,才便笑道:“我来的晚,这一年才跟了姑娘,平常都只听人家说唐三公子如何如何,竟说的像是神仙一般,我只是不信,想咱们府内的人,小辈儿的春晖少爷,佩少爷,还有时常来往的小凌公子,自也是金玉一样的人物,就再说咱们家二爷,那也是人人称赞的人品,难道三公子竟比这些人还要强?只是虽然仍没见着人,可今儿又听了他在外头做的事,只觉得竟也不必亲见了,必然是个神仙。”
吉祥把手烤的滚热,双手搓了搓,十分受用。听她说起小唐来,便又喜道:“那可不是么?生得又格外尊贵体面,你见着就知道了,最难得的是,在外头是那样顶天立地的人,但回了家,又是孝顺又是体贴,竟没得说。何况对咱们姑娘又尤其的好,先前我忘了给姑娘戴风帽子,三爷还仔细想着呢……唉,只可惜……”
吉祥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怔了怔。
恭喜便问:“又可惜什么?”
吉祥扫她一眼,且不搭腔,听着银锅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恭喜好奇,不免又催问。吉祥因见小丫头们不在这屋里,便手托着腮,才喃喃道:“这话原本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来说,只不过我私心里觉着……虽然姑娘已经许给了小凌公子,小凌公子委实也是极出色的,但……他跟姑娘天生八字不合一样,每每见了,便像是都遇了克星、彼此都是死去活来的架势,我看着也是心惊。”
恭喜听了,慢慢也凑过来,两个挨着坐了,便道:“我听老人说,姻缘都是天定了的……虽然姑娘跟小凌公子不对脾性,但毕竟还是要做夫妻的,然而我看小凌公子也是个好的,又是咱们二爷的弟子,论人品相貌家世,简直无一不跟姑娘相配……”
吉祥道:“这话虽然没有错儿,然而我只是觉着,姑娘跟三公子站在一块儿,倒是……”说着一顿,又叹道:“只三公子的年纪委实大了一些,偏姑娘又是皇上赐婚,不然的话……”
直到这会子,恭喜才明白了吉祥的意思,便不由低低地笑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两个人差一辈儿呢……可是乱点鸳鸯谱,这话可万别给姑娘听见……”
吉祥忙停了口,道:“说了是我自个儿的一点胡思乱想罢了,跟姑娘说……我疯了不成?”说着,到底担心,就跑起来,到门口看了一眼,却见廊下空空,仍是无人,才松了口气。
吉祥因见两人半日还不回来,又有些担忧,便扶着门,道:“怎么还不回来呢?要不要再去接一接?”
恭喜也跑过来,便拉住她道:“不是说三公子陪着么?姐姐还是不必担心了。”说着便挽了吉祥回来,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吉祥握在手中,道:“还是这屋里头暖和,罢了,我们且受用一回。”
恭喜又把盛着瓜子花生的小簸箩拿来,给吉祥抓了一把,自己抱在膝上,边吃边笑道:“这还用说?不过姐姐,三公子这样的年纪了,怎么还不成亲呢?”
吉祥磕着瓜子,便道:“你连这也不知?先前本是定过林御史家小姐的,也不知是什么混账东西,竟造谣说三公子命不好,克妻克子之类的,唐府是个有体统的好人家,便不想带累那林家小姐,便取消了婚约……后来又出使了这许多年,更加耽搁了。”
恭喜道:“我虽听过些话,只并不真切,如今才明白了。”
吉祥却又叹道:“说句不要脸面的话,三公子这样的人物,就算真的克妻克子,拼死嫁了,一辈子也值了,只不知将来会是哪个女子这般有福呢?”
恭喜便笑起来,捂着嘴道:“姐姐好不羞,这种话也说出来。”
两个人只管说的高兴,便忘了时候,又见那银吊子上的水都开了,便取下来放在旁边,只仍捂着盖子免得走了热气儿。
不多时,便听见门口上轻轻一声咳嗽,两人忙站起来,才见是小唐送了怀真回来了。
恭喜却是头一次见到小唐,虽然平日里听人赞他好相貌,但心想一个能灭了沙罗整国的人,必然是威武怕人的,谁想到,竟是这般贵公子哥儿般、温文清雅的一个人,通身却又有一种叫人慑服的尊贵气质,果然竟把先前所见的那许多人都比下去了。
恭喜心中震动,便愣住了,一时都忘了上前见礼。
吉祥上前迎着,便笑说:“姑娘怎么才回来?我还想去看一看的。”
怀真听了,一言不发,愈发低了头,只往里屋走去。
小唐却笑问道:“这屋里是什么香气?”
吉祥望着那般星眸闪烁,只觉得满室生辉,忙笑道:“是给姑娘热的羊乳,因姑娘身子弱,晚上在家里要喝这个。本来也没声张,不知怎么这边太太也知道了,定要给姑娘也弄这个……姑娘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推了几次,太太却只不许撤了,仍是叫我们每夜都熬呢。”
小唐点头笑道:“太太做的倒对。反是你们太客气了,有什么比得上怀真的身子要紧呢,但凡是为了她好的,自要留心。”
说着,便又问:“已经热好了?我且瞧瞧?”
恭喜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忙把银吊子提起来,小心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小唐上前,见里面小半锅水,中间圈子架着一个银碗,里头雪白的羊乳,表面上已凝了一层薄薄的乳酪,恭喜便拿了干净帕子来,垫着手将银碗取了出来。
不防小唐道:“就给我罢。”
恭喜尚不解其意,小唐已经抬手端了过去,恭喜忙道:“爷留神烫!”
小唐果然觉得烫手,却不舍得放开,就忍着烫,轻轻放在桌上。又笑道:“是我冒失了。”
恭喜见他言笑晏晏,如画中的人物走到跟前儿似的,紧张之意虽然缓了,心却又跳起来,便低着头,把帕子递给小唐道:“爷用这个。”
小唐接了,道:“多谢,我给怀真送去便好。”
恭喜想到吉祥所说,他对怀真上心等的话,便暗暗点头。小唐已捧着银碗进了里屋。
先前吉祥早随着怀真进了里屋伺候,帮她解了披风,给小丫头挂起来,又见怀真的脸仍有些红,唇上更是嫣红欲滴似的,只以为是太冷了冻的所致,便道:“这夜里的风最是冷的,姑娘又娇皮嫩肉的,先沾了水倒怕不好,只用热帕子擦一擦才使得。”当下又叫小丫头去打热水。
怀真便坐在床边,默默地有些出神。
不多时热水来了,吉祥用帕子浸了拧干,便来给她擦脸擦手。
丝帕擦过脸颊,这般触感,竟像极了方才……怀真便避开去,轻声道:“我自己来便好。”
吉祥只好从命,怀真擦了会儿脸,吉祥又换了两块帕子递上,好歹把手也擦了一遍,才又叫换水来洗。
怀真一时却又懒得动,耳中听着外头的动静,依稀听到小唐说话,心知他还不曾去,忽地又是心乱。
正在这会儿,小唐捧着银碗走到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