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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甄敏果然派了赵路家的去荣国府。
赵路家的原名画眉,本是荣国府家生子,自然有一些关系可以走动打听,且如今荣国府上下主子无不看重林家,事情很快就打听清楚。原是府里一干主子到林府赴宴,只留了小张氏养胎,却不知怎地,小张氏在自个的院子门口被下人冲撞了肚子。
“若不是夫人给的那几颗救命丸,舅太太也立时就赶回了府里,恐怕琏奶奶这一胎就保不住了。”赵路家的说道。
甄敏若有所思,“琏哥儿媳妇怀孕三个多月了吧?犯事的奴才是怎么说的?”
“快四个月了,前儿有擅妇科的太医把脉说极有可能怀的是哥儿。”赵路家的回道,“奴婢去的时候冲撞琏奶奶的奴才已被抓了起来,口里说的自然是不小心,其他的还在细查。”
甄敏点了点头,小张氏怀孕,贾赦夫妇满心欢喜期盼,小心护着还来不及呢,那些有眼色的奴才到了小张氏跟前哪个不仔细三分的,哪里还有什么不小心一说,何况出事地点还是在小张氏自己的院子门口。
事情既是有意设计,背后所谋自是不简单。
甄敏的怀疑直到几日后方得证实,确实是王氏买通了荣国府的几个管事婆子并小张氏院里的两个二三等奴才,着意去了小张氏肚子里的那块肉。为的,自然还是贾赦名下的爵位传承。
兰祯听了这事,面上冷了几分:“真是贼心不死。”都分家了还算计大房爵位,还是用灭人子嗣的阴毒法子,真把贾赦当软柿子捏了。
“就算分了家,若琏表哥膝下无子,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还是宝玉?”黛玉细眉紧蹙,她十分讨厌王夫人,想到她表面装的慈善贤良暗里满手血腥,却活的比不少人都好,顿觉心闷无比。
“没出五服,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家。”所以要脸面的才总被不要脸的挟制。“不过隔房想要承袭爵位没那么简单,除了继承者本身的才干功劳,还要看圣人的意思。”以林海对当今的了解,这事绝不可能发生。
“也许她觉得有元春侍奉君侧,这事儿便十拿九稳。”从某方面讲,甄敏很了解王夫人。
“不能再放任王氏了。”林赫轻淡的话里杀意隐露。
“幸好表嫂无事。”兰祯睃了林赫一眼,“等着看吧,大舅不会这么放过她的。”现在的贾赦可不是原著里色令智昏,忍惯了的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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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确实大动肝火,他对二房宽容,对王氏一再忍让,换来的是对方不断的算计,绝他子嗣,便是圣人也不能再忍。
他把府里涉事下人画押的口供收集起来,摆在族长族老面前,没有二话:要么将二房出族,要么就将王氏休弃。
说起来,奴才的供词是做不了呈堂证供的,但放到这些族老面前却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没有人会怀疑造假。
贾珍十分无奈,“只要不休王氏,怎么都行。”这是王熙凤的请求,做为族长,他也不希望族里再出什么让人诟言的事。因为掺和夺嫡,宁国府的形势并不怎么好,幸好新皇潜邸有个贾元春,算是有个缓和余地,他不想因为王氏而毁掉。
为了贾元春不休王氏?岂非也不能将二房出族?
“就算将她送到铁槛寺也太便宜她!”贾赦新仇旧恨齐聚心头,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
铁槛寺是贾府的私家庙宇,一为平时可来烧香拜年佛、布施还愿,二是倘若家族有人死去,可将灵柩抬来这里停放,再择吉日安葬。铁槛寺建有阴阳两宅,阴宅专门停放灵柩,阳宅为送灵人员居住。王夫人既不是送灵人员,便只能是“死人”了。此为贾赦恨毒刻薄之语。
贾珍苦笑,问贾政:“让她下半辈子在铁槛寺吃斋念佛忏悔过错,如何?”以前也不是没拘禁过王氏,只是效果看来不好,贾赦定不愿再重蹈覆辙了。
“直接让她病死得了。”有人出主意。现在他们也不怕王家了!贾史王薛,对比其他几家,荣国府可稳当多了,别以为他们不是大人物就看不清楚,王薛两家站队失败,家族随时可能被清算,史家无功无过,听说刚刚还清国库欠银,而贾家有宁荣两府,虽说宁府与王家有些牵涉,到底没陷入太深,荣府更是自分家后就一直紧跟着林家,绝对地忠君不二,在圣人眼里虽无赫赫之功却是最顺眼的臣子。没见新君即位,多少老亲故旧携礼上门巴结说事儿么。
“对,让她病死!如果不是她,我女儿怎么会被夫家夺了管家权,还说贾家到处搜刮亲戚钱财,怕被贪了公中财物……”
“她算什么贾氏女,她是王家的!”有人啐了一口。
贾政见族人一面倒地向着贾赦,心里说不出地苦涩。
自被分出荣国府,他没少听外头的风言风语,里头也有不少是来自族里的。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觉得无能的大哥,当了家后为族里做了许多事,比如接济族里贫困人家,给族里的青壮劳力谋出路,与族中长老商议整顿家学……做的竟比自己出色了十分。再想到方才来时,别人一脸鄙夷地在说自己将嫡子庶女扔给分了家的兄长养,不知孝顺只知搜刮老人的好东西,他就觉得无地自容,愈发将造成这一切的王夫人恨到骨子里。
感受着族人不满的眼神,刀刮般的言语,他朝贾赦跪下,硬着头皮道:“是我无能,管教不力,大哥,请看在她给父亲送过终守过孝,又为弟弟生了三个儿女的份上,给她留条命。元春,她不能有个被休弃的娘!”
过了今日,恐怕他虚伪狡诈,贪图兄长财产爵位的名声就要坐实了。
念及此,贾政自己都免不了心生悲凉。
荣国公之子,他出生之时贾家何等的风光,贾氏一族何等的鼎盛,一族两国公。他金尊玉贵地长大,直至明白了同为嫡子,兄长可以继承爵位,得到绝大部份祖业,而他只能仗着母亲的疼爱多分那一点点!
人人都赞他会读书,他却不曾考取任何功名,他也嫉妒妹婿科举入仕,羡慕他能力卓绝,宦海游刃有余步步高升。他有心效仿,可是太难了!
大哥再无能,再不讨母亲欢心,也有爵位在身;妹婿家没了爵位,书却读得好,才干也佳,有圣人赏识不怕仕途不顺。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在荣国府做当家老爷的日子,他不能说内心没有生出夺爵的想法。
大哥他昏庸无能贪花好色,怎么配做荣国府的主人!爵位到他头上都降了两等,太丢祖宗脸面!虽说自己能力也平庸,但万事无不遵照圣贤之言,也侥幸得了品性端方的赞语,总算拿得出去。
他的不甘,王氏是知道的,就像他也察觉了王氏的心思一般。几十年的夫妻,他也不是真的愚钝得跟木头人一样,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