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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锐曾想过这次过来应该如何表现,他自认背后有沈凡撑腰,唐易也不过是沈凡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自己谋划个好职位基本没什么悬念。甚至在唐易过来之前,他不无得意的对同行的同事说,“如果一会儿我有空的话,也顺手提一下你。”
同事看他成竹在胸,于是前后端茶倒水好几次。谁知道进了办公室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打圆场打在了林锐的天灵盖上,后者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唐易饶有兴趣了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好像这俩人不过是一唱一和的一对小丑。林锐终于脸上挂不住,转过头对同事颇为不善的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我找唐总有事。”
这个同事本来的职位不如他高,心里虽然不满,但是之前唐易也明确的表了态,皱了皱眉头还是先走了。林锐一直等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很久之后,才站起身,抄着裤子口袋径直走到了唐易的办公桌对面。
“唐总,其实我来呢,主要是为了工作的事情。”林锐微微低头,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有些误解,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在公司有个体面的职位,当然有没有实权我并不在意,我妈现在需要我的照顾,我需要留在t城。”
“哦?”唐易看他一眼,也跟着平静的说道,“可是这里没有你的位置。更何况t城公司这么多,你又何必在我手下屈就?”
他的神情淡然,林锐看了他一眼,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无从揣测唐易这话的意图,只能顿了顿继续解释,“我在er的工资是t城其他小公司给不起的。大公司我也进不去,更何况我在er已经过工作了两年,实在也不想去其他公司从头开始爬。”
“所以呢?”
“所以唐总你随意给我一个职位就好,反正工资也是总部支付,我不挑的。”
唐易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林锐愣了一下,含糊的回答,“还行。”
“那多亏还行。”唐易往椅背上靠了靠,温和的说,“要不然三番五次的被儿子搬出来说事,动不动要病危的样子,这会儿有点福气也折腾没了。”他眯了眯眼,好笑的说,“林锐,你还真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呢?你想进公司,你想多要钱,你不想去哪里……”
唐易啧了一声,“快别想不想的了,没人在乎你的感受。”
林锐愣了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当时沈凡打电话给唐易的时候他就在边上,自然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唐易的不甘和恼怒,但是没办法,沈凡压唐易一头,唐易就是不愿意也得供着他。
他这次回来多少有些优越感。两年前他就是空降在了唐易的部门,后来被周昊踢走的时候明眼人都知道是唐易容不下他。他当时脸面全无,在总公司夹着尾巴做了好久才慢慢的爬了上去。这次他回来有沈凡撑腰,自然是带着一雪前耻的劲头,哪能料到唐易才两天就变了个脸?
林锐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道,“这次我回来是沈总的意思,你之前也是答应了的……”
“是答应了,”唐易面无表情的说,“就为了折腾折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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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离开公司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北风跟抡耳光子似的往人脸上招呼。他裹了裹衣服,想到林锐下午离开公司时的气急败坏,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换做两年前,唐易说话定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当时林锐和他有矛盾,工作上屡屡有分歧,他每次也是有理有据的给人摆清楚说明白,甚至在周昊要把人踢走时犹豫了一下。假如换到之前,那今天的对话很可能会是另一番模样,比如唐易会从他的工作成绩上说事,或者明说公司马上要和总公司脱离关系,让他好自为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林锐千不该万不该,对顾言廷说了那样的话后还拿他唐易当傻子,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的时候唐易到家有些晚,顾言廷已经做好了晚饭等他。维维中间醒来过一次,和顾言廷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之后只问了一句“唐叔叔呢?”,顾言廷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学着小孩软软的腔调说话,掐着嗓子说,“苏苏去上班挣钱了,晚上就回来。”
维维又跟他瞪着眼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才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然后呢?”唐易吃了口饭,忍不住笑着小声问。
“然后他就去尿尿了,尿完了自己又回去睡了。我刚刚看了眼,还没醒呢。”顾言廷有些兴奋,压着声音说,“哎,我怎么觉得跟这孩子这么有眼缘呢?”
唐易愣了愣,顾言廷和着孩子有没有眼缘他不知道,血缘倒是挺近的。他沉默了一下,吃饭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顾言廷的亲生父母的事情,现在几乎是大家都知道了,唯独他自己蒙在鼓里。唐易想和他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起。
顾言廷看他情绪不太高,自觉的停下了话头,一直等快要睡觉的时候,才忍不住抚着唐易的眉心,有些忐忑的问,“你有心事?”
唐易顿了顿,缓缓的点了点头。
谁知道顾言廷会错了意,他有些不安的收回手搓了搓,又放回去继续按着。如此几次之后,才不太自在的说,“其实,其实你说的邮件,我看了。”
他说完之后就小心的看了唐易一眼,却没继续说下去。
唐易抬眼看他,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邮件?”
“嗯,”顾言廷摸了摸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
唐易看了他一会儿,半晌点了点头。他知道顾言廷的这种反应八成就是没办法解释,那封信的意思估计和自己理解的差不多。只是时隔多年,再追究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了。他之所以提起,也不过是想把自己心底的憋屈说出来,让顾言廷明白他的不信任从哪里来的。
顾言廷拧着眉,似乎挺愁的样子。
唐易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没说话,随后就听顾言廷小声说,“我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那么说的。可是我不是真的不喜欢你。我就是,就是那么说了。”
“我知道。先睡吧。”
“不是,哎,我不知道怎么说。”顾言廷声音有些着急,“其实我当时挺高兴的,也不是那意思。”
唐易点了点头,刚想说我知道了,就见顾言廷翻身从一旁拿过来手机,有些着急的戳了两下。
“其实,其实我后面还有好几封呢。”他紧张咽了口水,往前推了推,“要不,你都看一遍,然后一块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我不打你,都过去的事了。”唐易有些无奈,等目光扫到手机屏幕一排的邮件时,忍不住愣了。
这么多?
五分钟后唐易怀着自虐的心态把那些邮件包括后来没看的都看了一遍,然后半个小时后,顾言廷终于没能逃脱被打的命运。
邮件一的内容就是唐易看见的那封。
唐易草草的扫了一眼就往下翻了,然后看到了邮件二。
邮件二:今天跟他一块去逛街了,哎他非得给我买羽绒服你知道吗?一件三千多块钱哐一下就给刷了!卧槽!不知道大爷不喜欢羽绒服吗?!难看死了。
邮件三:嘿,我跟你说,今天他还跟我吵架了,就为了我不跟他出去开房。你说多矫情啊,过个节还得开房,开房也就罢了,还去五星级酒店,知道多钱一晚吗?两千块钱!卧槽!两千块钱就睡一晚上!哎给你看看……
邮件四:今天有点烦,他非要给我买蛋糕我不让,结果跟我急眼了……
邮件五:操!老子攒了半年的工资给他买的表他竟然说丑丑丑!丑个蛋啊!丑吗?!快两万大洋啊!
……
唐易并没真正指望过顾言廷能给他一个完全使他释怀的解释,无论话说的多么漂亮,伤害终究已经造成,而这些年的隔阂和裂痕也是从一封邮件开始,逐渐的干裂扩大,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这会儿再次回头看,同样的邮件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意图和表达。就像是同样的一句“你去死”一样,情人间打情骂俏,翘着手指软软糯糯的“去死”,必定和仇人见面眼红脖子粗的“去死”具备着截然相反的语义。怎么理解全靠上下环境的衬托,顾言廷说出这么中二的话固然让人咬牙切齿,唐易的问题却在于他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甚至在看到邮件时抱着自己的骄傲和清高不肯当场寻求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