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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特别漫长。
落尘一直数着前面重重叠叠的山峰,一座一座,无边无际。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忽略疼痛,可很多时候,她还是痛到快要昏厥,又痛得清醒,反反复复,后来身体痛到麻木,意识也麻木了,麻木得看不清远处的山峰……她闭上眼睛,时间像是永无止境,无休无止。
有些时候,有些疼痛,还有陌生的知觉,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直到东方出现最温暖的一丝光,照亮所有的阴暗,她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终于停下来,他将脸埋在她胸前,心口贴着心口,两颗心以同样的节奏跳动,这一刻她才明白,痛苦原来也是一种幸福!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夜,的确胜却人间无数……
或许是他太累了,伏在她身上便昏睡过去,朝露挂在他微动的睫毛上,清清潦潦。好久没看见他的睡容,如此亲近,近得可以看清他每一个睫毛。她笑着触摸他的脸,就像小时候许多美梦中醒来的早晨,她静静地望着他,吹在他脸上的气息拂动了他的睫毛。
每当那个时候,他的嘴角边会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笑着说:“又在胡闹!”
轻轻地,她靠近他,气息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动了动,薄唇轻启,“孟漫……”
一整夜都没掉过的眼泪,倏然落下,落在他的脸上。
她自欺的梦就这么破碎了!
忍着鼻根的酸楚,她尽量让声音平静如常,“你心里只有她吗?”
“……”
他在梦里皱眉,皱的很紧。
……
落尘忍着身体的疼痛用了推开他,咬咬牙,扶着身边棱角尖锐的岩石默默坐起来,那岩石上还留着血迹,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她背上的血。她看不见伤口,也不觉得疼,大概是疼痛久了就成了习惯,麻木了。
她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又为他穿上衣服,因为他的身体太重,她的手脚又不太好用,所以折腾了好长时间,才为他把衣服穿整齐。他一直没醒,应该是曼陀罗的药性还没有消失,他还活在自己的幻境里,这样也好,至少他看不到这样不堪的场景,不用内疚,不用自责,更不用后悔。
落尘收拾好一地的残局,又跪坐在他身边,把昨晚给他手臂伤口包扎的那条衣襟取下,收好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拖着麻木的双腿,一步步走下山。
如果他当这是一场梦,或者当她是孟漫,那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这丑陋不堪的一夜,她希望他永远都想不起,一辈子把她当成妹妹,疏离的亲切。
回头再看他一眼,她迎着清澈的阳光与流云微笑,笑容比浮山的风景还要绝艳,却没人看见。
她转过身,仰起头:这一夜就这么结束了,这一夜就该这么结束。
******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落尘的一路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走,一转眼就到了家。雪洛还在房间沉睡,睡容还是那么清甜美好,似乎听见了动静,雪洛翻了个身。
落尘急忙加快步,回到房间,紧紧锁上房门。
床上还放着她即将修完的鸳鸯,鸳鸯亲昵地靠在一起,脸对着脸,似在诉说着不离不弃的誓言,可是它们没有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也好,看不见那些丑陋的人和事,它们才会幸福地在一起,相信海誓山盟,相信天长地久。
收好了鸳鸯,落尘悄悄去打了一盆水,热水流过肌肤上的伤口,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她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伤,有草叶的划伤,有岩石磨蹭出的擦伤,还有一块块的淤青,惨不忍睹……
不经意想起昨天一条条伤口留在身上时的场景,她不禁全身发抖,心底油然而生恐惧。所以她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身体。
也不知洗了多久,反正水洗到冷了,流过身体时不会疼了。这时,敲门声传来,落尘吓得一抖,水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撒了一地染了血的水。
“小尘?”是雪洛的声音。
“啊!”她努力吸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声音还是紧绷的。“我,我没事,刚刚洗脸把水弄洒了,我要收拾一下。”
“哦,饭我做好了,你要出来吃吧。”
“嗯,我收拾收拾马上就来。”
“好的。快点啊,不然饭冷了。”雪洛温柔地叮嘱。
“好!”
她在衣柜里选了一件最厚重的衣服,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又在镜子前施厚厚的胭脂,总算遮掩住苍白的脸色,照了好多遍。